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枝花……拢共也没多少,能做多少东西出来。 也不知水铮用了多久,香气都那么淡了。 宝玉洗漱完换了贴身小衣,绕过屏风就见贾环正坐在榻上发呆,“怎么了?这样出神。” “没事……” 他随手将香囊和赵姨娘的书信放在一起,“只是想这人与人之间的远近亲疏,还真是难说得很。” “怎么好好的说胡话了,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该说是我带坏了你。” 贾环轻笑一声,“宝哥哥,原来你也知道呀?” 宝玉红了面颊,“环儿别笑话我了。”他将白日里散放的几本杂书收了起来,“今儿乱糟糟的,你用完了药也早些歇息。 ” “好。” 赵姨娘的信也算是看完了,李素拿了热水进来。 贾环洗漱过后换了一身细软的宝相纹花罗小衫,“将灯都熄了,明日早些叫我起来。” 李素为他收拾好床铺,“是,公子。” 帐内只余下了甜梦香的味道,引人酣睡好眠。 贾环躺在床上,听着外面轻缓的风声,因着脑子里事情多,一时有些难以入睡。 每当他思量问题的时候,手上都会不自觉摩挲那串粉碧玺上坠着的小福瓜,这手串他带了多年,反而愈发光华莹润了。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关头让他知道了这件事。 原本他无意参与立储之事,这几年在他的有意维系之下,和两位殿下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交好却不过分亲密。 贾环本想着,日后无论是谁被立为太子,对他的影响都是一样的。 但如今却不能这么想了,依眼下的境况来看,水铮继位才对他往后的仕途最有利。 只是这样的话……往后需要思量的事就又变得多起来了。 “烦死了!”还不如不知道! 宝玉迷迷糊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环儿……是不是做噩梦了……” 贾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嗯,没事儿,二哥哥睡吧。” 他忿忿翻了个身,把枕头抱在怀里狠狠锤了一拳。 …………………………………… 杨陵住在众大臣所在的北营,因着上头的吩咐,才准许他如今一个人单独住一顶帐子养病。 这边看管得严,好在贾环来看他算是名正言顺,所以也并未惹人注意。 “你的伤可怎么样了?我前两日病着,也不好来看你。” 这帐中布置雅致,屋内燃着的檀香却带着一丝内敛的深沉。 既是来探望的,贾环便随意坐在了他床边的一张方凳上。 “这屋里药气重不好闻,外边又不安宁,我原以为您不会来了。”杨陵抿唇笑了笑,他的伤确实重,现下面色也不好,显得气弱而血虚。 这话说得不实诚,贾环也没当回事,随意道,“我长年累月的吃药,身上的药气怕是比你屋里的还重。” 他自觉说错了话,面上显露出不安,“是我不会说话了,您别放在心上。” 贾环笑了笑,“嘴笨倒不妨事,只要胆子大就行了。” “若是连命都能豁得出去,那想得到的东西,自然也就都能得到了,你说是么?” 杨陵松了肩胛,面上的小心翼翼也尽数收起,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是、也不是。” “毕竟常人的命即便是珍贵到只有一条,却不值钱,能换来的东西着实有限。”他抬起眸子看向贾环,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您说是么。” “是、也不是。”贾环同样如此回复,“常人也分蠢人和聪明人。” 杨陵仰头抻了抻脖颈,发出一声沙哑的喟叹,“那日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虽从未想伤人性命,但到底还是让你身陷险境了。” “你不是没想过要我的命,只是若我死了你自己也活不成,所以当时才来得那样快。”这人还真是十句里头找不出一句实话来,也不嫌累的慌。 他闻言嗤笑一声,“旁人都说,你温和、柔顺、乖巧、良善,看来也没几句是实话。” 贾环只是淡笑着,也没反驳。 杨陵伸手脱了上半身的衣衫,也扯掉了缠在各处的纱布。 他的胸腹和两肩都是虎爪造成的抓伤,胳膊上是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咬伤,即便是已经养了几天,伤口看着仍旧可怖。 至于后边,老虎的第一掌就打在他后背,想来情况也不会好。 “我是算计了你,这些就是我该受的报应。”杨陵凑近了贾环,咧出一个极大的微笑,“但是如今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他的苍白和疯狂都与这清秀的面庞极为不符,甚至是怪异。 “这话差了。” 贾环仍旧坐着,没搭理他那套逻辑,“任凭你说破了天,你如今的这条命,也是我给你的。” 杨陵几乎是立刻就收起了方才的神情,慢吞吞将衣裳穿了,声音也轻轻的,“我这条命是您给的,以后无论您让我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 “即便是……”他小心执起贾环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一路又滑至腹间。 原本光滑的肌肤上如今是纵横的伤口,甚至有种别样的美感。 “只要您不嫌弃,我也愿意的。” 