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端着燕窝粥用了两口,“二哥哥向来不在意这个,便是查出来了,想来也不会有事的。” 香扇端了冰来放在榻前,“宝二爷院里也是太不像话了,袭人姐姐虽尽心,但底下人不懂事,也不能处处周到。” “往后成家了,或许会好些。” 云翘听他说这话,倒像是过来人似的,不免捂唇轻笑,“不过比二爷小一岁,若是他成了家,岂不是你也不远了。” 晴雯手上绞着帕子,不自在地轻轻咳了一声。 贾环抿了抿唇,“关我什么事儿。” “珠大爷和琏二爷如您这般大时,早已娶亲了,这两年便是老太太不说,上门的官媒又不少。” 晴雯怕他不高兴,忙扯开了话,“之前不是有官媒来给二姑娘说人家么,也不知什么样了。” 这事儿他昨日已经听赵姨娘说了,“等择个好日子,就能定了。” 说的是太医署郑医令家的独子郑商陆,太医令虽不是什么高官,太医署也不如御医院深受重视,但贾赦与邢夫人、老太太商议后,都觉得不错。 为此,他们还专门请了王太医来家中,毕竟王太医与郑医令共事多年,对其品行家风也甚是了解。 且王太医与贾家是世交,也不至于因着郑医令是他的上级,就只捡着好听的说。 郑家家风清正,郑商陆自幼随祖父和父亲学医,颇有天赋,且品性沉稳谦和,清俊端方。 他母亲温柔沉默,与迎春是一路性子的人,想来也不会难处。 “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吃穿不愁,一家子和睦,也就好了。” 二姐姐向来怯懦,连自己房中的事都不管不问,若是嫁到高门大户,想来也只有受气的份。 贾环从前与赵姨娘说起,若是那样的话,倒不如就养在家里做个姑奶奶。 但如今既有了好的人家,于家中来说也是喜事一件。 香扇悄悄放低了声音,“我听太太屋里的金钏儿说,也有不少官媒来给三姑娘说亲,但都被太太拒了,似乎是嫌家世不够好。” 这事贾环自然也是知道的,赵姨娘如今只有这一件心事了,她虽也想女儿嫁的好,但又怕太过挑拣耽误了探春。 之前詹士府左中允卓家让官媒来说亲,她便觉得满意。 这已经是现下来议亲的人家里,家世最好的一户了,但王夫人却没松口。 詹士府历来掌管皇后、太子与皇子内务,左中允官居六品,若往高了说也算皇家近臣。 只是温慧皇后早逝,太子未立,两位亲王殿下已开府另住,詹士府形如虚设。 连詹士和少詹士都颇受冷落,更何况是底下一个小小中允。 以探春的才貌和能力,若是嫁得太过寻常,反而埋没了她。 赵姨娘难免不好受,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给女儿带来好的出身。 凤姐姐从前也说,现今有一种轻狂人,攀亲时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⒈ 这也是实话,他因为庶出的身份,在外边明里暗里也没少被人嘀咕,何况是更受影响的女儿家。 如今大姐姐在宫中受宠,他若是能一举中第,将来不仅是母亲的依靠,也是三姐姐的倚仗,毕竟是一母同胞。 八公之后,勋爵贵府,他们这样的人家,一向是只有挑拣别人的份,何曾让别人挑拣过。 家中这些姊妹,抛开各自品性不说,哪个不是养得知书达礼,金枝玉叶。 但若只是因为正庶一事,而只能低嫁,贾环光是想想,就觉得不舒坦。 连王熙凤都为探春鸣不平,“呸,我倒不伏,以三妹妹的才貌德行,怕是王妃也当得。” 自然了,这话说得轻狂,全家也就她说得毫不避讳。 贾环觉得有些头疼,但还是打起精神来,“不说这个了,去将楼下书房收拾了,我待会儿过去。” 晴雯便和香扇一道去了,顺道吩咐铃铛煎药。 ………………………… 没过几日,刘姥姥带着板儿进京来了。 已经连着有两年没来了,为着知道贾环秋天要参加乡试,开春又接着会试,她拉了一大车东西来。 有各式菜蔬、晒干的葫芦条干豆子、还有放养的野鸭野鸡鹌鹑等,想着为他尽点儿心。 再就是元绮也快两岁了,刘姥姥本就惦记凤姐和巧儿,这等孩子大些了,就想来看看。 “你是有年纪的人,大暑的天这么赶来,实在难为你了。” 凤姐忙请她坐,又让上茶,“近来家里可还好?” 其实不说也看得出来,刘姥姥身上穿的衣裳,额间带的包头,还有腕上锃亮的银镯子,都代表着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 “托奶奶的福,近来家里都好。” 她面上笑意很深,眼尾的皱纹也炸开了花,“多置办了几亩田地,收成也都上来了,蔬果都结得好,特意带给奶奶姐儿们尝尝。” 平儿端了茶来让吃,刘姥姥忙接了,“奶奶和巧姐儿近来也好?” 凤姐道都好,想着元绮应当午觉醒了,便让人去叫奶妈抱孩子过来。 贾苑如今已经会说话了,见到生人也不怕,白白嫩嫩跟个小元宵似的,只是夏日贪睡精神不太好。 “哎呦……跟奶奶可真是像,这眉毛鼻子,俊得很。” 刘姥姥心里欢喜得不行,夸得上天入地,凤姐让她抱着孩子玩了一会儿,老太太那边知道她来了就让一道过去说话。 “姥姥!” 