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应桉昨晚是被横雪的剑气伤到,蓄意报复我,才夸大事实,让四长老刻意取走血灵芝,现在局面逆转,应桉立功,血灵芝是不得不给了。 他阴沉到令人发怵的眼神还回荡在我脑海中,我下意识问道:“那他怎么样了?” 瞿凌摇摇头:“不清楚,不过既有血灵芝,又有四长老坐镇,定是性命无虞。” 听了他的话,我不知为何,居然松了口气,随即瞿凌又紧张地看向我,“现在大长老在命人搜查祁山,如果你没有什么要事,还是不要乱跑了。” 我不解地问瞿凌:“为什么要搜查祁山?” 瞿凌压低了声音说道:“……曼茹说,应桉身上的伤口留下了魔息。” 我与他对视一眼,两颗心缓缓沉了下来。 不知多少年前,少君与魔修有过一场大战,自此之后,容澹定居毗邻魔界无白道的祁山,以神剑之姿捍卫着人、魔二界的平和,在这几年里,几界平稳各立,井水不犯河水,人间没有再出现过魔修作乱的事情过。 我说:“无白道与祁山相隔无白洞,凡人或者修士如果闯入无白洞,只会挫骨扬灰,死生不得轮回;如果有魔修想从无白洞进入凡间,也会被金链锁住,遭受天罚,雷霆直劈元神。无论是魔修想窃取药材,还是祁山有魔界内应都是不可能的事。” “是的。”瞿凌的表情很凝重,“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魔界和人界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太平,如今秘境即将重开,却发生了这种事情,几位长老都是茶饭不思。” 想到应桉受伤后身上留下的魔息,我心里微微一跳:“有魔修可以强大到通过无白洞,忍受天罚,进入凡间吗?” “不可能。”瞿凌本来摇头,但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凝滞住了,语气沉沉:“不……是有的。” “——魔界魔尊,虞情。” 就在这时,天边一道电光闪过,直直劈向祁山中段那座正气大殿归药阁,不出片刻,雷声渐近,轰然炸着人的耳膜,穹顶刹那暗了,乌压压地逼得人心慌,狂风逼近,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水汽味道,我站在半沉的天色中,心跳不知为何突然快了起来,难以喘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有一双眼睛,如蛇般鬼魅,竖瞳邪气四溢,带着血腥的杀人煞气,丝丝盯着我。半夜,我突然惊醒了,望着窗外拍打的雨点,过了很久心跳才恢复平静。 外面雨下得很大,雨声如瀑布躁人,将竹叶片片打落,我有点心疼自己平日种的几株花,隔着窗看了一会,终究还是放弃了。 我靠在床榻上,缓缓吐出一口叹息,可能是得知了应桉的事,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我不知道昨晚是他当值看守归药阁,也不知道横雪留下的剑气是第一道伤害,最终会给他造成这样的结果。 不过福祸相依,是他下药在先,我出剑在后,最后也是应桉拿走了我的血灵芝,让向翎上山失败而归,荒诞的退婚也不得不延后。 一切事发环环相扣,是应桉运气好,也是他罪有应得。 惊醒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摁下心头的浮躁,气成丹田,我开始运转灵盘。 揽月录非常神奇,说是神功也不足为过,昨夜我和容澹双修,从他那里汲取的大把灵力片刻就被吸收完全了,经脉瞬间受到了滋润,现在就连元神也壮大了不少。 做一夜抵了修习一月,获得的灵力还不需要炼化,揽月录对于修士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我散功,瘫在床上,脑海中开始浮现容澹的影子,抽丝剥茧,除去他佩剑的肃杀、坐中视下的冷冽,最后居然只有温泉边他难以克制欲望的样子。 男人都有本性,果然,他终究是会顺遂身体本能的。 我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看不见的狐狸尾巴悄然摇了摇。
第20章 入秘境 十日后。 清晨,我偷偷遛进应桉房中,随着门在我背后合上,一双极亮的眸子瞬间锁定住我。 应桉拿着一本书,靠在床边静静翻阅,少年如玉,场景就像是一幅画。见我来了,他放下书:“清清师兄,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不自然地垂眸,缓步走近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应桉黑发未束,如绸缎般披在肩上,笑道:“多谢师兄关心,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见我怀疑的目光扫过他身上,应桉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表情,“……要不是有清清师兄的血灵芝,恐怕我是去不了秘境了。” 他这话说的是光风霁月、别无所图,完全一副磊落弟子皮囊,但我听在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明明下药的人是他,现在又假装无事发生;明明我用横雪伤了他,但现在他又对我露出那副天真又无条件信任我的表情。 好像应桉心里对血灵芝一事真的感到抱歉一样。 我皱了下眉:“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现在时间不早了,让我进你的玉葫芦,等到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应桉笑吟吟的:“全听清清师兄吩咐。” 说罢,他一抬手,默念法诀,下一刻,我感觉一阵巨大的牵引力拉扯着元神,刹那把我吸入玉葫芦里。 