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我的那只手就是受了伤的,我瞄了一眼伤口,便把它抬起来,仔细观察。这伤口显得很奇怪。已经不流血了,最后流出来的那点血都集结在伤口周围结成了块状。奇怪的是,伤口的颜色——它呈现出了一种深紫色。紫得已经有点发黑了,包括靠近开口的一圈皮肤,也是这种颜色。就像沾到了很难清洗的颜料一般。伤口看起来很深,都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骨头了。奇怪了,之前没见他伤口有这样深啊。 这是怎么回事?伤口这么奇怪,难道是… “中毒了。”我心里刚想到这回事,就有人把他说出来了,就像一个非常适时的旁白。——是李如风,他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皱着眉,按着太阳穴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了。一声不响忽然就开口说话足足把我吓了一下,心说这人怎么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重的人,活到现在算他命大,就算死了也不足惜!”他说话的表情显得有些咬牙切齿,好似和闷油瓶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我竟在这诡异的白玉光里觉得他目露凶光,不禁一身冷汗。 “嘿嘿,”他忽然把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表情由于转换得太快,前后完全判若两人。“小三爷,我觉得他这样挺痛苦的,要不我送送他?”说着,他竟然从裤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刀上的光在我面前晃了一下,我只觉脑袋轰了一声,如同定时炸弹瞬间爆炸。 我想都没想就张开手臂挡在了闷油瓶前面。——“你要干嘛?!”我也不能想象这时候自己的表情到底有多惊悚,仅仅四个字从被我嘶吼出来的瞬间,我能感觉到连同腮帮子都在跟着抽动。只是他脸上在闪过短暂性惊讶之后,随即居然“噗”一声笑了。 “你果然很紧张。”他低着头说道。他的头发长度和闷油瓶的相当,脸被罩在淡淡的阴影里,我也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收起了刀,抬起头来眼睛闪光地笑着对我说:“逗你玩儿呢。”紧接着从我身边一跃而过,动作飞快地掰开闷油瓶的嘴,塞了一个什么东西进去。 我差点没被吓得岔气。经过刚刚那个场面,我不得不怀疑他真的有可能会下手杀了闷油瓶。“你给他吃了什么?!”我瞪着他只觉眼睛充血得厉害,又疼又胀。 “呵呵,别紧张。我和你解释过了,之前洞里的雾气有毒,白痴才会在没有解毒措施的情况下给自己加个血口子,所以说他死了也活该。不过既然你小三爷不想他死,那我就再留他一次命好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又冷笑了两声,忽然间凑到我面前低声说,“只要有你在边上,他就会变成一只又蠢又冲动的猪。我也不急,多留几次这种机会慢慢折磨他也不错。” 我听他说完,心里顿生的恐惧让我定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要不是因为我,闷油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还得别人救他?是啊。闷油瓶不像是那么毫无准备的人,如果当时不是因为有我在,他会不会轻易割伤自己?他当时也说了,那些透明人并不是害怕他的血,而是不想靠近那些血腥气。其实放我的血效果也是一样的,那么现在躺在这半死不活的人应该是我。不对,换做是我,估计活不到现在。想着想着,我就觉得满心的寒气,盘马的话再次在我耳边来回荡漾。 而眼前这个李如风,到底和闷油瓶有过什么样的宿怨?但是他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忽然就被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包围了起来,脑中闪过一个什么场景,但是由于画面闪过得太快,硬是没有给我留下丁点的残余。 回神看他,他依旧保持着相同的表情。看起来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微笑优雅而温和,眼神竟然还显得特别真诚。这表情最近我好像只在慈善机构派人来劝你捐款的时候见过。我甚至怀疑刚刚他说的话是不是也是我的幻觉,其实他什么都没说。到目前为止,他的所作所为令我相当费解,我压了一大堆问题想搞清楚,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看他样子,也没比闷油瓶好到哪里去,虽然话说得比他多,但是问题都答不到点子上,一问就又多出一个问题。还不如什么都别问。当前问东问西也并不是最紧要的事情,闷油瓶既然叫我们赶紧离开,就说明这里可能有什么潜在的危险,我却到现在还什么都没看到,想想就不寒而栗,只觉得四周不亮堂的暗处都很诡异。 才这么想着,就隐约听见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但当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的时候,声音又消失了。我想,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导致的错觉。 于是,我低下头检查了一下闷油瓶的状况。他的脸色好像恢复了一点,已经稍微能看出点人气来了,呼吸也强了很多。看来李如风没有骗我,他给闷油瓶吃的东西肯定是能解毒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被一种强烈的感觉驱使着。可能也是因为他起码在当下救了闷油瓶,所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有种“他并不会这样做”的强烈意识。 李如风在闷油瓶边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等会儿吧,他一会儿就能自己动了。我可不想背他走,也不想让你背他走。”