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遇到事了只会自己想法子解决。我倒是想等你来告状,然后替你做主,让你也耍一耍有人撑腰的威风,可惜你从来不用。”胤礽悄悄拉住了齐云野的手。 齐云野犹豫了一下,这一次他没有躲开,只低声说:“我要是自己有威风,那是我的本事。可我若是仗着主子撑腰在外面逞威风,那就是给主子惹事呢。” “你是有多怕给我惹事?我可是太子!你只要不捅破了天去做谋逆大事,我都能兜得住你。” 对,你还是唯一一位废太子。齐云野轻轻叹气,劝道:“我知道您是太子,所以您才更要谨言慎行,更要不落人把柄。” 胤礽无奈笑了笑:“依我看啊,额楚不是说不过你,是怕你这副说教的模样才对。” “主子这是嫌我烦了。”齐云野自嘲道。 “不嫌你烦。你说得都对,有你时时在旁提点着,我才不会犯错。”胤礽捏了捏齐云野的手,“我就是怕你累。” “多谢主子挂心,您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胤礽无奈道:“知道啦!我看应该把额楚说德住的话送给你。小古板!” 前方不远处有人影闪过,齐云野下意识将胤礽护在身后。待来人走得近了,他才松了口气,对胤礽道:“是小明子。” “你怎的从前面跑来了?”胤礽问。 小明子:“回主子话,方才涵元殿传了话,说噶布喇大人在殿外晕倒,已被提前送回了府中,皇上也召了太医前去。” 噶布喇是仁孝皇后父亲,即太子胤礽的外祖父。 “让……”胤礽的声音有些发涩,他清了清喉咙,才接着说道,“去告诉德住,让他回去看看。” “嗻。”小明子快步离开。 齐云野转过身,再次牵起了胤礽的手。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伴。 三日后,德住回宫,告知太子噶布喇病情业已稳定,太子这才安下心来。 八月初八,祭大社大稷,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噶布喇代祭行礼。 九月十八,噶布喇病重。 康熙遣侍卫武格带御医往视。 太子亦遣德住前去。而这一次,并没有好消息传回,噶布喇于当日病逝。 是夜,毓庆宫寝殿内,齐云野将胤礽拢在怀中。 “我见过他三次。” 胤礽轻声说道,“一次是我册封太子那日,那时的记忆太模糊,隐隐约约记得行过礼之后,汗阿玛叫了他来,跟我说,他是我外祖;一次是十八年的正旦,我陪着汗阿玛祭祀,远远地看过他站在群臣前列;还有就是今年送额涅梓宫入陵寝那几日,我第一次看清他的容貌。我看过额涅的画像,额涅像他。” 齐云野顺着说道:“生女肖父。” “嗯,我也觉得。还有说生子肖母,所以,我与他应该也有相像吧。” 胤礽说,“我好像从来都没叫过他郭罗玛法。那时我应该叫他一声就好了。我跟他不熟,但是他去世了,我心里还是空了一下。不是难过,就只是空落落的。” 齐云野拍着胤礽的后背,没有说话。 胤礽闭上眼,靠近齐云野的胸口,喃喃道:“我额涅和郭罗玛法去团聚了。” 齐云野没再动,直到胤礽在他怀中安然睡去。 在静谧秋夜中,在紫禁城的一隅,两个少年互相温暖着彼此。 这一次胤礽没有哭,他将情绪都留在了寝殿之中,留在了齐云野的怀中。 康熙二十年十月五日。康熙帝予故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噶布喇祭葬,加祭三次。谥恪僖。 十月二十八日夜,线緎、胡国柱、吴世吉、黄明、原任都统何进忠、原任巡抚林天擎谋擒逆首吴世璠、郭壮图以献。吴世璠闻变自杀。郭壮图及其子郭宗汾皆自刎死。 二十九日,线緎等率众出城降。遂擒首谋献计之伪大学士方光琛及其子方学潜、侄方学范至军前,磔之。戮吴世璠尸,传首京师。 云南大捷,至此,三藩之乱平定。 十一月十三日,御史奏请太子出阁,康熙欣然准许,并命有司着手准备。因着地动而被迁延的太子出阁礼再次被提上日程。 十五日,胤礽率胤褆及诸王大臣致祭皇后灵前。次日,因正式捷报传回,康熙召集众臣亲自宣读汉文捷书,命太子宣读满文捷书。 康熙以昆明大捷为契机,将初有所成的太子推到众臣面前。 满清有议政王大臣会议的传统,宗室贝勒共同议政与皇权集中是相矛盾的。 而康熙当年打破满洲传统早立太子,对于议政王大臣会议也是一种不小的冲击。 立太子一事虽说是得了太皇太后的首肯,但当年因着议政王大臣会议的传统,对早立太子一事心有异议的满洲贵族并不在少数,康熙借昆明大捷一事将太子推出,特意让他诵读满文,其实也是在告诉众臣,胤礽虽是按照汉族嫡长传统立的太子,却也不会抛弃满族传统。 满汉融合是大势所趋,大清的太子自小便是满汉通习。 站在侧里的齐云野望着高位上的胤礽,心中颇有几分欣慰。不管日后如何,此时的胤礽,就是天之骄子。 十二月,因三藩平定,康熙皇帝为太皇太后及皇太后上徽号,诏赦天下。 并循前朝例,拟定后宫位次,晋贵妃佟佳氏为皇贵妃;钮祜禄氏为贵妃;惠嫔纳喇氏为惠妃,宜嫔郭络罗氏为宜妃,德嫔乌雅氏为德妃,荣嫔马佳氏为荣妃。 注: 郭罗玛法是满语的外祖父。
