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决定许一个不同寻常的愿望。我要可爱的宝宝。阿蒂卡对自己说,不可爱的宝宝也可以,我想照顾它,我是好妈妈。他满心欢喜地许下这个愿望,睁开眼睛,想要吹蜡烛了。 气球炸开了。飘出来的不是彩带,而是人的四肢。它们脱离了躯干,在爆炸中变成难以分辨的肉块,血浸在路上。阿蒂卡一边哭着,一边捂着自己的耳朵。 有人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要哭,阿蒂卡,不要哭。人流湍急,阿蒂卡被牵扯着往前走,他身不由己,频频回头。 巧克力一样的黑烟笼罩着他的家。很多双匆忙的手牵过他,一些吻落在他的脸颊边,整理他凌乱的银发。路上好多血,有手捂住他的眼睛。阿蒂卡在摆渡车上吃妈妈喂给他的饼干,卡住了喉咙,想喝水。他的脸颊脏兮兮的,沾满了污灰。他的妈妈死掉了,他的妈妈被抓起来,背着枪的妈妈,他的妈妈在路上躺着,被车子轧过去。 车子轧着,太疼了。阿蒂卡想。他怕冷一样愣愣地依偎在妈妈身边,妈妈紧紧抱住他,用围巾遮住他的脸。 接下来的事情阿蒂卡有点记不清楚了。从最开始他就记不清楚,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他记得自己很饿,好口渴,想要去舔路边的脏水喝。中间他和妈妈走散了,人群像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张大嘴巴,把他吞下去。 接着有人将他抱上一个什么东西里。是妈妈,找到他的妈妈。妈妈亲吻他的手,坚毅的眼神直视着他。活下去,我的宝贝,我们都爱你。 ---- 写得我哇哇大哭
第29章 救生舱 逃生舱的门关上了。妈妈的脸不见了,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推动力将他压在椅子上,耳膜中传来难受的鸣响。 一片混乱之后,黑暗的宇宙出现在阿蒂卡眼前。恐怖的巨大轰炸声和他的妈妈都在后面,不见了。 逃生舱将他送往一个荒无人烟的星际。在这里,帝国的军航不会轻易找到他。宇宙像是一片宽宏又巨大的海,它永远安静,永远荒芜,像一片寂静的死林。 阿蒂卡睡觉着。在救生舱发出难听的吱呀声之前,他就织了一个茧。 虫茧是他新的救生舱。他想睡觉,想一直这样安静地睡过去。 后来有一天阿蒂卡醒过来了。他记起来自己的愿望,吃掉了很多人类,在人类的船舱和成堆尸体上生下了他的第一批卵。恶湖没有从卵里出来,他的同胞兄弟们都纷纷破卵了,落地之后,就变成强壮的虫卫。 戈雅是虫卫中的一个。低阶虫卫的寿命很短,也没有感情。它们听从虫母的命令,但也仅限于此了。阿蒂卡很寂寞,他不停地生下虫卫,它们拥簇着他,发出难以辨别意义的口器摩擦声。 那声音安慰着虫母,但阿蒂卡也好希望和人讲话。生产后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宇宙射线穿透进没有补好的飞船,让阿蒂卡生病了。 恶湖终于从卵里出来了。它吃啊,吃啊,变得很大,遮盖住整个飞船。然后它前往前方,开拓这片星际,为虫母的飞船探路。恶湖吃掉了很多敌人,也因此受到了很多激光武器的攻击。它将敌人都消化了,但是虫体却留下难以恢复的痕迹。 阿蒂卡和他生不下来健康的虫卵。那些虫卵枯萎的很快,或者还在虫卵中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们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恶湖决定不再尝试为止。 虫嗣重新前往前方。