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大月国曾与海寇联合攻打淳朝,后来大月灭国,但海寇余孽却未尽除。南海广袤无垠,他们躲在哪处岛上也无从得知。 只是这些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京中也向来平静无波,恐怕大多数人都以为海寇已经死绝了。 如今出了这事,谢俨手下的禁军将整个营地都搜了个底朝天,也的确揪出了几个可疑之人。 贾环所在的帐子虽然没被搜查,但前后左右都是闹哄哄的,他又哪里还能睡得着。 “做什么这样吵……” 李素一直守在屏风外,就是怕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着了,“公子醒了,陛下今日遇刺了。” 他揉揉眼睛坐起身,闻言整个人一下就清醒了,“什么、怎么回事?” 兹事体大,为了避嫌,李素也不好太明目张胆的各处打听。 还是方才芦枝来跟他说了个大概,现下才能说给贾环听,“今日陛下带着两位殿下到启山……” “听说雍王殿下的伤要重些,陛下生了大气,连带着定城侯也遭了训斥。” 贾环坐在床上喝着一盏木樨清露匀的茶,思量了许久没有说话。 “陛下再生气,怎么会气到他头上……” 谢俨虽掌管着禁军二十六卫,但皇帝身边一向只跟着长年用惯了的亲信侍卫,他的近身安危并不由禁军负责。 与海寇里应外合的细作原是阜临围场的人,自有围场的官员调遣,又不归谢俨管制,就算追责也追不到他头上。 皇帝对他又一向亲近厚爱,比之薛玄也不遑多让。 以谢俨的恩宠,这样的过失实在算不上什么。 何况今日出游,陛下还特意吩咐了不必叫太多人跟着,其中缘由细想想就能知道。 “怪不得今年在骞元山待的时间这么长……” 贾环听着外头的动静,静静喝完了玉盏中的茶水,抬头看了一眼李素。 李素还以为有什么指示要去做,但只是听到他张口吐出两个字,“饿了。” “侯爷才让送来的山楂软酪还有牛乳香糕,我这就去拿。” 离晚饭还有些时候,他简单吃了两块糕点,换过衣裳就出了南营。 草原上的落日自然极美,只不过现下还未到时候,头顶的日光还是会有些刺眼。 王公贵族的营帐都在离皇帝最近的东营,贾环过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此处的守卫比之前几天更多了。 “环儿。” 他转头看去,水钧正从一处帐子里出来,二人恰好迎面见上,“弘王殿下。” 贾环走上前去,神色十分担忧,“殿下可还好么?” 水钧笑了笑,“无碍,现下营地戒严你怎么跑出来了,一个不妨冲撞了你就不好了。” 他的头发是随意束的,高高的马尾如今都有些松散了,穿着一身黄白游撒花春衫,显得甚为乖巧,“我也是才知道,心里记挂得很,便想来看看。” “我倒没什么,宴川的伤要更重些,但都是能养好的。” 水钧还要往主帐去见皇帝,也不好与他多说什么,只是道,“如今不太平,若是无事就在帐中待着罢,过两日再出来玩。” 目送水钧离开,他便抬步往水铮的营帐去了。 “雍王殿下已经歇息了,公子若要看望殿下,还请明日再来罢。” 贾环点了点头,淡笑道,“也好。” 金药正好端了药碗出来,见是他来了忙出声道,“三爷来了,快进来,殿下正好醒了。” “殿下的伤怎么样了?我带了药来,也不知用不用得上。” 二人说着话进了营帐,才进来贾环就闻到了一股很明显的药气,帐内虽点了一支香气幽远的玉堂清霭,但也难以掩盖。 水铮的伤大概是在肩头和腹间,他坐在书案后,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墨青长衫,隐约还能透出纱布包扎的痕迹。 “殿下,三爷来看您了。”金药说完就端着药碗出去了。 贾环观他面色就知道确实是受了伤,“我此时来,打扰殿下歇息了。” “并未,坐罢。”水铮以拳抵唇咳了一声,所幸放下了手中的笔,轻声道,“外边这么乱,你怎么出来了。” 贾环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小瓶秘制的金疮药,“一觉睡醒,可不是天都要变了。” “听闻殿下受了刀伤,总要来看过才放心。这金疮药是极有效的,只是从前被我用了一小半,还望殿下别嫌弃才好。” 一个巴掌大的桃花玉瓶子被轻轻放在了桌角。 水铮起身给他倒了一碗蔷薇杏仁露,“没甚要紧的,过两日也就好了。” 贾环接过来道了谢,他很有些意外,性情冷淡的雍王殿下茶壶里竟然盛着这样香甜的东西,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还煞有其事地嘱咐了一句,“殿下受伤了,这杏仁露太甜可不能多喝,否则不好愈合伤口。” “嗯。”水铮也没为自己的喜好辩解什么,没说这并不是他常日里会喝的东西,只是转而去给自己倒了一盏白榆茶。 贾环只略坐了坐便起身离去了,还顺手带走了那壶热腾腾的杏仁露。 薛玄从皇帐出来就看到他拎着个青釉执壶从眼前走过,“环儿。” 二人并肩走着,出了东营后才开始说话。 “你也在这,皇上传你说话了?” 他抿唇笑了笑,跟如今严肃庄重、风声鹤唳的阜临围场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怎么,难不成陛下也训斥你了?” 