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一个落在人堆里就找不见的人,不光是他与众不同的俊秀和气质,还有他的神情,却是光靠我这样说,永远无法说清楚。仿佛一个人,经历得太多,隐藏得太多,时间久了,脸上就会出现这样一种隐忍和孤独,明明年轻的一张脸,却如同被这个尘世隔绝在外。就像闷油瓶一样。 我看了他很久,终于摇了摇头。 他低头笑了一下,显得很无奈。末了,他抬头说:“李如风,小三爷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如风。看来我们又要重新认识一次了。” 李如风。我不禁有点郁闷,这名字要是摆在古代弄不好可以当个一代剑侠的名字,还尤其显得风流倜傥,最适合出现在全国各大J院的嫖客榜单上。突然被扯来二十一世纪,反倒觉得有点不伦不类,还显得甚为女气。再加上他一笑,我更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有点妖媚,心想不会是小花的什么亲戚吧。想着想着竟然顿时有了一种想问他是不是也会唱戏的冲动。 “不说废话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里的毒气其实还挺厉害的。”他说着呵呵笑了两声。听他说话的感觉倒像说什么笑话。 “毒气?”我不禁有点疑惑,没见有气体啊,刚刚那个我家浴室的雾气不是幻觉吗? “无色无味的才是最迷惑人心的。”他说完,又冲我笑了笑,就径直朝那坨黑影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不对劲。这个李如风对此处的环境似乎很熟悉,在这种异样的空间里面行走居然显得这样镇定自若,看来一定不是第一次来。不管怎么样,这个人还算是个陌生人,好人坏人也不能单凭几句话就相信他,何况加上他对自己的事情好像也不愿意多讲些什么,神神秘秘的,虽然帮过我们,也未必就是自己人。我还是防着点好,别突然被他宰了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变成鬼的。 我定了定神,也跟了过去。 这时候,黑影的庐山真面目就完全出现了。确实是一尊石雕。石雕有真人大小,雕刻得并非十分精细,但也能分辨出来是个相貌不次的女子。穿了一身长带飘飘的古装,有几分仙女的味道。这尊雕像十分诡异。说是不精细,是指看起来做工比较粗糙,好像没有经过最后的修善就匆忙结束了雕刻工作。但是她的眼睛却十分栩栩如生,眼中带笑地看着你,我竟然盯着她看得呆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禁脑袋发麻。她的眼睛十分诡异,那里面好像镶嵌着宝石一般的东西,通体透亮,还隐约闪着光。有一种迷人心智的感觉。还有她的动作,并不显得十分自然。左手下垂,右手略微向下向前伸出,看起来像是一种召唤的动作。我顿时觉得脑门心掠过一丝寒气。 “这是什么人?”我问道。 “赤松子的老相好。”他头也没抬地在石雕背后摸索着什么。 赤松子?我不禁咋舌。那不就是现在上头管降雨的神仙么?赤松子乃是上古时的仙人,神农雨师,传说能跳入火中自焚而不化,随风雨而上下。神得特别极致,传说闲来无事就去昆仑山,住在西王母的石头宫殿里面。靠,又是西王母。不过赤松子的老相好可不是西王母,各路神仙传好像都没有记载过这事儿。不过以前来这里春游的时候,听过学校找的当地导游说,炎帝的小女儿曾经跟随他修仙。 我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石雕女子,莫非这就是炎帝的小女儿? “把手放在她手里。”李如风的声音从雕像背后传来。 我“啊”了一声,表示不太理解。他从雕像背后伸出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边刚才说的话。我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他说:“稳定的空间,瞎子他们都在那里。难道你想在这儿等死?” 我一下就急了。那闷油瓶怎么办?我首先要找到他!于是想都没想就冲他大声吼了句:“不行!” 惊讶不过在他脸上一带而过,他随即就笑了。他的笑声里面充满了一种无以名状的嘲讽,“小三爷,你还真会挑人喜欢啊,我原来怎么就没发现你眼光有这么特别呢?你了解他多少,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 无疑他就是在说闷油瓶。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很可怕。看来他知道闷油瓶很多事情,弄不好也知道刚刚发生的事,但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救他。或许只是单纯不在乎他的生死,或许他就希望他死!搞不好之前发生的离奇事情,这人都有份参与。 想到这,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没关系,他不跟我去找闷油瓶不要紧,只要他没有什么杀人灭口的想法,我可以自己去找闷油瓶。他要怕死,走就是了。 我刚想开口说话,他却突然说:“小三爷,让我给你解释一些事情。没猜错的话,我给你们蔘片之前,你看到的幻觉和刚刚看到的幻觉都是同一个人吧。前些那个青铜洞的雾比较先进,它有个名字叫‘半生误’,错误的‘误’,看到幻觉的人首先意志不怎么坚定,心里还有深层次恐惧。这种雾的作用带有录像回拨功能,就是说会让你看到一些真实发生在这里的东西,这些事情必定是你最害怕或者最渴望的,不过主角会被你的深层意识调换成你心里天天挂着的人。曾经有些人走进来,就没再出得去。据说还有人对着青铜壁打飞机到死的。所谓一招梦幻,误半生啊。”说着,他笑了笑,又继续说,“这里的毒气虽然力道比较强,不过因为空间不稳定,毒也毒得比较单纯。你看到的就是你天天脑子里想的。小三爷,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他说着,带着一脸不怀好意假装好奇的样子看我。 我顿时有种被一板子拍死的感觉。假如他说的是真的...我努力使自己的大脑保持平衡。现在这样的感觉并不让我觉得有多清醒,反倒觉得毛骨悚然。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我从来没有去想的问题。如果脑袋清楚一点,我就会发现,不是我不去想,而是我一直在逃避去想。潜意识里面可能还没有办法这样轻易接受我喜欢闷油瓶的事实。不是。并不是喜欢。喜欢这样的字眼太浅薄,够不上来形容这种感情的资格。