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喇的身子抖了一下,连忙伏地不再说话。 胤礽看了一眼齐云野,又看向地上跪着的那小太监,而后说:“枣泥和桂花各煮几个,再取一碟豌豆黄来,其余的赏了。” “奴才遵旨。”花喇领命退出,没再多话。 待他出去,太子才说:“大年下的,不过一个小太监想来讨个彩头,你这是怎的了?” “当奴才的,太过机灵有时也不是好事。”齐云野取了工具,轻轻拨了下香炉里的香灰,“奴才今儿多话了,主子恕罪。” “难得看你有偏好,你若不喜他,日后不让他伺候便是了。”胤礽给郑奉使了眼神,郑奉略一躬身,便算是领了命。 胤礽挑起了旁的话题:“今儿你陪我过节,明儿放你一日假,回去陪齐全过节吧。” “主子是在哄我?” “是替你哄齐全。”胤礽道,“往年宫中不过上元节时,你也总是在这日休沐。今年宫里开始过节,齐全便没人陪了,我还有德住额楚他们,齐全可不一样,他只有你。” “齐全懂事,不会闹的。”齐云野说。 胤礽摇头:“他不会闹,但心里肯定不舒服。明儿你出宫想着带几个宫灯出去给他玩。” “那我替齐全谢谢主子了。” “你把他哄好了,他不缠着你,你就能更好地陪着我。”胤礽戳了一下齐云野的手,“这才是我的目的。” 齐云野笑笑,放下手中的工具,道:“我还道主子大度,不会与齐全争抢,却原来还是拐着弯地算计我呢。若我能劈成两半就好了,一半留宫里陪着主子,一半留家里去哄齐全,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我可舍不得把你劈了。你快别说了。”胤礽忙道,“齐全是你弟弟,我也便当他是自己的半个弟弟,既是当兄长的,就该大度些。” “此话当真?”齐云野压低了声音道,“那前些时日,是谁跟三阿哥因为一只三足笔洗赌气来着?三阿哥可是主子正经的弟弟呢。” “那三足笔洗本就是我先看上想拿来送你的!”虽是过了月余,再提起时,胤礽仍是愤愤不平,“那笔洗底部有个烧制时留下的痕迹,形似槐花,原是想着你喜欢槐树,这笔洗送与你正相宜。” 齐云野忙道:“好主子,快饶了我吧。不过是个形似槐花的痕迹而已,哪就至于让您和三阿哥争了?主子若当真心疼我,还不如给我画几幅槐树,那可比什么‘形似’要来得珍贵。” “那不一样。”胤礽撇了下嘴,但最终还是妥协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不曾在外说那是为你争的。后来我也把那笔洗让给三弟了不是吗?我只是觉得偶然形成才更珍贵,是无意,却能切合人心,那是缘分。” 齐云野劝道:“主子若这么想,那便更该明白,缘分是不必强求的。是我的终归会是我的,不是我的,即便那时主子替我强求了来,日后也定然会再失去。” “这倒也是。”胤礽拄着头,看向齐云野,“不过日后若再碰到,我还是要强求一下,万一这缘分就让我强求到了呢?” “主子说是那便是吧。” 陪着胤礽用过元宵,又看过烟花之后,齐云野便回了耳房。小明子端了豌豆黄进屋放到榻桌上:“少爷,太子说这是您爱吃的,让奴才给您端来。” “搁着吧。”齐云野揉了揉额头。 “少爷是累了吗?” “没。今儿什么都没干,哪就至于累了。”齐云野上了榻,“你想问花喇的事?” “奴才确实好奇。” 齐云野道:“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他。他这么精明伶俐,大可以去别的地方钻营,东宫膳房能有什么出路?” “奴才不懂,但奴才知道少爷因为他不高兴了。” 那是写在史书中,被康熙以“行悖乱事”处死的东宫宫人,自己知道这段历史,如今看见这人,自然心里不会开心。 齐云野轻轻叹了口气,却是说不出什么来,独自坐了一刻,最后只道:“夜了,歇息吧。” 另一边,胤礽将那窗花和画放在一起,交给郑奉道:“明日出宫去找人裱起来。” “奴才遵旨。”郑奉小心地将那画作收好,又道,“那另一幅画……” “去寻个盒子来,我亲自收。” “嗻。”郑奉安静退出,只留胤礽在屋内。 方才画完图样后,胤礽见瑚图里拄着头撑在榻桌上打盹,便顺手将他那模样画了下来。 胤礽盯着那幅画,用眼神再次循着轮廓描摹起来。 少顷,他提起笔,在角落里写下几笔——「壬戌年上元节作」。
