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巧儿激动起来,踌躇满志地握着拳,“一旦挑起动乱,反叛军说不定会浑水摸鱼,帮我们一起把乱子越搞越大。” “走。”陆迢扛起冲锋枪打开了房门,“去制造点导火索。” …… 苍蝇炸弹爆炸的瞬间,解临渊瞳孔锁定的那处草丛发出了轻微的抖动,但这并没有用,没有人能在这种距离下逃脱Z1932的掌心。 真正的船夫要比电子屏幕中的他更加苍老,跟随保护他的五名打手就像是纸糊的一般,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解临渊的火力下,然而他射向对方的子弹却被一面可以任意化形的手臂轻松挡开。 银发、红瞳,机械战神。 船夫意识到反叛军的情报有误,曾经出现在钟塔顶端一枪射穿科研旧址女神像的人,就是眼前这名身体状态处于巅峰期的高级Z系列机械战神,并非所谓已自毁的废人。 怎么可能……这群比畸变体还要恐怖的怪物明明已经在北营地的内斗中尽数报废损毁了,这世上已经没有完好的高等级机械战神了…… 船夫被解临渊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尽头,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悬崖,猛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类似于传感器的东西,疯狂地按着上面的按钮。 解临渊第一反应这是对戊寅不利的东西,但任凭船夫怎么按,跻身于他体内的戊寅都没什么反应,甚至发出了和他一样的疑惑:“这老家伙在干什么?” 船夫也在这时意识到不对劲,他露出被人戏耍恼羞成怒的表情,恶狠狠地扔掉了传感器。 读情绪头号种子选手戊寅秒懂:“看这样子,他好像是被甲辰卖了……说起来,甲辰呢?” “大概率在船上。”解临渊推测,“会不会他的目的实际和5号房实验体有关?” “很有可能,不然没法解释船夫为什么不带5号房实验体来交易现场,否则哪可能让薛鸿意这么自在……”戊寅说,“就是不知道甲辰到底用什么理由说通的船夫。” “只能怪他蠢了。”解临渊都有些嫌弃眼前的这个对手了,刚愎自用,这么简单就被甲辰玩得团团转,关键就是这样一个蠢人,竟然阴差阳错地令全世界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当中。 一阵振翅声破空而来,鸟鸣在头顶响起,船夫还异想天开地打算趁机逃跑,被解临渊当场逮捕。 解载从金翅雀背上缓缓爬了下来,“解临渊,太好了,看见你们没事。”
第152章 悬崖边的风很大,吹得满头银发的解载步履维艰,金翅雀展开一侧羽翼为他挡风,解临渊也快步走到他的身边,用右手搀扶住他。 解临渊的左臂化作了一条锁链,把船夫从头到脚捆得结结实实,让他脸贴着地屁股抬起,颜面尽失,最多只能在地上蛄蛹。 “教授,您没事吧?船夫和甲辰有对您做什么吗?”解临渊关切地问,“这里很危险,您不要靠近。” “他们没对我做什么。”解载顶着风颤颤巍巍地喊道,“是我老糊涂,还指望着一承念着父子情谊浪子回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您这是哪里的话?”说完这句客气话之后解临渊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因为他觉得戊寅很可能会在这时候回上一句:确实。 戊寅也确实下意识要回确实,如果不是解临渊提前走位给了他张嘴压力的话。 “我想我们需要对个暗号,以防您被寄生。”解临渊谨慎地说,“解教授,您应该不至于把暗号都告诉了您的儿子?” 解教授露出窘迫的表情:“我只是糊涂了一点,但还不是痴呆。” 解临渊浅淡地笑了声:“所以……绿萝的名字是?”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问题。”解教授为难地叹口气,“小靓女。” 无论是从反应还是答案来看,都是货真价实的解载,戊寅放松了警惕,偏题地在解临渊脑海中问:“难道这个名字真的很难听吗?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表情。” 反正不好听。解临渊高情商地保持缄默。 “我有话要问他。”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解载面容严肃地指着船夫说。 “回去再问吧,这里风大。”解临渊劝道,“您先让金翅雀带您离开,我马上要去帮薛鸿意,没办法顾着您。甲辰又一直没现身,船上情况不明,到处都很危险。” 解载充耳不闻地继续朝船夫走去,看上去意志非常坚决。解临渊也不好对他动粗,只好快两步把船夫从地上拎了起来,提溜到解载面前。 等看清面前这名老人的脸,蓬头垢面的船夫双目中瞬间蹦出仇恨的火焰,啐掉口中沾上的土:“老不死的——” 话音未落,尖锐刺耳的啸叫声骤然卷土重来,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戊寅大脑,他意识恍惚,令解临渊也猝不及防地心尖一悸。 “戊寅,你怎么了?”解临渊急切问。 他看到身侧变异金翅雀也不安地振翅啼鸣起来,第一反应是船夫的援军找到了他们,并且启动了备用的超声波传感器,“黄金!” 不等解临渊得到回应,眼角一抹亮光闪过,他下意识地躲避,却没想到攻击并非朝他而来,一把锋利的尖刀以不容置疑的力度没入了他身前人的心脏。 利器撕裂皮肤血肉的声音响起,船夫半弓着腰,呜咽一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是愣怔地抬起头,见到解载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纵深的皱纹底下,是一双全然不属于年迈者的眼睛,森冷、轻蔑又不屑地盯着他。 视线再往下移,是一把完全没入他心口的匕首,深红的鲜血迅速在棉衣上晕开,解载双手稳稳当当地握着刀柄,将刀刃用力侧转一圈。 