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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成觉得自己的脑门简直是一抽一抽地疼，他拿手指着乔四美，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就作吧！看你这样子到时小学能不能毕业。厉害啊乔四美，你一辈子小学生，青春永驻！” 晚上吃完饭，乔一成正在厨房里洗碗，突然乔七七在门口探头探脑轻轻叫了声大哥。乔一成回头问他怎么了，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等了会儿不见回答，乔一成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儿，关上水龙头，擦干净手走过去蹲下，同样小声地问道：“七七有什么事尽管和大哥说。” “后天……”乔七七捏了捏衣角，好半晌才像是鼓起了勇气继续开口，“后天学校要开家长会，大哥你能去吗？” 乔一成闻言愣了一下，不免想到了二强三丽和四美，每回开家长会前，他们都是特别自然地说：“大哥明天家长会别忘了。”从来没有问过乔祖望，也从来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带着讨好的询问，就好像这件事理所应当就是他的责任。这会儿看着乔七七有些胆怯的神情，乔一成才惊觉，原来这并不是一份自己天生就该承担的责任。他心里唏嘘了一下，末了还是摸了摸七七的头，问他：“后天几点？” “七点，大哥你有时间吗？” “那必须有。” “谢谢大哥！我们教室在二楼第一间，我坐靠门那组的最后一排。” “行，后天大哥一定准时到。”乔一成给了肯定的答复后，又突然想起武小文和七七是同桌，便问道，“那小文呢，她和莫三鼻说过了吗？” “大嫂从来没参加过家长会，以前每次发成绩单，都是阿哥把她那份一块儿带回家，我第二天再带去学校给她。” “这样啊……那我一会儿晚上问问莫三鼻。” 这段时间下来，几个孩子一直叫莫三鼻大嫂，乔一成也渐渐麻木了，只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出门不许这么喊。 殡仪馆和乔一成的家是两个方向，莫三鼻十一点下班，坐上末班车，回来已经快十二点了。大晚上的他不愿闹出太大动静，只简单地擦了擦身子，便进了屋。从前一个人睡小板床时，这个时间，乔一成早就睡着了。但自从和莫三鼻同床共枕来，他就养成了等人回来的习惯。莫三鼻轻手轻脚地爬上来时，他还特嫌弃地嗤了一声：“干嘛啊？一副做贼的样子。” “我还不是怕吵醒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明知我还没睡，装什么呀！” “苍天啊，我这为你着想还错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行啊，那你明早麻利点儿收拾包袱回去吧。” “我不！”莫三鼻脸皮厚，一听这话，立刻将乔一成连人带被子一股脑搂进怀里，狠狠吸了口他身上好闻的香皂味儿，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才嬉皮笑脸地说，“知道你心疼我，那我这不也是心疼你嘛！” “行了，行了。”乔一成拍了拍莫三鼻的手，示意他先放开自己，“我有正事儿跟你说。” “咱俩办酒席的事儿？” “我说了是正经事！” “这怎么不正经了？这可是人生大事！” “再啰嗦滚出去。” “哦……您说。” “后天小文和七七他们学校要开家长会，你得去。” “我不去，我一个大老粗，到时把那些家长给吓死，这丧葬费我可赔不起。” “有我陪着，你怕什么？” “你也去吗？” “废话，七七现在住家里，这家长会除了我还有谁能去？你也知道，小文这孩子本来经历就比较特殊，你如果连家长会都不去，他们真以为她是没人疼没人在意的孤儿了。反正现在大冬天，穿得厚实，谁能看到你的大花臂？你到时就坐在那儿，笑容可掬点儿。老师说话，礼貌点头，多说几句‘好的、听您的、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就行了，又不难。” “行吧！”莫三鼻听了乔一成的话思忖了一下，把头凑他跟前，笑着说，“你亲我一口，我就答应和你一起去。” “这是为了我吗？这是为了小文！你爱去不去，我懒得管你。” 乔一成说完就要躺下睡觉，莫三鼻在边上特别不满地抱怨：“你这人真没情趣，亏你还是学中文的，我们古人的浪漫你是一丁点儿都没学到。” “哟呵，那你说说，古人是怎么浪漫的？” “我虽然没文化，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是听过的。” “我是君子没错，可你是淑女吗？” “我作为这个家的大嫂，都不配你亲我一下吗？我命怎么那么苦啊……辛辛苦苦下班回来，一点优待也没有……” “哎呀行了，你烦死了！” 乔一成被莫三鼻吵得不行，坐起身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这下满意了吧？” “嗯……还有点儿不够。” 莫三鼻说罢就俯身压住乔一成，抬手在他唇边摩挲了会儿，接着低头凑过去印上了一个吻。别看莫三鼻平时五大三粗的没个正形，但是这个吻却是极尽温柔缱绻的。他轻轻咬了一口乔一成的嘴唇，乔一成虽然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在莫三鼻的带领下也不自觉地回应了起来。直到口腔被人扫荡了一圈，空气都变得稀薄时，对方才把他放开，离开前，又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乔一成仰面朝天气喘吁吁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呼吸，他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在被窝里踢了莫三鼻一脚。 “你是属狗的吗？” “一成，你真甜。” “……” “后天家长会我和你一起去。” 乔一成心绪翻飞，为了这个家，他实在是付出太多了。 夜晚的纱帽巷一如往常地非常寂静，乔一成躺在莫三鼻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6章 家长会那天莫三鼻是白班，五点半下班。这个时间如果先回家再去学校，就容易迟到，所以为了不耽误事儿，乔一成和他约好了，六点在七七他们学校的那个车站见，两人先在附近随便吃点儿，再一块儿去学校。 为了节省时间，乔一成出门前给几个孩子一人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临出门前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房间里翻找了好一会儿后，才带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袋子出门了。见到大哥走了，先前还装得十分乖巧的四美立刻扭头吐了吐舌头，干呕了两声冲边上的三丽说：“大哥这手艺和大嫂真是没法比，咱家也没富裕到盐可以闭着眼随便用的地步吧，这面汤齁得我仿佛今后十年的盐都在这一顿里吃完了。” “你别是味觉失调了吧？”三丽听了她的话，不确定地拿起碗又喝了一口，“我这碗明明淡得就像是飘着油花的白开水。” “不会吧！”四美不信邪地拿勺子伸到三丽碗里舀了一勺，喝完立刻呸呸呸地继续道，“还真是！咱俩匀匀。” 这话一说完，先前闷头不吭声的二强、七七和小文也集体抬起了头，异口同声地说：“一起匀匀。” 二强说完还加了一句：“我去厨房拿点儿麻油，滴上两滴更有滋味儿。” 寡淡的面汤因着几滴麻油的作用，香味借着升腾的热气渐渐弥漫了开来。武小文喝了一口汤，又嗦了一筷子面后，满足地砸砸嘴说：“小乔老师这么聪明的脑袋瓜，怎么做饭就没莫老三厉害呢？” “可能大哥所有的本领都用在读书上了吧！”二强挠了挠后脑勺，“咱们家里，就大哥是块读书的料。大哥将来是有大本事的人，要干大事儿的。” “可吃饭也很重要呀！”武小文不甚赞同地摇摇头，“吃得好了，学习才能好。” “那可不一定，”四美举起左手食指冲着小文晃了晃，“大嫂多会做饭，我二姨也烧得一手好菜，但你看看你自己和七七的成绩……” “那倒也是。”四美说的是大实话，武小文也不恼，搭着左边乔七七的肩膀说道，“管他呢！反正我们现在有大嫂在，是吧七七？” “是。” 五个孩子头凑在一块儿，呼噜完各自的面，心里同时觉得：幸好这个家里还有个大嫂在。 再有一个多礼拜就要过春节了，街上渐渐开始有了些过年的景象，去年货市场的人也多了起来。这趟公交正好是要开去市里的，这个点又是大家伙下班的时候，车厢里很是拥挤，路上也很堵，四站路开开停停了好一会儿才到，乔一成下车时，比和莫三鼻约定的时间晚了将近一刻钟。刚一跳下车，就见那人站在车牌底下，朝着自己边笑边招手。从后门下车走到车牌那儿，不过十来步路，但乔一成从看到莫三鼻的笑容开始，被人满为患的公交车挤出的那些气就不见了。明明已经是路灯都要亮起来的晚上了，他却觉得莫三鼻的笑就像一缕阳光照拂进他心里，那些个不快和烦躁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地变得轻快了起来，他小跑到莫三鼻跟前，心里头是很高兴的，嘴上偏偏和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埋汰他道：“也不知道去对面布料店避避风。怎么，西北风清新怡人啊？” “那倒没有，”莫三鼻看见乔一成拿着个大袋子，自然地接过来后继续道，“西北风虽然讨人嫌，但等你到来的心情却是分外雀跃的。” “莫三鼻，你今天上班时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乔一成站在风里抖了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话酸得，你上辈子下辈子加一起都说不出来。老实交代！哪儿听来的？” 莫三鼻自己说完这话都头皮发麻，他颠了颠手里的袋子从实招来，原来是中午吃饭时，和搭班的同事一起听广播故事，从那儿听来的。乔一成一听这话，先是捂着肚子笑了老半天，笑着笑着又琢磨出一丝甜来，也是难为莫三鼻这么一个大老粗了，估计让他打两架都比记这句话轻松，更何况还要说出来。他是为了讨自己欢心，一想到这儿，乔一成的心里是柔软得一塌糊涂，也决定豁出去说句大实话：“公交车人那么多虽然挺讨厌的，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你，我的心情也是分外雀跃的。” “一成！” “哎哎，大街上呢，注意影响！” 乔一成躲开莫三鼻要来牵自己的手，示意他把袋子打开。原来里面是一件虽然面料已经不新了，但洗得干干净净的大衣。乔一成拽着莫三鼻的袖子走到马路另一头的拐角处，这儿人不多。他抖开大衣在莫三鼻肩膀那儿比了比：“你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这件大衣是前年姨夫送给乔一成的礼物，祝贺他考上了大学。那是姨夫特地去店里定做的，他和齐唯民一人一件。齐唯民没他高，做的是短款的，乔一成身高腿长，姨夫给他定的式样是长款的大衣。乔一成后来悄悄去店里打听过，这样的面料做一件衣服起码要一百五，几乎是他们半年多的生活费了。所以他一直很宝贝这件大衣，轻易不舍得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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