她这边才进到荣庆堂坐下,听到身后有人喊,回头一见是贾环就笑得更高兴了,“哎呦我的菩萨哥儿,又长高了些。” 贾环小跑了两步到她身前,“姥姥,你都有两年没来了。” “家里、近年忙起来了,这不一得空我就来了么。”刘姥姥左看看右看看,稀罕得不行,“真的长高了。” 贾母让别站着说话,贾环便坐到她身边去了,“老祖宗。” “早间让人送了粥去给你,可吃了?” 他轻点了点头,“吃了的,倒很不错呢。” 鸳鸯让人上茶来给他,笑道,“那是外头人孝敬来的,老太太说你喜欢,就忙赶着让人送去了。” “这几日天热,要读书也别太用功了,若真是累坏了身子,倒不值许多。” 贾环这些年养得精贵,在众人眼里,念书的事儿自然是无法与他的身子相比的。 左右只剩一个月了,他自己虽觉得没什么,但也不敢拿这个不当回事。 毕竟往年夏日都是好好的过,若是偏偏在今年病了,那可不是好玩的,“我知道的,晴雯她们都很尽心,夜里为我记着时辰呢。” “嗯……你房里几个大丫头倒是懂事。” 王夫人常听贾环说晴雯和云翘的好,也就不由得想起怡红院里的丫头们。 她不常往园子里去,之前想起这回事了,本有心叫袭人来问上一问,只是后来又忘了。 因为刘姥姥来了,贾母不免要留她住几日,府中便又变得热闹起来。 ……………………………… 六月底,贾政传回家书,说外派了这几年,等到年底陛下或许准他回京。 一家子骨肉齐全自然是好,贾母也显得高兴。 贾环自从阜临围场回京后,就几乎没出过门,薛蟠等人知道他勤于念书,所以来月蜃楼的次数也少了,都怕打扰了他。 “三爷,都快二更天了,今儿就歇了罢。” 云翘端着荔枝冷水进了书房,屋内的冰都快化完了,好在夜已经深了,现下也不太热。 他的眼睛也有些酸,当即便搁下了笔,“也罢,倒是饿了。” “晴雯去小厨房拿糕点了,她——” 话还没说完,晴雯就推门进来了,她手上拎着食盒,但面色却很不好。 云翘去将东西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茉莉蜜酪都有些撒了,“你的胆子撞了鬼都是不怕的,走一趟小厨房怎么这么慌脚鸡似的。” 贾环看了她一眼,“还是回房里吃罢,晴雯跟我上来。”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他推开琉璃隔门,屋内还留有冰盆才撤去所留的凉爽之气。 “路上遇着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晴雯将食盒里的酥酪和点心都拿出来,又去把隔门合上了,但还是急得在屋内打转,“叫我如何说呢……” 贾环却不急,这酥酪是晚上吃的,所以里头没有搅碎的冰沙,只是将碗放置在冰鉴中存着,吃起来微凉酸甜。 她转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说不行,便坐过来轻声道,“回来的路上才过了沁芳桥不远,我刚转过湖山石就听到一阵衣衫响,抬眼一看竟是两个人在那里……” “什么?” 晴雯的眉头始终皱着不曾松开,“本以为是谁在那里小解。” “没想到竟然是二姑娘房里的司棋,还有……一个男人。” 听到这里,贾环也不禁皱起了眉,“怎么会有男人在园子里。” 说出口又觉得这话问的傻,那自然是园内看门的老婆子收了好处,趁着守卫松懈溜进来的。 晴雯也不知司棋是不是已经看到自己了,“她若来问我,我只当不知。” 但是这种事她不能帮司棋瞒着,园子里这么多丫头媳妇,再者还有姑娘们,夜里怎可让男人进来。 即便司棋只是与意中人相会没做旁的,但大观园的角门可以让人夜间随意进出的事,保不齐就会传出去。 今日是她男人进来,明日又是谁? 这事说起来奸盗相连,非同小可,根本不是可以按下不提的事。 “门户不严,要出大事……” 贾环沉思道,“这件事我会想法子,你别担心了。”
第91章 盛暑天气,乌云和雪球也往外边跑得少了,近来总是贪凉趴在冰盆边上,但也是闲不住,爱闹贾环陪它们玩耍。 “好了,别总在这缠我。” 雪球趴在他腿边,脑袋一个劲地蹭来蹭去,“汪呜……汪。” “你这撒娇的功夫见长,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贾环伸出脚尖在它脑袋上轻轻抵了一下,“毛这么厚,离我远些。” “呜呜。”雪球耷拉着眉头,直接一个瘫倒压在了他脚上。 贾环只得弯腰摸了摸它的毛肚皮,“好了,我只是嫌热,又不是嫌你,乖。” 小家伙好哄得很,这样也就不生气了。 乌云见状也蹭过来躺下,“汪、汪呜。” 两只毛茸茸的大狗都躺在书桌下袒出个肚皮,用爪子扒拉贾环的衣角,“呜呜……” “还当自己是小狗崽呢?再怎么腻歪,我也是抱不动你们的了。” 云翘拿了花编藤球逗它们出来,“三爷看书呢,别闹他了啊,咱们吃饭去。” “罢了,这么待着罢,躺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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