他轻描淡写地说完,就把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 我又看了看闷油瓶。他说一会儿,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不过他说的对,等闷油瓶醒了再走,对我们来说确实比较好,也好快点找到胖子他们。 “你以前来过这里?”我忽然想起来,他先前好像说过。 “这里没有。”他答道,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会儿工夫,竟然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是睡着了。靠,什么人啊,这种环境居然也能轻易就睡着! 于是,我也只能在闷油瓶身边坐下来。他两都靠在祭台上,我就想顺便仔细研究研究这个天然发光体好了。这祭台要比周围的墙壁更亮一点,是一种强烈的被遮蔽的通透感。很难形容清楚,里面有种类似液体又不太像的东西非常亮,外面却裹了一层玉石般的外壳,所以遮蔽了很大一部分的亮光。祭台的形状是长方形,大小和棺材差不多。外壁有一些猛看之下不算清楚的雕刻,因为有亮光,所以雕刻显得不那么明显。看久了,眼睛会有日光反应,眼前出现一块块的大黑斑。 这些都是浅浮雕,好像雕刻得并不是什么祭祀仪式,反倒像是什么通俗的爱情故事。我仔细一看,四个面都有,并且故事应该是连续的,有很强的叙事性。顺序从右到左,两个矩形面分别被分为了两层,每层都有四幅,分别代表了四个场景,一共八幅一面,两面就是十六个。两头形似正方的,每面都有四个,顺序是从右边起,由上至下。 故事大致是说,有个好似皇室走出的年轻女人,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年长不少的男人,从此就跟随他了。起初他们好像挺和谐,每天都一起打坐修炼,外出散步,男人还为女人梳头,为她画画。女人就为男人更衣。夜夜春宵。女人后来怀了男人的孩子,这故事好像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可惜没有。并不是每个故事有个好开头就注定有个好结尾的。这个故事接下来变得十分诡异,看得我有点背脊发寒。 女人的孩子还未出世,男人却突然间就彻底变了。他好像对一切都不再感兴趣,每天都只做一件事情,他在修炼什么东西——此处雕刻得并不清楚,看起来像是丹药之类的。他经常会跑去一个看起来特别奇怪的地方,这地方并没有被很好地表达,抽象化地被一块椭圆形的石头给代替了。他一去就很久,女人在此期间总要一个人空守寂寞,每天都以泪洗面。终于女人的孩子要出生了,那天男人不在家。女人独自生了孩子出来,但是孩子出生不久便夭折了。男人回来的时候,看到孩子的尸体,竟然显得很高兴。他把孩子的尸体抱了起来,放进一个缸里。到这里就像连环画脱节一样,再没有提到关于孩子的任何画面。紧接着就是这男人炼成了他要的类似于丹药的东西,那女人当着他的面引剑自杀。最后一幅画,是类似女人魂魄的东西,朝西天飞去。到此就断了,给我的感觉好似一本小说,虎头蛇尾,最后没有把应该交代的东西交代清楚,就匆匆结束了故事。 由于亮光,看这些浮雕很是吃力,我看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揉揉眼睛再继续。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才拿它看完。故事情节被雕刻描述得既清晰又简洁。并且这些浅浮雕的技术相当精湛,看上面人物的穿衣打扮,应该是夏商时期的。我不禁叹道,上古时代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能人巧匠。 我猜想,这被记叙下来的故事,肯定和这里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祭台上的光一直在恍惚着我的眼睛。我总觉得这里头的光很不一般,应该有什么噱头。于是我闭了一只眼睛,朝着一块看起来比较薄的地方贴过去,想看看里面那些看起来像液体流动的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睁着一只眼睛,看了半天,除了眼睛疼,什么都没看到。就在我刚想放弃的时候,竟忽然看到里面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黑乎乎的,团在一起。位置的话,应该在面朝这台子的右手顶部。我又往上贴了贴,想看看究竟是什么。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被无限放大,瞬间装满了整个听力系统。 我那一瞬间还以为又是自己的幻听或者耳鸣什么的,但出于习惯,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我整个头皮都炸开了,浑身汗毛跟列兵似的全体竖了起来!
第21章 烂柯山(七)上 现在眼前是一大片白光。准确来说,是无数的发着白光的黑压压的虫子。它们看起来就像地上爬的萤火虫,不知道身体的什么部位在发光。但可能主要因为不会飞,所以没有了萤火虫带来的那种美感,并且由于数量巨大,在瞬间被看清是虫子的时候,立刻就觉得相当恶心,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虽说好歹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尸蹩连什么的也没少见。但是忽然一看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虫子群包围在了当中的时候,脑子还是瞬间就一片空白了,有种腿脚提不起来的迟钝感。虫子群移动得很快。我心说见鬼了,这些狗屁虫子倒是还挺有脑子,知道什么包围攻击战术。估计刚刚第一次听见那种怪异响声的时候,它们已经在行动了,只不过这里到处泛着白光,不仔细看很容易和墙壁什么的相混淆在一块儿。假如早点看清楚,起码还有个逃跑的时间,就算跑不了,还能准备个应付的方法。现在倒好,虫潮都快逼到我腿边上了,这才叫骑虎难下,连他娘的引申义都不要。 我正想着,突然觉得肩膀被一股很大的劲提了起来。抬头一看,原来是李如风。他这会儿已经跳上了祭台,正伸着手在拽我。“快上来!”他冲我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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