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年夜饭,吴邪陪着家中二老和一堆亲戚说话聊天。他老妈一直脸色阴郁,似乎还纠结着陈阿九没法当儿媳妇儿的事。大家磕着瓜子喝茶的时候,吴妈妈就当着亲戚的面骂他。 “老大不小的人了,天天外面跑,忙得昏天黑地,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忙来忙去连个女朋友都忙不回来,你个混小子真是越大越不争气。” 吴邪心里烦躁,就顶了一句,“妈,女朋友不是想想就能有的,女朋友是要追的,你也说了,我成天忙得不行,哪里有时间追女朋友。” 吴一穷一本正经的叹口气, “你想怎样,我们确实管不了,我也不图你个什么,只是一想,老吴家就你一个独苗,你若不婚娶,怕是绝了后。” 吴邪扯皮道,“那你们去催我二叔啊,他老光棍打了一辈子,不是更让人操心?” 吴二白远远的听见了,冷笑一声,“你怎么就知道我打了一辈子光棍?” 吴一穷父子双双石化,真是不知怎么接口。 吴妈妈瞧着话题竟被几个男人插科打诨的岔开,立刻不干了,抱怨道。 “那我的大孙子该怎么办?” 吴邪摇头叹气,把他老娘拉到一边,小声的教育她,“妈,你以为我不了解您的心思吗?孙子都是其次,无非是您结交的那些爱嚼舌根的大妈成天吹嘘儿媳妇孙子之类的,您脸上过不去罢了……要我说,咱不跟别人攀比这个。您儿子给您挣钱孝顺二老,心里想着您,不是比什么都强吗?” 吴妈妈听着就冷笑了一声。 “你小子心里真的有我吗?有我还一整年不往家里探望一次。” 吴邪自知理亏,只好低下头让他们教训。 他一直想给张起灵打个电话过去,却不知到底该怎样开口。于是一直拖到了接近凌晨。 吴妈妈家那边的亲戚里有几个年纪很小的孩子,吵着要到楼下去放鞭炮。吴邪本来不想去的,但是心里事情太多,脑袋像是搅了浆糊一般,并且吴一白家里120平米的房子硬生生挤进来10多口子人,一帮男的若无其事的在餐厅里喷云吐雾,就连吴邪这种老烟枪也被呛得想骂人,于是干脆趁机跑到外面去吹凉风。 吴一白家住的小区内是禁止放鞭炮的。孩子们被几个大人带领着,七绕八绕来到两片住宅小区相夹的一条单行路上。 因为是风口,时不时就会呼啸着刮过一阵旋风,吴邪裹着棉服,却还是冻得直跺脚,反倒是孩子们倒是一点都不怕冷,像群小鸡似的叽叽喳喳围着父母转圈子。这个地方显然已经来过好几拨鞭炮的人群,洋洋洒洒的红纸片铺了满地,上去走几步,一不留神就会踩到一两节被崩出去,没点着的小火筒子。吴邪帮着与自己同龄的表兄弟们布置好了鞭炮,就揣着手跑到老远的地方躲着。 他其实从小对放鞭炮就不太感冒,懒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股脾性,反倒是吴三省比吴邪还要热衷于此事,那时候老痒也在,经常被三叔欺负。吴邪还记得有一年初一,吴三省一大早就带着两个毛头小子在街边满地的红纸片里挑拣那种没被点着的小火筒子。一捡就捡一塑料袋,然后吴三省点上烟,用烟头的火星去点,其实没多大意思,就是听响儿,吴邪和老痒不允许摸火,所以两个小孩就把小火筒子扔地上,用脚使劲踩,使劲跺,也能出响声。吴三省一肚子坏水,就教给老痒,‘你要用脚底板踩住了使劲碾,踩住了地面不许抬脚’,结果老痒听话的碾了三个,鞋底就崩出个大窟窿,白嫩嫩的小脚心烧红一片,老痒哇哇大哭,吴三省就捂住他的嘴,用自己缺德的大笑掩盖住老痒的啜泣。 ——小孩子一听到鞭炮的响声就会很开心,长大了则开始觉得心烦。 吴邪掏出烟盒,终于点上了今晚的第一支烟,享受的狠狠吸了一口,不远处的孩子们终于在家长的怂恿下点着了引线,便一个个尖叫着跑远,爆竹在嘶嘶作响的前奏曲后轰然炸裂,有力的节奏敲击在吴邪的心坎上,竟有种痛快淋漓。他突然想起傍晚离家时,闷油瓶说的话。 ——“不无聊,外面有鞭炮声,还会有人放烟火。” 吴邪掏出手机,没给自己纠结的时间,就把自己家的座机电话拨了过去。响第一遍的时候没有人接,吴邪就嘬着烟头,平静的等着,等到重拨了第三遍时,对方才迟疑的接起电话,明明满耳的爆竹炸响,但张起灵在话筒中的声音却很清晰,很真实。 不可思议。吴邪想。 “喂,小哥,吃饭了吗。” “嗯。” 吴邪笑了一下,向着稍微安静的地方走了一段,话筒的另一端也是地动山摇似的震,他快速的把明天要去长沙老家回收狗头金的事情跟闷油瓶说了一遍。对方静静的听着,听完以后才问, “我明天去哪里找你?” “我把我爸妈家的地址告诉你,你打车到我这里来吧。明天我爸我妈可能也要跟着一起去,我爸是本家的当家,虽然‘当家’就只是个称呼,但当初分狗头金的事是他张罗的,各家各户分了多少,也是他做的记录,不知放置在里老家的什么地方。需要他自己回去找。” 闷油瓶哦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邪与张起灵在电话两端静静的沉默着,他本来是出于一种习惯,等待闷油瓶先放电话,这样比较礼貌。但对方似乎没有挂断的打算,大概是以为吴邪还有事没说完。 怕你寂寞。 吴邪在心里说,不敢开口。怂啊,他感叹。 张起灵似乎在话筒对面打了个哈欠,他听到了,低低的笑起来。 