我其实早在心里很明白了,这是一种强烈依附的感情,想到这,却忽然觉得很好笑,之前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听到那句经典至极为人传诵的“You jump,I jump”还嘲笑了很久,当时觉得言情戏果真不能缺乏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豪情,不然一定没票房。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现在我竟然愣在这里,为这种情绪所彷徨,所镇定。我不禁问自己:闷油瓶假如死了,我还能活么?答案是肯定的,一定能活,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直到死。 我被自己这空前绝后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他娘太大无畏了。要是我老娘知道我摆着年轻貌美的双儿看不上,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她一定亲手帮我买口棺材直接把我扔进去埋了。 想到这儿,我顿觉浑身发寒。 我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回到现实当中的时候,李如风已经从石雕后面钻了出现,正站在我面前,离我不到两拳的距离。 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所有的表情也都不见了。 他看着我,眼中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这种悲伤,我之前在闷油瓶眼中见过,这时候看起来,竟然同他的如此相似。 他忽然靠过来,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他所有的热量都附到了我身上。他用双手抱着我,抱得很紧。我脑中嗡嗡声一片,就像被谁捣了一个蜂窝。我隐约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吴邪…”他在我耳边小声说,“我只为你一个人回来这里,也只在乎你是不是能活着出去。你真心记不得我了么?…”我竟然感觉他说话的声音到后来隐约带了一点哭腔。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我耳边他说话的热气还未散开,我就只觉脚下一沉,整个踩在脚下的地面都在瞬间下降。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晕晕乎乎地直到地面停止下降。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我并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显得恍恍惚惚。李如风躺在我旁边,他眼睛紧闭,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刺了刺他的鼻息,很均匀,看来只是昏过去了。我注意到他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又长又深的血口。 这时候也由不得我去细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抬头四下里扫了一眼,这里大体显得通透晶亮。墙上斑斑点点地闪着光,不知道镶嵌的都是什么东西。唯有地面还是刚刚的那层地面。看来应该是李如风启动了什么机关,我们像坐了电梯一般,降下来到了这里。 这个空间倒是有点像国外的洗礼堂。我左手九点钟的方向,有一张祭台。长方形,侧面都有雕花,远远看起来,非常精美。材质看来也非常昂贵,像是玉做的,但又有点像水晶,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外面有薄薄的一层,里面却像是流动的液体。 我突然看见祭台侧后方,露出来一只手。在那种特殊玉石的光照下,那只手竟然连摊开部分的纹路都能看见。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视力一下子变神了。所以,当我看到那只手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它背上的口子,或许是光照原因,竟然泛出一种黑紫色来。 是闷油瓶!
第20章 烂柯山(六)下 我没有任何一秒的犹豫就大步走了过去。假如不是闷油瓶,而是个什么怪物,那以我现在这样的状态必定要被一击即中。 所以当我真正看到他脸的时候,顿时心里有种大石块落地的踏实感。但是随即又产生了另一种恐惧。他靠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惨白得如同新刷的石灰墙。他的眼睛紧闭着,前额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得这样长了,让他的脸沉浸在一片零散的阴影里头。我顿时感到一种从脚底下腾上来的凉气,在张家楼看到他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他还活着吗?不会放个血就放死了吧。 我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忍不住地拼命发颤。忽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看到他皱了皱眉头,表情痛苦地缓缓睁开眼睛。我看到有汗珠顺着他的脸往下滴,被身后奇特的白玉光照得亮晶晶的。 “吴邪…”我看到他嘴唇动了动,隐约觉得他在喊我。我刚想低头凑过去,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抓住我的手忽然一个使劲,把我直接拽了下去。我没有支力点,一下子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吴邪…快走…”耳边传来他微弱却很清晰的声音。他突然使劲推了我一下,之后手就松了下去。我一惊,赶紧一把拽住他松开的手。 好在他并没有昏死过去,他只是没有力气再和我多说一个字了。我从他身上爬起来,直了直身子。心里不禁笑了一声,他这是在叫我自己走丢下他别管么?呵呵。真是好笑。这可能嘛?老子内心没承认自己感情那会儿都没有丢下过他,何况是现在?假如哪天真是为了他赴死就义在某个见不得光的鬼地方,倒也干脆了,省的还要老娘帮我买棺材,花她人力来掐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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