鹤之舟那口好不容易舒缓的气又堵上了心口,他早知李莲花是这样的性子,要说怒火上头,倒也不尽然。 连续两次被隐晦地回避固然有些伤心,但爱上眼前的男人本就是他个人的事,他并未倾诉过自己的心意,付出也并不求对方回报,所以又怎么能怪眼前之人不懂他的心? 因此他只是压着心口的那股气,尽量装作平静地回答:“大约是年少时遇到了太过惊艳的人,叫人至今仍念念不忘,如果不尝试拥有,那我恐怕余生都无法忘怀。” 李莲花掩在书本下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起来。 他别开视线不愿意再看鹤之舟,一时间只觉心烦意乱。 他想过这人像那天那样伤心地离去,也想过对方或许会接着这个机会将那不应该存在的情愫揭破,自己与他决裂,之后老死不相往来,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只剩下几年寿命的自己又怎么承担得起另一个人的余生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心绪太乱,早前压下的碧茶突然钻了空子反扑起来。 二人正是气氛凝滞的时候,他丹田处却一阵寒意涌起,在他未及时反应之下,寒意便猛地在身体中蔓延开,蚀骨的寒意让经脉泛起万蚁噬心的痛楚。 鹤之舟哪里还记得几息之前两人之间的矛盾,当下便抬手按在他的背心,将消化了“雨花针”十几年的内力后越发浑厚的真气灌入李莲花的体内。 大量不属于自己的内力突然入体,李莲花的脸颊跟脖子一时间涨得通红,额间的青筋也因为痛楚而涨起,十分勉强地抬手抚上胸口的经脉,运起只剩一成的扬州慢强压下毒素。 而随着他运功,鹤之舟注入他体内的内力突然像游蛇一样扑向他那一成的扬州慢中,随着扬州慢的心法在他体内窜行起来。
第18章 亲吻 大约一炷香后,李莲花满头汗水地收起了内力。 不知是不是鹤之舟注入身体的内力与他原本的扬州慢融到了一起,这次运功后他不像以往那样丹田空空,内力反倒像是有了一丝丝的上涨。 他看向因为长时间给他注入内力而同样满脸汗水,嘴唇干裂的鹤之舟,实在不懂这人为什么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他自问不是一副好脾性,除了那虚假的救命之恩之外并没有哪点值得这人喜欢,且还命不久矣,怎么看都不是托付终身的好对象。 偏偏鹤之舟就像是飞蛾般一头扎进他这团都快燃烧到尽头的火里。 “感觉怎么样?”一睁眼,鹤之舟便连忙握住他的手腕,一边探着脉象一边小心地问。 李莲花垂眼避开他的注视,顺便挣脱开他的手:“什么怎么样?碧茶毒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跟从前也没什么变化。” “怎么会?”鹤之舟皱了皱眉,想再摸摸这人的脉象,却又被躲开了。 他只好解释道:“我刚刚试着让渡入你体内的真气融入到你原本的内力里,按理来说就算大部分散溢在你身体里,也总该有一些成功了才是。” 确实是成功了。 李莲花看着他还不停张合的嘴,不愿让他发现这个事实,便随意地扯起袖子,抬手帮他拭去了脸上未干的汗水。 鹤之舟的说话声果然戛然而止。 他面颊微红,眸光闪动地看着因为帮他擦汗而凑到近前的男人,呼吸间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的反应实在生涩,甚至都比不上十七岁时的自己。 李莲花在他脸上游走的袖子从鬓角渐渐滑落到下颌,袖口因失了固定的力道而滑落到手腕,便成了手指搭在了他的脸上。 指腹就这么停留在这人越来越烫的脸颊上,李莲花看着他的双眼变得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又重新凝神,探寻似的看向他的眼睛,突然地问:“所以即便拥有了又失去,你也会安好地过完余生吗?” 鹤之舟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李莲花却未解释,只是用膝盖撑起了身体,迎着对方滚烫的鼻息,将嘴唇轻轻地印在他的嘴角。 本来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既然鹤之舟想要,他给出去也无妨,就算是……报答他辛辛苦苦为自己寻药了。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在触之即离的一吻后,停顿了片刻,想看看这人有什么反应。 然而鹤之舟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全身上下只有被他亲吻的双唇是软的。 李莲花心中生出几分无奈,但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半途而废便没了意义,他只能忍着叹息地再度靠上前,印上男人的双唇。 他有些生涩地探出舌尖,轻轻扫过这人干燥的下唇,可对着紧闭的嘴唇,他一时间也有些不得其法,毕竟他这一生只与乔婉娩有过一段情,两人虽是江湖儿女,但从来都发乎情止乎礼,他最多也只是亲吻过乔婉娩的额头,不曾对她有更多越矩。 就在他忍不住想用牙齿咬住男人的嘴唇磨两下的时候,鹤之舟总算有了反应。 是犹如洪水孟浪一般的反应。 他只觉后颈被人猛地扼住,压着他的头发让他感到有几分不适,却还不等他挣扎,鹤之舟便突如其来地侵入了口腔。 他自习武以来,除了碧茶毒发之外第一次有了喘不上气的感觉。 鹤之舟的亲吻初时粗鲁又汹涌,但在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后,又突然柔和起来,像是怕再让他不舒服似的,珍惜得犹如手捧着易碎的珍宝。 