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凤还要再说话,房下忽传来一声呼唤,是若兰的声音,他忙翻身下去照看孩子。 胡斐握着他遗留的酒壶,见房内点起了烛火,久久不灭,也担心起来。 他进到房内一看,苗人凤正抱着小若兰,来回踱步,口中还轻轻哼着歌儿。 胡斐走过去,低声道:“是睡得不安稳吗?” 苗人凤摇头:“发烧了,想是我这几日带着她奔波,又淋了雨,受了些风寒。” 胡斐忙上前摸了摸小若兰的额头,确实烫得吓人,忙转身走到门口:“我叫人去请大夫!” 他出去找了个店小二去跑腿,又在院内打了盆冷水,返回房内,找了块干巾,浸湿了,一点一点去擦孩子的额头。 小若兰烧得迷迷糊糊,口中不住呼唤:“妈妈,别走!” 苗人凤身子晃了一下,仿佛被狠狠抽了一鞭似的。 胡斐伸手扶他,隔着衣衫都觉温度颇高,忙接过若兰,推他到床上躺下:“你也发烧了,先躺一躺,等大夫来了再说。” 他将若兰放在苗人凤身边,绞了巾步,给一大一小擦了额头、手心。 不一会儿,店小二请了大夫过来,只说是风寒入体,开了药。 胡斐掏出银子,让店小二去帮忙煎了药,一碗交给苗人凤,一碗小心翼翼地喂若兰喝了。 若兰虽一贯乖巧,此时发起病来也是哭闹个不住,将药推洒了胡斐一身。 苗人凤撑着坐起道:“还是我来吧!” 他喝了药,嘴唇还是干枯发白,显然仍烧得厉害,胡斐一手抱着若兰,一手推他躺好:“你顾好自己就是了,一个小孩子,还能难倒我不成?” 药液煎得多,他又倒了一碗,放了碗清水在手边,向若兰道:“乖囡囡,喝一口药,哥哥喂你一口水,咱们都快快的,就不会苦了。” 若兰微微睁开眼,乖巧地点头。 照顾若兰喝了药,又哄她睡下,胡斐才注意到苗人凤一直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心慌:“你是不是也口中发苦,我倒水给你!” 他担心自己方才哄若兰时是否露出马脚,一边倒水,一边仔细回想,难道胡一刀不是个会细心哄孩子的人? 他将温水送给苗人凤,不敢再多说话。 苗人凤喝了水,叹道:“胡兄,你也去歇息去吧,明日一早就得赶到商家堡去,迟了那阎基很有可能会逃脱!” 胡斐不在意挥手:“那个小人,此时已惶惶如丧家之犬,活着也不如死了,不妨再纵他几日罢!” 他弯腰替苗人凤掖了掖被子:“还是你们父女要紧些,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们!” 一觉过去,若兰的烧已退了不少,苗人凤却愈发严重了,唇角都烧出了燎泡。 胡斐干脆拿出银子,将老板的小院整个包了下来,把若兰交给平阿四、小胡斐照顾,自己则贴身照顾苗人凤。 苗人凤烧得昏昏沉沉,口中一会儿叫着“兰啊!为何如此糊涂?” 一会儿又道:“胡大哥,我对不起你!” 胡斐大是惭愧,明知他刚丢了妻子,又将当年误杀自己父亲的往事勾了上来,可不引得人大病吗? 午后,若兰已可在小胡斐的带领下,在小院里玩耍,苗人凤才终于有了出汗的迹象。 出汗,往往意味着药力起效,退烧的开始,胡斐忙又要来一床棉被,将苗人凤整个裹得严严实实。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苗人凤整个人仿佛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身上热度终于退去了不少。 平阿四拎了两桶热水进来,向胡斐道:“爷,得给苗大侠擦擦身子,湿衣服穿着又要着凉了。” 苗人凤重病之下,身子虚软无力,全凭胡斐摆布。 胡斐担心他受风,干脆连着亵衣将人放进浴桶里,然后在水底为人褪去衣衫。 他正弯腰解着水下的腰带,满脸虬髯忽被抓住一扯,直疼得胡斐呲牙咧嘴大叫起来。 苗人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手中带着毛囊的胡须,忽然笑道:“竟然,是真的!”