阿蒂卡自己生下一批虫卵,它们都很好,很健康。 但这个时候戈雅出现了。他变得跟以前不一样。虫群开始躁动,虫卫们试图控制进化了的虫卫,将他们围起来,然后吃掉。一场屠杀又开始了,就在他的小飞船里。 阿蒂卡呜呜地哭着。戈雅打碎了他的卵,他浑身像是凶手一样,沾满了虫卵的血液和粘液。阿蒂卡在育儿室里哭泣,戈雅跪在地上,试图安慰他,绝望而狂热地亲吻他的足踝。 阿蒂卡不知道自己生病了,那些卵也生病了。他以为它们都很健康,但幼虫孵化之后,会变成可怕的怪物。它们会吃掉母亲,再吃掉同胞,最后甚至吞吃自己。 他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但就像当初藏在救生舱和虫茧里一样,阿蒂卡不愿意醒来。他把这些都归结到戈雅的头上,让他离开,自己再次结成了一个虫茧。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宝宝伏在他的胸前。他长羽毛的宝宝一开始很虚弱,但是慢慢强壮起来,还帮他修好了飞船。阿蒂卡接下来又生下他的第三个宝宝,还有第四个,嚎叫。白背鹰给了他积雪,他最心爱的小宝宝。 ---- --- 结茧可以修复身体,所以生下健康的白背鹰! 阿蒂卡吃的都是男的,他的妈妈都是女性,所以阿蒂卡一般只吃男的
第30章 领地 白背鹰站在门口。床上,阿蒂卡和积雪睡得正香。 虫母的侧脸陷在软枕上,身体柔软,睡得身体一起一伏。积雪已经长成十多岁人类小孩的模样,贴着妈妈,安静地睡着。 嚎叫站在白背鹰旁边。狼尾和恶湖在照顾幼崽,别墅里很安静。 除了恶湖,其他的虫嗣都不知道阿蒂卡的这段经历。嚎叫辨别出入侵的虫族属于他们的虫群,但是个低阶的虫卫。进化了的虫卫仍然是低阶,基因不稳定,是虫群的危险份子。 虫嗣的职责是保护虫母,以及拱卫虫巢。阿蒂卡将虫巢分群,旧的虫巢,虫卫,幼虫,和虫卵,都属于新的虫母。他们跟随阿蒂卡来到新的领地。 但无论在哪片领土上,虫族都不会让虫母受到伤害。这是虫族的铁律,也是他们至死不渝奉行的准则和使命。 阿蒂卡醒来的时候,恶湖在他旁边。阿蒂卡在枕头上舒适地移动了一下,恶湖没有动,但阿蒂卡知道他已经醒了。 阿蒂卡枕在自己手肘上,伸出一只手指,去摸恶湖手臂上的疤痕。虫嗣的手臂肌肉结实,线条隆起。他的手臂内侧有一些和其他伤疤不一样的伤痕,是自己割破足肢画上去的。每一道伤痕都代表他们的一个孩子。 恶湖侧过身来。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疤,像是被缝合的皮肉组成,伤疤爬满苍白强壮的脊背。阿蒂卡蜷在他的身边。像是每一对不幸失去孩子的情人一样,这种默默的感情存在于两人独处的温存之中,在彼此的慰藉中得到栖息之地。 积雪已经被嚎叫抱走了。两人亲热了一会儿,狼尾的早饭已经做好了。白背鹰把一切都准备的很充分,除了厨房和食物,甚至还有煮蛋机。 早餐是酸奶,厚蛋吐司,还有鸡肉片。白背鹰给小崽崽们分新鲜的血肉。五个小蜘蛛已经长到床头柜那么大,前螯吧卡吧卡的,每个虫裹着婴儿餐布,前面放着一碗加牛奶的字母麦片。 虫嗣们吃冻肉,阿蒂卡用叉子吃鸡肉,切沾了蛋液的吐司给积雪吃。吃完小点心,阿蒂卡开始吃正餐。他喜欢吃柔软的新鲜内脏,硬的大块冻肉给虫嗣吃。恶湖带冰碴一起嚼碎,发出脆响的声音。 白背鹰吃东西很斯文,和阿蒂卡一样在膝盖上垫着餐布。他用叉子吃肝脏,抿进嘴里。阿蒂卡吃剩了,就给他。嚎叫在嘎嘣嘎嘣地嚼着骨头,后齿把骨茬都咬得粉碎。 狼尾在跟蜘蛛仔仔抢饭吃。三只蜘蛛用前螯抢夺他的饭,狼尾坚决保护自己的肉,积雪坐在阿蒂卡身边,晃着两只小腿。 吃完了早饭,虫虫们休息一下,准备吃中饭。五只蜘蛛仔仔爬来爬去,相互打架,乱蹿,坐到恶湖的头上。高大的虫嗣头上顶着个床头柜大小的蜘蛛,像是非洲人,淡定走在路上,头上顶着一个摇摇晃晃的大水缸。 狼尾的毛被小蜘蛛的前螯揪下一缕,捂着头泪眼婆娑。嚎叫在一边翘起八条腿装死,眼睛变成了叉叉。阿蒂卡在给积雪仔细看牙齿,小虫嗣乖乖张开嘴巴,露出一口多层锋利尖锐的雪白细牙。 蜘蛛仔仔们自觉远离白背鹰,因为觉得对方很可怕。有几只在白背鹰经过的时候呲牙咧嘴,张开口器,冲他嘎嘣嘎嘣地摆弄前螯。 ---- 好幸福呀~~