薛玄挑了挑眉,“环儿今日心情不错。” “陛下有意彻底清除海寇余孽,于社稷于天下都是件大好事,怎么不高兴。” 他说的这话,薛玄自然不信,便弯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环儿的护国之心当真是天地可鉴,等殿试的时候我收买考官给你封个状元。” 其实贾环方才也并不是说有多高兴,只是晚霞漫天让人愉悦,所以心情才好了些,但此刻听了他的话倒真是笑出声来了,“噗……” “殿试的考官可是陛下,你从哪收买去?” 薛玄也笑了,又正经嘱咐道,“这两天就不要出帐子了,万一出什么事可不是好玩的,我会让芦枝暂时跟着你,记得好好吃饭。” “我知道的。”这种事不好沾惹,他也无意牵扯其中,自然会好好待着不出门。 李素也正好出来寻他了,“侯爷,公子,该用晚饭了。” 贾环把手中执壶递过去,“拿回去温着我晚上喝。”又转头看薛玄,“你可跟着一道?” “我还有陛下交代的差事,环儿多用一些,就等于我也吃了。” 他撇撇嘴,“你想得倒美,不吃饭饿死你。” 薛玄只轻笑一声,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又嘱咐了李素几句让小心照顾,这便回了东营。 “公子,宝二爷他们在等你回去用饭。” “那就回去罢。”
第87章 “出了这样的事,营中各处守卫森严,众臣惶恐,方才我们回来的时候整个南营静得跟一潭死水似的。” 薛蟠几人本在草原上驰马,陡然听闻了此事,便连忙赶了回来。 “罢,且不再议论它了,免得传出去生出什么是非来。” 贾环放下勺子,离了饭桌坐到软榻上去了,“左右是和咱们无关的。” 今日膳房送来了一道南北杏炖鹧鸪的汤,他觉得滋味不错,喝了大半碗,现下饱了就有些犯困。 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平日里虽也同样安静,但好歹还能听到些许从邻帐里传来的说话笑闹声,但今日却是实实在在的死寂一片。 谢修因为定城侯的关系,并没有一道过来,吃饭时也显得人少。 “琏二哥哥让人传话说,如今各处管制得严,咱们这边还算是好的,大臣们住的北营看守是这里的三倍。叫咱们乖一些,轻易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贾蓉看了看他手上的伤,“未免惹人注意,这两日我们不便多来,三叔的伤别忘了换药。” “就算我忘了,李素也会记得的。”这伤本就不重,结痂的颜色也浅,再过几天也就好全了。 吃饭时宝玉就显得兴致不错,等薛蟠和贾蓉走后,他便坐到了贾环跟前,“环儿,今日的事蹊跷,你说怎么好端端的陛下就遇上刺客了?” 贾环笑了笑,“二哥哥,你一向不关心朝堂中事,怎么这回改了性子了。” 他合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此事牵扯过多,也不是咱们能打听的,倒不如当作不知道。” “闲来无事,好奇嘛。” 宝玉歪倒在榻上,“不过你说得也是……这种事咱们还是躲着些好,免得惹祸上身了。” “是呢,二哥哥今日去见了旧友,可还觉得好?”他一边说一边拿出白日里赵姨娘写来的信,让李素多点了一盏灯。 宝玉从前在春狩时认识的一些至交好友,平日里难得见,到这儿才得一聚,便笑着和贾环说了。 “姨娘给你写的信好生厚重,也不知是装了几车话来。”打趣了他几句,宝玉便说自己先去洗漱,让他安静看信。 贾环也觉得有些好笑,手上拆开信封将信拿出来看。 前边儿说得还算正经,又是嘱咐他别着了风寒,又是让少吃凉的,俨然一副慈母口吻。 可信纸还没翻过两页,话就开始歪了。 从贾芸媳妇有喜说到赖大家修的园子,又从大观园里小戏子和老婆子打架,说到有人来家中给迎春说亲事…… 总之一件比一件精彩。 贾环都能想到自家母亲写信时那生动而八卦的表情。 “呵。”信中所述实在是热闹,连带着都冲淡了阜临围场此时寂静的氛围。 李素见他神情温和,唇角微微勾起,便知他此时心情很好,“公子,先将晚间的药用了吧。” 贾环也没抬头,接过碗几口就将药喝尽了。 他正看到赵姨娘说近来天气渐热,月蜃楼中的花也愈发娇美动人,已采了许多留着做冬日用的香丸荷包。 “哎?” 李素接过药碗看了看,“公子,可是这药哪里不对?” 贾环愣了半晌,才摆摆手让他先下去,“并无不妥,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等公子看完了信,我再拿热水进来给您洗漱。” 等李素出了帐子,贾环趿着鞋走到自己放东西的箱柜旁,在里边翻了一会儿,找出了一个绣着梅花的珊瑚珍珠八仙香囊。 他拿着香囊放在鼻尖轻嗅,复又坐回了榻上,“还真是这个味道。” 那日狩猎,他闻到的雍王身上所带织金香囊的香气,就是绿梅。 去岁冬日里,月蜃楼的绿梅开得很好。 除了留给各房插瓶赏玩之外,贾环还另折了些命人分别送去了定城侯府、北静王府、弘亲王府还有雍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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