船夫口中瞬间溢出了大股大股的鲜血,他的眼底露出诧异和对死亡的恐惧,眼珠无力地转动,走投无路地向解临渊求助。 解临渊也被解载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到了,可他现在只有一只手,无法及时阻止解载接下来抽刀的动作:“教授!教授,他还不能死,实验岛的具体地址还没有问出来!” 解载充耳未闻,冷静地将刀抽了出来。 “救,救我……”船夫声若蚊讷,因为大量失血全身虚软无力,解临渊紧紧搂着他,快声逼问:“实验岛坐标!告诉我。” 船夫瞳孔逐渐涣散,嘴唇不甘地动作着,死到临头还在讨价还价:“先,救……救我……” 戊寅此刻也是和解临渊同等的错愕,但电光火石之间,深埋在潜意识中的第六感牢牢地扼住了他的咽喉,颤栗的电流和无尽的声波痛苦笼罩在他全身,戊寅不受控制地挣扎着,从理智缝隙处挤出微弱的催促:“快走,快走!” 神经电流噼里啪啦地在身体里炸开,解临渊遵循本能的判断力果断扔掉还留有一口气的船夫,捆缚住对方的锁链也在同一时刻听从他的意念,如蛇一般快速在浸满鲜血的衣服上游动,金属首端迅速改变形态,朝着解临渊空当的左臂处飞去。 但就在这时,一只遍布皱纹的手掌盖上了他的肩膀,只听清脆的一道金属伸缩扣响,解临渊猛地朝左肩看去,只见一枚甲虫形态的传感器吸附在他的肩头,四周伸出细长的尖刺,狠狠地扎进了他的金属臂中。 摩擦的电火花簇的一亮,解临渊高速运转的左瞳应声熄灭,变成漆黑的屏幕,飞到一半的金属锁链失去指令,保持着化形中途的奇特形态瞬间变成随处可见的笨重钢铁,朝地面沉沉落去。 解临渊现在还能有什么不明白,他骤然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一脚踹开了解载,单手扣住锁死在他肩上的金属异物,难以置信地看向不远处被他踹飞出去口吐鲜血的解载。 “……伊尔?” 解载年迈老衰的身体如同失调的机器,诡异地颤动着,只有一颗脑袋,格格不入地和肩膀呈九十度抬起,眼球暴出,黑色血管从眼角飞速蔓延,唇边勾起一个邪恶的笑容:“太晚了哦,Z1932。” 解临渊右手从腰间旋出手枪,咬开保险,但就在瞄准解载即将按下扳机的那一刻,他感受到食指上微弱的阻力,以及戊寅压抑着极大痛苦的声音:“别……杀,那是解,教授……” “戊寅!” 在他的呼唤声中,解临渊听到了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 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痛苦,会让戊寅发出这样的声音。 在这一刻,解临渊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 他手里握着枪,弹匣里填满子弹;他腰间别着刀,刀刃吹毛立断; 他自认所向披靡,为杀伐屠戮而生,但恋人就在他身体里惨叫,他却无能为力。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敌人在用什么手段折磨戊寅。 解载的眼角流出了黑色的污血,顺着皱纹落下,如同两行泪,“你为什么要逃走呢?留下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营养液里……多寂寞啊。” 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也轻了下去:“戊寅,终于是完整的了。” 一瞬间,解临渊耳边静得可怕,胸口那种沉甸甸的充实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灌了风的空荡。 戊寅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 他睁着酸痛泛红的右眼,在每一片枯叶,每一寸泥土上寻找。 “黄金,黄金……”解临渊看向不停晃动脑袋驱逐超声波的金翅雀,“他在哪?你能感觉的到吗?” 金翅雀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发出痛苦的哀鸣声。 解临渊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地面,在那里,解载胸膛缓慢起伏,身体不停地抽搐,呕出鲜血。 他的眼神不再是方才的阴毒快意,只剩下沧桑、悔恨、愧疚与无尽的悲哀,这才是真正的解教授。 解临渊缓缓走过去,在他身侧跪下,“……解教授。” 戊寅居然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分出最后一丝力气阻止他开枪,因为他知道如果解临渊开出这一枪,就等于是他亲手杀死了赐予他姓名的恩师。 解载张开了嘴,黑污脏血不停地涌出,“家……” 解临渊俯身下去,侧过耳朵。 “家……” 眼角的黑血不断流下,解载瞳孔越发浑浊,他用力睁大,想要看清解临渊的脸:“……家,我家。” 解载就这样大睁着眼睛,逐渐停止了呼吸。 解临渊顿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解载已经死了,他竟然和真正的解教授只有两面之缘,第一面对方给他一个名字,第二面对方给他一个遗愿。 不远处,船夫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不甘地倒在地上,临死都是难以置信。 解临渊夸过戊寅料事如神,说他总是什么都能提前猜到,可他这次失算了——甲辰不是伊尔。 就是这唯一的一次失算,让他跌落深渊。 …… 陆迢搭着救生艇紧赶慢赶地冲到同嘉群岛,一路上都在祈求自己能赶上,靠近岸边的时候甚至等不及泊船,直接跳下海朝岸上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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