第21章 东巡离京 二十一年二月十五日,康熙以云南底定、海宇荡平为由,躬诣永陵福陵昭陵告祭,皇太子胤礽随驾。 谒陵一事其实是早就定好的,这次出京时间不短,一切都要准备妥当,胤礽挑来选去,最终选了四名哈哈珠子随行。 瑚图里自不必说,余下便是德住、额楚并多西珲。 不仅因为他们的出身和胤礽的偏好,更是因为这四人都比胤礽年纪大,出门在外能更省心些。 回家收拾东西那日,齐全特意亲自下厨做了饭,而乐显扬也亲自送来保养用的药丸,让他务必每日服用。 齐云野起先还不明白为何大家都这样重视,后来还是陈忠给齐云野解了惑,此行是要去往关外,一来路途远,路上难免遇到突发情况。 二来关外气候多变,齐云野虽然是有在好好调养,但身体底子毕竟弱,不知道这一路折腾会怎么样。 虽说有太医随行,但太医是照顾主子的,肯定不如乐家父子上心。 这第三,则是齐全的那点儿小心思,瑚图里的阿玛一家在关外,这次去的路上恰好会路过那里,之前那封信到底在齐全心里留了刺,他做这顿饭,也是想在齐云野心里多留点儿好,让他想着家里还有个会做饭的弟弟在等着他。 这一下倒是让齐云野心里酸酸的,自己是捡了齐全回来,可仔细算下来真没怎么陪过他,现在还让他这么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甚至开始用这些小事来“争位置”,着实算不上对他好。 那晚虽然是哄着齐全让他开了心,但齐云野知道,齐全也是在哄着自己让自己别担心。 出京首日,驻跸三河县采果营处。胤礽自是没有的忙,只在屋内看书。 郑奉前来点灯伺候:“主子仔细眼睛,瑚少爷说到傍晚时光线最不好,尽量不要看书。” “无妨,你这不是已经点了灯来吗?”胤礽道,“之前让你查的事情,你可查清楚了?” “回主子,那花喇当真是无甚背景,上元那日也是因为膳房几个主事吃了酒不敢前来伺候,才轮着他到主子跟前。他或许是有那讨赏的心,但奴才说句胆大的话,奴才们本就是靠着主子的,想在主子面前挣脸讨赏,也不是什么大错。” “这倒是奇了。瑚图里一向待你们很好,以前宫里扫洒的太监撞到他身上他都不曾说过重话,我还从没见过他冷脸对着谁过。你可问过小明子了?” “奴才问了。”郑奉道,“小明子说那日回去后瑚少爷就只是坐在榻上发愣,什么都没说,之后也没再问过花喇的事。” “花喇当差怎么样?”胤礽又问。 “是个利落的,膳房几位管事都夸他。” “罢了,既是当差当得好就先留着吧。只是尽量少让他上前头来,省得瑚图里看见不高兴。” 胤礽放下书,稍稍直了下身子,“你去旁边看看,若是瑚图里得了闲就让他过来,陪我下盘棋。” “奴才遵旨。” 齐云野进得屋内时,棋盘已经摆好,他虚虚地打了个千儿,便上了榻坐到胤礽对面。 “累吗?”胤礽直接落下一子,问道。 齐云野跟着落子,回话:“我还好,倒是额楚有些不大舒服。” “他历来娇气,就该磨磨他才是。”胤礽笑道。 “主子这是故意的?” 胤礽:“倒也不是。不过原本确实没打算带他的,但是去年平定三藩时他阿玛立了功,这次借着平三藩之由祭祖,总是不好短了他,汗阿玛也叮嘱了要带着他。” “是。前些时日皇上论功行赏,额楚的阿玛也在其中。这次他也跟了来吧?” “没有,英赫紫留值京中。” 胤礽说,“若是英赫紫也跟了来,额楚定然不敢如此娇气了,他最怕他阿玛。德住曾说,额楚见了英赫紫,便如老鼠见了猫,英赫紫说往东,额楚就连呼气都不敢往西边呼。” 齐云野笑了起来:“这哪里像是父子,说是宿敌也差不多了。” “非也。”胤礽摇头,“宿敌见面是会打起来的,额楚可不敢,他只会忍着。” 齐云野回忆片刻,道:“那时我曾远远见过英参领,英参领虽是武将,但面目和善,倒不太吓人。怎的就让额楚如此惧怕了?” “我也不知。许是教子严厉吧。”胤礽看了看棋盘,道,“额楚那边是小明子跟着伺候呢?” “德住也在,额楚平日里总拿德住打趣,可心里却最亲近德住。身上不爽利时就总想要亲近人在身边,刚才我过去时他怕是难受得紧,抓着德住都不撒手了。” “太医看过了?”胤礽问。 “看过了。只是晕车而已。”齐云野无奈道,“这一路往关外去,怕是之后都要骑马才行了。” “就该让他骑马,你身子不好都能骑马随行,怎的就他娇着?你看看他这次出来,带了多少行李?” “他阿玛额涅都在京中,他又是第一次出远门,备得多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和德住都是没人管的,多西珲又是个蛮直能吃苦的,不在意这些。保不齐这次路上我们缺了什么东西,还要去求额楚呢。” “求他作甚?有我呢。”胤礽道,“而且你也不是没人管的,有我在,自然短不了你的。” “是,奴才谢主子照拂。” “那再照拂你一件事。”胤礽从榻桌下拿了一方锦盒出来递给瑚图里,道,“打开看。” 齐云野依言打开,里面是两份户贯页。 胤礽说道:“我查过系谱,你家实际上是舅家喜塔腊氏,是显祖兴皇后那一支的后代,原属正白旗包衣,只你太祖芬太一支在入关之时编入镶红旗,所以如今关外正白旗喜塔腊氏才是你正经本家。 我让人在内务府正白旗包衣喜塔腊氏下新挂了一支空籍,你可以将齐全挪过去。 你是以图黑堂侄身份入宫的,宫中有留档,现在还不大好办,若是日后图黑外放或是寻了其他好的由头你跟他分了家就可以挪过去了。 文书先办下,日后写上名字日期送去便是了。” 齐云野连忙放下盒子要起身,却被胤礽拦住:“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你跪谢我。”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0 首页 上一页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