李莲花忍不住闭上眼,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放任着他翻身将自己压在床榻上。 只是鹤之舟结束了这一吻后并没有再继续对他做什么。 这人的唇色因为亲吻变得更艳,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眼睛不知是动情,还是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比往日更湿润,像是蓄着水波。 李莲花素来知道鹤之舟有一副雅致又多情的好样貌,但直到现在,他才心悸地将这张脸看进眼底。 两人的对视以他不自在地转开视线结束。 鹤之舟又俯下身,像他最初的亲吻那样,蜻蜓点水地吻在他的嘴角。 “谢谢你。”男人沙哑着声音说道:“李莲花。” 李莲花难得有些琢磨不透这一声谢,鹤之舟便已经抖开棉被将他裹了起来。 他再仰头看去,男人脸上的失态已经收敛了大半,只是仍旧帮他掖着棉被的手背上尽是浮起的青筋。 “你才刚刚毒发,别再冻着。” 李莲花瞥了眼被裹成长条的自己,幽幽道:“这大白天的,又是火盆,又是棉被,还有你这么个大男人,我这是想冻着也做不到啊。” 鹤之舟耳朵直冒热气,他刚刚只是下意识地把床上衣衫凌乱的心上人裹住,免得自己忍不住,却忘了现在屋外天色还亮着,不是入睡的时候。 眼看着李莲花挣开了棉被坐起身,那身原本就被扯开了腰带的外袍变得更加松松垮垮,连中衣及里衣的领口都有些松散地露出了他白皙的锁骨,鹤之舟有些坐立不安地往外挪了些,勉强如柳下惠般将目光转向了紧闭着的大门。 他当下的心境还有些复杂,但想起刚刚的亲吻,却仍旧忍不住悸动。 以至于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停下后,他便控制不住嘴巴地问:“今日恰好是腊八,今夜城中有庙会,你想去看看吗?” “庙会啊……”李莲花拖长了尾音地重复了一声。 鹤之舟情不自禁地扭过头看他。 这毛头小子般的反应让自觉年长了几岁的男人勾起了嘴角,“去逛逛也不是不行。” “你答应了?”鹤之舟露出些意外的神色。 李莲花不由得抬手敲了敲他的脑门:“看什么看?难道我看起来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吗?” 他自然是不像的。 只是认识以来,他们似乎大多时候都窝在莲花楼里,他顶多只是与渔村中的村民交集多一些,但更多的还是独自一人的生活。 唯有这次重逢,李莲花又踏足了江湖,成为了游离在这个江湖边缘,却又确实身在其中的江湖游医。 将近两年的云游让他看起来更有了些人气,也越发的平和且变得有了更多的笑容。 如果不是碧茶之毒,如果不是还要找单孤刀的尸骨,或许就这样淡泊于江湖,一人一楼阅尽世间事,就会是他最好的结局。 尽管如此,他仍旧想象不出李莲花与他一起在庙会上把臂同游的情景。
第19章 沉溺 扬州城的冬天是会下雪的。 只是这几日天气还算晴朗,一周前下的那场初雪也都化了个干净,再要下雪估计要到年根那会儿了。 因为这持续的好天气,今夜百姓的热情显得格外的高。 鹤之舟与李莲花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庙会上已经是人山人海。 扬州城的小贩也好,周边的百姓也罢,早为这日大集做足了准备,他们穿行其间不时可以听到高声的吆喝。 鹤之舟不论哪个世界都是更偏好安静的人,从前未曾参与过如此人潮涌动的集体活动,如今看着这热闹的庙会一时间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鹤大东家,傻眼了吧?”李莲花揣着手笑眯眯地歪头看他。 在心上人面前露了怯的鹤之舟有些窘迫,正想说或许可以先到寺庙中看看,李莲花便牵住了他的手。 “想来这庙会也不会有什么鹤大东家缺的东西,不如瞧瞧有什么吃食,或是看看杂技?那边好像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未曾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鹤之舟对李莲花的亲近总是自然而然,而未捅破窗户纸之前,他也仍旧能克制着自己的念想,平静地与他相处。 但今日的亲吻彻底打破了他紧守的边界,他到现在脑子都没转过弯来。 方才他几乎没听清李莲花究竟说了什么,如今只能胡乱点头,随后本能地将对方轻轻勾上来的手十指紧扣地,结结实实地牵住。 二人身上都披着裘皮衣,周围行人众多,没人会注意身边的两个男人如此亲昵行事,于是一整晚,除了偶尔吃东西的时候,鹤之舟都未曾将李莲花的手松开。 因为体内的寒毒,李莲花身上的温度总是要比正常人要低一些,故而双手握起来就像是温润的冷玉。担心十指紧扣久了,他的手指会被冻着,鹤之舟后来还换了个牵法,将他的手指尽数裹在掌心里。 而比起他今夜心神都被身边的人所牵动,从前同样极少参加这种普通百姓聚集的庙会的李莲花倒是逛得津津有味。 在成为李莲花之后,他越来越能看到许多李相夷所看不到的风景,就像是从高处下来,真正地用脚踏在实地上。 寻常百姓与武林是两个不同却密不可分的群体。 从前的李相夷总想着匡扶正义,想着成为英雄,但他却似乎没有真正注意过所求不过是能吃饱穿暖,有瓦遮头的众多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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