第215章 当大哥的感觉 他伸出两条湿淋淋的胳膊,抱住了胡斐的腰,低声唤道:“胡大哥,我害了你和大嫂的性命,还让你的孩子流落江湖,实在对你不起!” 隔着腰间衣衫,胡斐感觉到了湿漉漉的水意,不知是苗人凤脸上的水,还是别的。 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威风凛凛的战神,也会哭吗? 胡斐手指僵硬地穿过乌浓潮湿的发,试探着触到了扑朔朔的眼睫毛,温热的,湿湿的。 胡斐的心狂跳起来,若是真正的胡一刀在此,肯定会知道该怎么办,可他只是个冒牌货。 若是他们当时安然无恙地走下雪山,怀里的人没准儿已经坐在高堂之上,接受他与若兰的跪拜和敬慕,胡斐会像侍奉父亲一般终身侍奉他。 可如今,因一个仓促的顶替身份决定,天神一般的长辈正伏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从此,他再也不能只将他当长辈看待了! 胡斐尽量放柔了嗓音,轻声道:“水要冷了,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 苗人凤松开手臂,转过身去,有些赧然地道:“是。” 他乖乖地在水下脱了衣衫,搭在桶沿上,露出精瘦的肌肤。 胡斐忙转过身,又担心他病中无力,不敢走远,只能背身站着。 水声哗啦啦,滑过肌肤又跌落桶中的叮咚之声,混合着苗人凤细微的喘息。胡斐的心跳得很快,他盯着墙上一副旧书画,半晌也看不清落款。 心头忽涌上一件事,也许可以化解苗人凤的痛苦,胡斐忙道:“待你病好一些,我到天龙门去,替你夺回夫人!” 良久的沉默,苗人凤叹道:“不必了,她愿意嫁给我,本就源于情势所逼。她是官家小姐,我是江湖莽汉,耽误了她这么多年,已是过分了。” “她若是懂一点儿江湖,就会知道自己嫁了最耀眼的凤凰!”胡斐冷哼一声,又道,“再说,那田归农又是什么良人了?” 苗人凤道:“田归农知情识趣,小意温柔,又是一门之主,若能一世好好待她,未尝不能让她一生如意。” 说及此,他忽忆及胡斐提过的阴谋,便叹道:“当然,田归农人品低劣,曾谋害兄长和嫂夫人,岂能容他存活一世?只可惜她的满腔勇气,要付诸东流。” 胡斐没有言语,田归农已列入他的必杀名单,绝无更改。 他压抑着心头烦躁,转身道:“我帮你洗头发!” 苗人凤身形修长,客栈的浴桶空间有限,他这样长手长脚地缩在里面,又因在敬慕之人面前赤身而红着脸,颇有几分不和谐。 胡斐怔了一怔,才伸手拿了皂角,在手上打出泡沫来,替苗人凤揉搓头发。 苗人凤忙拦住他的手道:“大哥,我自己来!” 胡斐不容抗拒地按住了他,手底的头发浓密而柔软,全然不像一位江湖大侠。 胡斐又想到了十六岁的若兰,可惜,他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即便等到了十四年后,这里的若兰长大,他也只能一世如长辈一般关爱她。 胡斐一点点地揉搓过去,细细地漂洗干净,又替苗人凤擦了背,然后发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大侠,毫不设防地在浴桶中睡着了。 他还病着,自然容易困睡。当然,还因为他已完全信任了他。 许是因为生病和放松,苗人凤脸上失去了一贯的威严,长眉微蹙,微微上挑的凤眼,在水汽蒸染下,眼尾泛红,睫毛上挂着一滴欲坠不坠的水珠。 胡斐忽然一惊,他的手指不知何时已伸了过去,轻轻接住了那滴水珠。 他忙收回手,从柜中拿出一张新床单,搭在肩膀上,弯腰抄入水中人的肩背和膝窝,将他整个抱了出来。 还未来得及拉床单裹人,两根修长细瘦的手指已掐住了胡斐的喉头。 凤眼冷冽,在触及胡斐面容时又瞬间放软,苗人凤有些尴尬地道:“对不住,我睡迷糊了。”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湿淋淋、赤条条地挂在“胡一刀”的臂弯里,两条长腿还勾在浴桶沿上。 他的脸红了,不自在地转过头去,忽而想起一个已逾经年的梦。 在胡氏夫妇死去多年之后,在认识南兰多年以前,他曾做过的一个隐蔽的难以与人言说的绮梦。 梦来得恍惚,去得迅疾,还未想明白,就已了无痕,只留下一幅脸红心热的僵硬模样。 胡斐也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忙拉搭在肩头的床单去裹。 触手湿滑柔软,他不小心摸到了苗人凤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惊慌之下还张开五指抓握了一把。 苗人凤瑟缩了一下,自己扯了床单裹了,哑声道:“把我放到床上去吧!” 胡斐慌忙道:“是!” 他慌慌张张地切回了小辈身份,手足无措地走到床边,才发现竟忘了换下湿被,只得又抱着人转过来。 苗人凤此时清醒了些,强笑道:“大哥,先给我找件衣服呐!” 胡斐答应一声,将人单手托抱起来,腾出一只手去翻包裹。 苗人凤的脸更红了,忙道:“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自己站着!” 胡斐也反应来,慌手慌脚地松手,险些让苗人凤跌落地板上。 苗人凤扶墙站好,缓过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接过胡斐递来的衣服,自己穿好。 胡斐奔过去,换下床单、被褥,又来扶苗人凤过去休息,一搭手,脱口道:“又烧起来了!” 苗人凤躺在床上,凤眸半阖,仍强撑着爬起来道:“大哥,劳你拿药来我再吃一剂,应该就无事了。你累了一夜,也去歇歇吧!” 胡斐忙扶他躺下,又去桌上温壶中倒了一碗药,照顾苗人凤喝了药睡下,他才端着浴桶出去。 浴桶巨大,胡斐完全看不见脚底的地,只能尽量沿着院中间走。 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嗓音道:“叔叔,你好大力哦!” 胡斐歪了头,绕着浴桶看去,小若兰站在树下,嗦着一串糖葫芦,正歪头看他。 胡斐暗暗苦笑一声,在这个世间,他不再是若兰的大哥,而成了与她父亲年龄相仿的叔叔。 他倒了洗澡水,将空桶交给店小二刷洗,转身走到小若兰面前,蹲下身子问道:“谁给你买的糖葫芦呀?” 若兰指了指院外:“胡家哥哥!” 胡斐早已听到练刀之声,原来是小胡斐。 他摸摸小若兰的额头,确认没有再发烧,才伸手道:“来,叔叔抱你去看哥哥练刀去!” 胡斐与小胡斐本就是同一人,对他练刀中的滞碍自然了若指掌,略加指点几句,小胡斐茅塞顿开,一柄刀舞得虎虎生风。 小若兰在一边拍着手咯咯地笑,看到好玩处,眨着一双大眼睛向胡斐卖萌:“叔叔,也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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