贾环立刻狠狠往他伤口上捶了一拳,“你以为你是谁,少在这跟我不正经。” 说完又面露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腹肌还有的练呢,我见过更漂亮的。” 杨陵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都有些发晕,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种人,“今日我也算开了眼了。” “以后你如何往上爬我不管,但我用得上你的时候,就算是只剩下半条命,你滚也得滚到我面前来。” 对这种人,压根就不能给任何好脸色。 贾环从座上起身,视线从平视变得居高临下,“不要让我觉得,你是个没用的人。”他在这里也算待够了,说完便走了出去。 杨陵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 ……………………………… 从北营回南营的路上,要经过东营,贾环心思一动,抬步就往薛玄的营帐去了。 只有芦枝在帐外守着,“三爷来了,侯爷出去办差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芦枝摇了摇头,“侯爷一早就出去了,听说是提审启山的刺客,大约还要些时候。”掀开厚重的帐帘,“您先进去歇着等会儿罢。” 他本就是走累了才半路过来的,自然就进去歇着了。 薛玄是午饭时辰才回来的,当时贾环还在睡着。 他今日起得早,又从南营绕了一大圈去北营,和杨陵说话也是够费神,现下自然觉得累。 “什么时候来的?也没吃饭?” 芦枝小声道,“巳时二刻来的,说是早上吃过了,就睡到现在,方才膳房送午饭来我也没敢去喊。” 薛玄点了点头,换好衣裳就坐到了床头旁的玫瑰椅上看供词册子。 贾环一个翻身就醒了,睁眼就见他坐在身边,“你回来了……” “昨夜没睡好?眼下都有些泛青。”薛玄放下手里的东西,俯身亲了亲他的面颊,“怎么长大了,这里又生出一颗小痣来,是从前没有的。” “嗯?”他不常仔细照镜子,自己倒没注意,于是又伸手去扯对方的脸,“那你脸上怎么没有长?” 薛玄笑着任他搓扁揉圆,“我长了倒不好,不及你的痣,怎么都是好看的了。” 眼看着把这人脸都捏红了,贾环才放开手,“心里烦的很,哪里能睡好。” “那在我这儿睡就不心烦了?” 这话一下把他问住了,似乎……还真是这样……是吗? 薛玄从来不会让他陷入纠结之中,伸手就将人从被窝里抱了出来,将他放在了桌边的一张灯挂椅上。 “睡这么久定然饿了,今日有你喜欢的酸笋野鸡汤,还有鸳鸯鹅掌。” 贾环也确实是有些饿了,就好好的坐在了饭桌旁,又被哄着用了大半碗碧梗饭,“饱了。” 薛玄便也放了筷子,二人漱口净手,然后同坐在软榻上看书下棋。 “近来不常执棋,手都生了。”话虽是这样说,但贾环还是赢了。 正好李素拎着食盒将药送了过来,“三爷,宝二爷让我问一声,您今晚可还回去。” 在他说这个话之前,贾环是没有这个打算的。 思及午间那一觉睡得极好,他又一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当即便道,“就说我累得很,就近在这歇了。” 李素应了一声,又说会按时将晚上的药送来,便退了出去。 薛玄把人带到床边坐着,又给他脱了鞋,“什么事这样心烦,你的身子本就弱,睡不好可不是小事。” 贾环的思绪也不知飘到哪儿去了,突然说了句,“你把衣裳脱了,我看看腹肌。” “?” 虽然不知这话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但薛玄一向对他有求必应。 经过长久的沉默后,到底还是给他看了。
第88章 整个阜临围场在沉静了七天之后,事情终于有了个结果。 和贾环想的大差不大,皇帝是有意引出海寇刺客,并由此审出了其余党在南海的窝藏之所,不日将会由定远将军前往剿灭。 在这个关头,谢俨却悄无声息地离开骞元山回了京城。 这几日各处都传闻说他受了贬斥,已经失宠于圣上。 不过这种话贾环也就只是听听,毕竟谢俨临走前还有心思提前来给他送了生辰礼,面上也看不出半分失意颓丧。 “也怪了,我还以为陛下是怀疑百官中有与海寇勾结之人,所以围场才要戒严,好从中彻查。” 他将药碗放下,拿了一颗松花糖放进嘴里含着,“如今各处守卫都撤了,也没什么动静。” 薛玄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淡笑道,“谁说没动静。” 贾环趿着鞋走过去,手上还捧着一碗糖蒸酥酪,“还真有细作潜伏在朝中啊。” “海寇虽粗莽,但大月国却曾是淳朝不可小觑的存在,太上皇在位时就出过当朝探花是大月国人的事。” “后来虽也清理过,但不免有漏网之鱼。” 前几年大月灭国,那些隐匿在暗处的细作自然选择蛰伏以待时机,所以此次启山行刺,也不仅仅只是海寇作祟。 贾环叹了一声,面上添了两分不解,“既然复国无望,还筹划这些有什么意思。” 自然了,那些人的行为也不用他来理解,他们有他们的志气和对故国的情感。 他将声音放轻了许多,继续道,“便是……得逞了,大淳还有得是可以继承皇位的人选。” 即便海寇将皇帝连同两位殿下都杀了,但老圣人还在,总能从宗室里抱一个来稳定局势。 不说远了,北静王妃眼下不就有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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