魂瓣果然名不虚传,光是靠灵魂拉扯可以直接把人纳入其他地方,等我再睁开眼时,周围一片混沌,脚下土地广袤无际。 我试探着叫他:“应桉?” 一个声音从远到看不见的天际传来:“我在。” 见可以与他直接联系,我松了口气:“可以了,就是你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未免太无聊了点。” 应桉委屈:“清清师兄,为了装下你,我可是提前把东西全部取出来,收入别的纳戒。如果你实在无聊的话,不如和我说说话?” 和你有什么话好说的。 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敷衍着应下:“……那好吧。” 随着我盘腿坐下,一股强大的灵力在天空中铺展开,浑厚力度宛若盘古开天辟地,直要把天际撕裂。紧接着,一个画面在天空出现,小屋温馨,桌上茶杯热气荏苒,窗外木槿丛生,小溪湍流。 ——我居然在这里可以同步看到外面的场景! 应桉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口吻带着纵容:“这样就不无聊了吧?” 我怔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葫芦的视角下,我被挂在应桉腰间,看着他窸窸窣窣地换上外衣,戴好玉冠,一时间心里有些发乱。 隔空布灵,音画同传,这不仅需要修士灵力高深,更需要灵力源源不断的支撑,我与应桉无亲无故,他居然能做到这种份上。 祁山中庭。 中庭的布置被灵决清了个七七八八,各色锦衣校服争相夺目,有潇洒佩剑的少年郎,也有清冷出尘的仙家嫡女,人头攒动,一列列相互攀谈。祁山开秘境的阵仗远比我想象的要大,各家仙门晚辈如雨后春笋,巴不得在角逐中一展头角,立下名声。 坐在应桉的葫芦里,我居然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来,这种场合太过惹眼,又需要虚与委蛇,实在不是我能应付来得,应桉一惯会装模作样,他确实比我更适合秘境之行。 隔着很远,我一眼了就看到座上几位长老,以及身居最中的容澹。 大长老头发花白,眉目威严,他清清嗓子,灵力在中庭内传递,不过片刻,所有嘈杂都静了下来,无数弟子排列好,目光全部投向中间。 大长老说道:“今年秘境各家弟子仍需佩玉,待会会分发玉佩,倘若遇到危险,可以第一时间捏碎后传出,秘境内珍宝无数,但也危险重重,你们知其不可,也就不必逞强了。” 隔着老远我都能看到向翎嘲讽地瞥了下嘴角,似乎在嘲笑居然会有人捏碎玉佩逃出秘境。 向翎个子高,体态极佳,下巴微微扬起,向家又只有他一人,站在众人之间,宛若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瞬间就抓住了我的视线。 我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五官浓艳,生得极其好看,只是嘴太不会说话,让左右人员全部敬而远之。 大长老又说道:“今年秘境的规则与往常略有不同。” 他凭空点了点,灵力无端而生,金色流动,在空气中勾勒出一张榜单,“分数以杀敌、夺宝而计,珍惜猛兽算作前者,如果各位杀了,可以纳入兽丹。” 此话一出,场内略微有些沸腾。秘境传承千年,里面奇珍异兽无数,按大长老的意思,倘若你能杀掉,那内丹就是你的了。 ——这次祁山确实是大手笔。 “……夺宝以你们拿到的功法威力、药材或灵丹珍惜程度而计。”大长老扫视一圈,“各位长老与少君自会定夺,秘境榜单也实时改变,你们的师兄弟、师尊都会看在眼里。” “最后,我警告所有子弟一点,不可私下斗殴,不可强取豪夺,不可违反守则。” “——若有破坏规则者,按祁山山规处置。” 四周一片寂静,我耳朵里听着大长老的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容澹。 他今天依旧是白衣盛雪,目无下尘,随着他手指以三秒一动,缓缓敲打坐檐,我敏锐地发现容澹好像在寻找什么,他目光隐蔽,绕着瞿凌这队转了转,又去看向翎。 我无师自通地悟了,他肯定是在找我。 但就在我看了没多久之后,一块黑色盖到穹顶画面上,把少君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我喊道:“应桉,衣袖挡住葫芦了,我看不见了。” 听到我的呼声,应桉这才移开手,但是换了个角度,各家子弟衣袖交错,几名极美的女修小声交谈着什么,看向应桉的面颊微微泛起红润,贝齿轻咬,又是冲他抿唇一笑。 他自己要调情,偏偏阻隔了我的视线。 我恼怒地用魂体去撞天空的画面,结果自己却撞得头晕眼花、大脑轰鸣。 应桉似乎没有感觉到魂体微小的撞击,叫我:“清清师兄,现在看得到吗?” 我艰难地睁开双眼,看着画面重新转移到正殿,大长老手中浑厚的灵力开始凝聚,随即其他长老灌灵力入他掌心,紧接着,空中屏障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几位长老都是满头大汗。 容澹起身,银灰的长眸倒映出波涛汹涌的灵力屏障,横雪叮咛一声,继而发出更强烈的声响,出鞘后被他紧握在掌心。 “砰!!!” 横雪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劈向那道口子,直接将天边灵墙斩成两半! 众人惊呼之中,容澹悄无声息地收剑,为几位长老注入一股最为强大的灵力,一个通道被缓缓打开,幽深且遥远,里面就是祁山的秘境了。 我被这幅场景震得发昏,躺在地上,半晌才迷蒙地睁开双眼。 应桉声音紧张,叫我:“清清师兄,你听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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