远处的夜空有一团烟火炸开四散,火光照亮了吴邪的脸。 吴邪开门的时候没想到站在门外的是张起灵。 他那时刚从床上爬起来——准确的说,是从折叠床上爬起来。二叔昨夜留宿,吴邪的老卧室自然是要让给长辈去睡。折叠床架在了客厅的电视旁边,吴邪失眠到半夜,最后看着中央六套的重播电影,才不甚安稳的眯了会儿眼。张起灵敲门的时候他还赖在折叠床上不乐意起,吴家三老已经各自收拾好行李,在卧室中做最后的梳妆,吴邪离门口最近,理应他去开门。 之所以罗嗦这么多,只是想说明一下,当吴邪开门见到张起灵对他皱眉时,他有多么悔恨自己宛若刚挤完春运的狼狈摸样。 张起灵仍四季不分的穿着他那身墨蓝色的卫衣和运动裤,但好歹知道在外面套一件羽绒服。羽绒服是吴邪的,因此绿得扎眼。他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对着吴邪的黑眼圈皱完眉后,把袋子塞进吴邪手里,低沉的说了声,“新年快乐。” 平板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丁点诚意。 吴邪发呆着接过袋子,打开瞧了一眼,是一袋香蕉,一袋苹果。 “有什么寓意?”他打趣。 “日月同辉”张起灵回答。 吴妈妈此时正好从卧室里走出来,老太太很新潮,在往脖子上系一条缀着百合的蓝丝巾,她走过来,正好听到门口的对话,大概是觉得有趣,她推开几乎把门厅填满的儿子,钻出来和张起灵打招呼。 “哟,你就是小邪的同事吧,来的真早,年轻人这么有时间观念不容易呀,我们家这个连床还没起呢,你这就来了。” 张起灵张张嘴,身后传来一声类似猫叫的抗议声,他楞了一下,才沉默的让开身。于是吴邪和老妈眼里先看到的是一个长了腿的水果篮,随后黎簇的脸从颜色各异的彩带间露出来。 “师傅太师母过年好。”黎簇说,“我有那么酱油吗?张爹懒得介绍我就算了,为啥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你们看都不看一眼。” 吴邪想,兴许是因为闷油瓶的王八绿羽绒服实在太亮眼了,不自觉就把注意力全放在他那里了。 “你不是在北京吗?怎么冒出来的?”吴邪帮他抱着果篮。黎簇皱眉瞪他,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来杭州认爹,然后陪张爹过除夕。” “诶哟!小鸭梨来了!”吴妈妈见到黎簇很开心,这孩子曾在吴一穷家住过一段日子,为人很耍宝,嘴也甜,曾把两位老人家哄得很周到。 吴邪让开身,示意闷油瓶和黎簇快点进屋,楼道里的冷空气把他冻得够呛,整个人抱着手臂开始打哆嗦。 起居室非常凌乱,到处都是昨晚串门的亲戚随手制造的垃圾。张起灵和黎簇在一堆瓜子壳和橘子皮之间艰难的前进,就算终于抵达了沙发,也一屁股坐上了半个苹果。吴邪虽然很困,但也只能打起精神去洗漱穿戴,整理妥当后,竟看到吴二白坐在客厅狼藉的一小块净土中,低声与张起灵交谈些什么。 他心里有点奇怪的别扭,大步走过去,想要加入谈话,可没走几步,就被老妈给拽住了。 “你瞧瞧你,这么大的人了,邋遢得连领带都不会打。” 吴妈妈身材很娇小,符合50年代出生的江南姑娘们的平均身高。她要帮吴邪打领带,吴邪只能弯腰撅屁股,实在丢人。为了遮丑,吴邪只好赶紧在沙发上做好。老妈略微低着头,一边帮他整理领带,一边小声的教训着什么。吴邪的眼神向两边飘,看到闷油瓶正定定的瞧着这一幕,眼睛里有点笑意。 吴妈妈打完领带,又拿着一个狗刷子般的梳子,跟在吴邪身后追打他。 “快把头发梳一梳!” 吴邪无奈了,他指了指张起灵和把头埋在沙发垫子里,双肩颤抖的黎簇。 “我朋友看着呢,母上大人,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吴妈妈哼了一声,脸上飘过一丝红晕,就走进厨房整理零食去了。 吴邪总觉得好像要全家出游一般,充满了违和感。
第5章 * * * 从杭州到长沙自驾游实在不划算,路程远,赶上堵车的话,里外加起来要开10多个小时的车。 一行人里只有黎簇和吴邪有驾照,吴一白其实也有,不过他开车的速度和赶毛驴有一拼,让他开车上高速,一车的人怎么死的都不清楚。吴邪稍微有点怨言,本来是想说服二叔买火车票回老家的,如果买绿皮车的话,似乎中途有个小站正好离着冒沙井的村口很近。但无奈他们的行李实在太多,光是要送去贿赂亲戚的年货就勉强塞满了一车,吴邪找杭州的手下借了一个专门搞运输送货的伙计,让他开了一辆面包车在吴邪自己的金杯后面跟着。那辆车里塞得净是些鱼虾类的鲜货,臭得很,好几箱茶叶被一块大帆布蒙在鱼虾堆的紧里面,吴邪掀开瞅了一眼,发现茶叶后面还有很多金属白的手提保险箱,就好像美国大片里特务接头时用的那种东西。 吴二白说,这种保险箱是他特别订制的,用来装走从冒沙村回收的狗头金。吴邪就问,所谓特制是指有什么特别的功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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