第20章 上元佳节 二十一年正月,因着去年底三藩彻底平定的喜事,康熙皇帝特意于上元节时赐宴满汉群臣,这是清王朝入主中原以来第一次在阖宫宴会时有汉臣出席,其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此外,康熙还命京城四处筹办灯会,解除五日宵禁,供百姓游玩。 入夜时分,齐云野拿了披风披到胤礽肩上,说:“入夜天凉,主子风寒刚好,留神些。” “嗯,我不冷。”胤礽拽了拽身边人的手。 齐云野笑笑,坐到胤礽身边:“虽然不能出去,但在这里还是能看到鳌山灯的,主子别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胤礽往齐云野身边凑了凑,“近处看有近处看得好,远了也有远的趣味。” “远了的趣味与近处仍是不同。”齐云野想了想,说,“不如我也给主子做些近处的趣味?” “什么?” 齐云野召来小明子,让他去准备工具。小明子手脚麻利,不出一刻钟就把齐云野要的东西拿了来。 胤礽看了看,说道:“今儿你是要抢了营造处的活计?” “一点小手工,当然比不上营造处的匠人们。若是能得主子青睐,那便也是这些纸没有浪费。”齐云野说着就蹲到地上开始动起来。 “你坐上来。” “剪刀锋利,怕伤了主子。” 齐云野背对着胤礽,手中剪刀飞快,不过片刻就剪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来。 他放下剪刀,站起身时却踉跄了一下,胤礽抬手托住他,道:“说了让你坐着,我都这么大了,还能不知道剪刀锋利?还能被你伤了不成?快坐。” “起猛了,有些晕。”齐云野笑笑,挨着胤礽坐了下来,而后把手中的剪纸递给他,“今年是壬戌年,就剪个应景的,主子可喜欢?” “好看!”胤礽拿过那红纸窗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中,仔细看了许久,而后抬起头问:“你可还会剪别的?譬如人像?或是山水?” “人像剪不好,山水倒是还勉强能入眼。”齐云野回答。 胤礽追问:“那……若是有图呢?能照着剪吗?” “有图便简单些,可以描出图样来剪,耐心些就是了。” 胤礽听后拉着齐云野起身:“你跟我进来。” 小太监在门口掀了帘,将二人送进屋内。笼着炭炉的屋内温暖如春,小明子和郑奉伺候着二人脱了披风,又端了热茶。 胤礽雀跃地说道:“先不喝茶,郑奉去磨墨,我要画幅图。” “主子要作图也先暖暖手。”郑奉还是把茶端到了胤礽手边。 “我来。你和小明子去准备笔墨。”齐云野替胤礽接了茶,拉着他走到榻上落座,“主子别急,喝口热茶先暖暖,手暖了才好作画。” 胤礽把汤婆子塞到齐云野手中:“你先焐着才是,手热了一会儿好剪图。” 难得看胤礽如此有兴致,齐云野便也顺着他,按照他的要求在次间榻上等候。 熏笼热气足,没过一会儿齐云野便打起了盹。 胤礽见状让屋里伺候的都退下去,就只留郑奉和小明子在屋内伺候。 不知过了多久,齐云野听得身边有动静,缓缓睁开眼,才知自己已被伺候着躺了下来。 “慢点儿起。”胤礽坐在榻桌另一边,端了茶,语带笑意。 “主子恕罪——” “免了。”胤礽笑笑,“醒了便起来缓缓,还要给我剪图呢。” “好。”齐云野坐起来,才知胤礽已经将图画好了,甚至连图样都已经让小明子用炭笔描过了。 那是一幅半身人像,以毓庆宫院落中的梅树为背景,前景是两个人的背影。 “这图,能剪出来吗?”胤礽问。 “不难。”齐云野道,“只是我若剪出来,主子一定要收好才是。” “这你放心。” 齐云野拿了剪刀,照着图样开始剪起来,胤礽则放了手中的茶盏,托腮静静凝视。 屋内安静,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只有烛芯燃烧时偶尔发出轻响,伴着剪刀与红纸的摩擦声,让人觉得心静,心安。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齐云野放下剪刀,把剪好的窗花放到胤礽面前,胤礽用手指描摹了一圈那窗花轮廓,而后浅浅一笑:“当真是手巧,看着比我画得还好些。” “主子谬赞了。” “我夸你你就接着,又没旁人,何苦来呢?” 齐云野笑道:“好,那我就接着。” 这小半年来,齐云野也渐想通,私下里不再如以前那般拘着,平常陪侍时若无旁人,说话做事都松了不少,胤礽因着他这改变也舒心许多,二人亲密更甚以往。 收了窗花,又下了盘棋,郑奉带着侍膳太监进屋伺候。 小太监进了屋,规矩地打千儿行了礼,接着就报起了菜名:“今儿膳房备了枣泥、五仁、桂花、芝麻、山楂五种馅料的元宵。并备了枣糕、豆面团、豌豆黄、茯苓夹饼、一口酥等茶点,请主子示下。” 胤礽听后笑了笑,看向郑奉,道:“膳房何时来了这般伶俐的人?” 那小太监回话:“奴才花喇,是五年前入宫的,年前才被分到东宫来。” 齐云野看了一眼那其貌不扬的小太监,压了压声音,道:“你倒是足够机灵,年前刚到东宫,今儿就来侍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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