第31章 躲避 晚上了,他和谁睡觉呢!阿蒂卡想了半天。他本来很想和积雪一起睡,小幼虫身上香香的,有一股好好闻的味道。积雪在他怀里睡,他们俩都可以睡得很好。 不过积雪被抱去幼虫单间,自己单独睡了。不知道是嚎叫抱走的,还是恶湖抱走的。阿蒂卡洗完澡,坐在床沿上,摇晃着腿。 小蜘蛛虫崽一只接一只的,都被赶到育儿房睡觉了。虫虫们白天使劲在院子里玩,消耗了很多精力,现在窝在自己的虫虫窝里,都睡得很好。偶尔还会有一两只抽动一下脚,像是在做梦。 吧嗒吧嗒的前螯拔动声偶尔响起来。阿蒂卡侧着耳朵听,过了一会儿,幼虫们的声音也没有了。 房间里好安静。整个小别墅都非常安静,像是属于休息的夜终于降临了。阿蒂卡等了一会儿,又没有人来,觉得好百无聊赖。 他想了一会儿,决定自己去找。房间里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阿蒂卡踩在上面,感觉软软的,很舒服。 走廊里的灯亮着。他穿着睡衣,洗完澡后,身上也香香的。阿蒂卡一路走过去,发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皮肤苍白,面孔上覆盖许多缝合线一样的痕迹。那双眼睛里没有感情,十分冷酷,似乎透出一点轻蔑的残忍来。 阿蒂卡的脚抓着地毯。他的脚趾蜷缩起来,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个男人的脸非常眼熟,但他好难想起来,就像这里的一切一样,又熟悉,又变得古怪得陌生。 那男人的眼睛看向了他。阿蒂卡觉得身上好冷,像是从床上起来,少披了一件衣服。 “你还在躲什么,虫母?”那个男人说,“贪玩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 阿蒂卡咬住了唇。那个男人没有动,只是唇边笑了一下,但眼睛却没有丝毫笑意。 “你到底在怕什么?”他轻声说。接着,他往前走了一步,阿蒂卡立刻往后退,像只受惊的小鸟一样,把头抬起来。 “我不会伤害你的,”男人说,“只要你听话。我们都会对你很好,你想要孩子,也会有的。” 阿蒂卡抓着自己的衣服。你玩过躲避球吗?那是一种有趣的游戏,流行于青少年之间。对方打过来一个球,你只要躲开就好,如果你被击中,那么就会出局。阿蒂卡看过这场球赛,他穿着小狗熊的衣服,妈妈在身边给他摇旗子。看着大家躲来躲去,他觉得非常有意思。 那个男人朝他走来。阿蒂卡不想出局,所以他转身就跑。柔软衣角被掠到身后,风从耳边的鬓发里穿过去。走廊变得似乎更加黑暗,没有尽头,在两侧变得模糊,往下掉下去。 他在往下掉了。风抓着他。好轻的风,仿佛他可以飞起来,风挠着他的痒痒。接着,失重的眩晕感传来,仿佛是一万个重物压过。阿蒂卡挣扎着扭动身体,他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光怪陆离的闪亮碎片快速地掠过,无数重叠的杂音和仿佛被加快了的人声传入他的神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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