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未曾注意到时,倒没什么,只以为是弟弟对哥哥的喜爱,如今觉出了端倪,那目光望过来的时候,其中暗藏着的情愫只叫燕执觉得内心好沉重。 待鱼汤面做好后,摹冽将面端上桌,放在燕执面前,两人面对面在紫玉方桌边坐下,燕未动筷子,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阿冽,我有一事想问你。” 摹冽:“何事?” 燕执蹙着眉,道:“昨夜……我们……” 摹冽借着桌上的烛光,看见燕执的耳根似乎有些红,他笑起来,故意装作听不懂:“昨夜我们什么?” 燕执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心一横,脱口道:“昨夜我们怎会发生那等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你的意识可是清醒的?” 摹冽置于腿上的手微微收紧,他盯着燕执的眼睛,笑道:“若阿冽说……是呢?” 虽心中有猜疑,可当得到肯定的答案时,还是叫燕执觉得不可置信:“你为何要这么做?……” “你分明知道我心悦师尊,同师尊很快便要成婚了,你为何要让我做出背叛师尊的事?” 摹冽知道自己应当否认的,可是满腔爱意憋在心中几乎要让他疯魔了,他眼眶逐渐变得猩红,笑问道。 “阿执哥哥觉得阿冽为何要这么做?……” 燕执拳头重重锤向桌面,震得碗上的筷子滚落下来,掉在地上,他咬牙:“不论是为何,你都不该这么做!” 摹冽仍是笑着,眼中却噙着泪。 燕执胸膛深深起伏,见他这个样子其实是心疼了,努力将情绪平复了须臾,虽还冷着脸,但缓了口气:“你知道错了吗。” 摹冽垂目,眼中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嘶哑道:“阿冽……不悔。” 燕执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感到心中又气又痛,气摹冽让他做出背叛爱人之事,痛摹冽那般自轻自贱,不珍爱自己。 他沉着脸站起身。 “你何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摹冽,你叫我真失望。” 那碗面还一口未动,燕执便离开了。 偌大的御膳宫又剩下摹冽一人,形影单只地坐在桌沿,如同来时一样。 他低着头,忽然笑了一声。 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居然妄想用那等卑劣的手段赢得阿执哥哥的目光。 连他自己都觉得脏。 他抬手,清癯的手背挡住流泪的双目,竭力遏制着不发出声音,却还是无法控制住肩膀的颤抖。
第10章 失约 燕执气得一夜未眠,但还记得自己答应了摹冽,要帮他将长寿面送给枝玉仙君。 心烦意乱,索性天蒙蒙亮便起了,到御膳宫时里面已经十分热闹,仙娥们正在准备今日的早膳,在烟雾缭绕间有说有笑。 他刚现身,便看到昨夜他未动的那碗鱼汤面仍置于紫玉方桌上,面早就冷了坨了,胀得汤都没了,上面的葱花也由翠嫩的绿变成了深褐色,一位仙娥路过时顺手端起那碗面倒入了秽物桶中。 燕执开口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等……” “太子殿下?”那位仙娥率先发觉了燕执的存在,其他仙娥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活一同上前行礼,右手呈兰花手势置于胸间,弯身道: “小仙见过太子殿下——” 燕执眉间轻拧着,“免礼。” “太子殿下今日怎得有空亲自到御膳宫来了?”有个圆脸小仙娥笑问。 因燕执平日里待人真诚宽厚,上至天神下至小仙娥,皆是一视同仁,闲暇时刻心情好的话还会同她们闲聊几句,因此这些小仙娥们并不惧他,也很喜欢他。 只是眼下他心情并不好,便不想多言,道。 “来取样东西。你们各自忙去吧,不必管我。” “是。” 仙娥们拂了拂身,各自散开。 燕执径直走向御膳宫中靠墙的那排白玉橱柜,打开最左边的那扇门,取出昨夜摹冽放在里面的紫玉食盒。 食盒第一层放着一大盅用水温着的鱼汤,第二层放着新鲜的手擀面,那水中施展的灵力,可以让鱼汤一整日都保持着适宜入口的温度。 昨夜摹冽将这食盒放进橱柜的时候还特意叫燕执看了,叮嘱了好几遍让燕执莫要忘了让人送。 他若是同摹冽置气,那这面便是真的白做了。 叹了口气,燕执提着食盒往外走,路过那秽物桶时,看见摹冽精心准备的食物被人当腌臢之物般倒在这里,仍是忍不住拧起眉心。 他一手护着长大的人,心中自是疼惜的,见摹冽的心意被践踏,他也会难受。 只是这面都成这样了,常人看着便是不能吃了,也不好发难于那仙娥、怪那仙娥擅自将东西倒了。 拎着食盒回到太子宫,燕执唤来怜璧姑姑,叫她将食盒给枝玉仙君送去。 怜璧姑姑曾是他娘亲玄龙身侧最受信任的仙娥,自小看着他长大的。 他父皇和娘亲原本并非彼此命定之人,因为深爱彼此而违逆天道非要在一起,历尽千辛万苦才修成正果,此后便在东海边的竹楼隐世而居,过二人世界,怜璧姑姑自然便一直跟着自己了,如今亦是他最信任的仙娥,被他尊称一声姑姑。 怜璧对枝玉仙君和摹冽这俩人没有好感,枝玉仙君身为燕执的父皇燕鸢曾经的天道命定之人,曾深深爱慕过燕鸢。 那一世枝玉仙君在神魔大战中因保护燕鸢而陨落,坠入凡尘转世为人,曾害过因守护神族而战死、同样坠入轮回的玄龙。 虽不是存心的,但间接的行为,便已害得玄龙上一世惨死,险些就消失在世间再也回不来了。 而害了玄龙的罪魁祸首除了枝玉仙君,充当其冲便是摹冽的父王——曾经的魔界之尊。 魔尊已死,上一世的恩怨当事人其实都已经释怀了。 燕鸢之所以愿意看在枝玉仙君的面子上收留有着魔族血统的仇敌之子摹冽,就是因为枝玉仙君曾舍命救过他。 可就算那些恩怨已释怀,也不妨碍怜璧反感这一家子,不过再反感也抵不过小太子一心护着那小魔物,她不太好表现出来,只得遵从。 待怜璧将装着长寿面的食盒送过去,确定枝玉仙君收下之后,燕执方才放下心,去了御书天宫,下界之前,他需再处理和交代一些事务。 花了一个多时辰,将事情处理好,燕执便去了瑶池。 昨日他同师尊和摹冽约好,辰时在瑶池边汇合,一同下界。 文昌星君向来守时,待燕执到的时候,文昌星君已坐在瑶池旁的八角鹤亭中看书了,微风拂过,他后脑处的抹额系带随风摆动,身着一袭淡蓝色衣袍,坐在那处,便是一幅画。 “师尊。”燕执在文昌星君对面的玉凳上坐下。 “嗯,你来了?……”文昌星君低着头看手中的书,看得入迷连头也未舍得抬。 燕执见了师尊便觉得心怀愧疚,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师尊怎未戴阿执送的崇明鸟玉冠?” 文昌星君这才抬头,笑道:“我担心下凡弄丢了,便收起来了。” 师尊并不是生来就是神的,他飞升之前,在凡间做了十世的教书先生,家境清寒,便较为爱惜东西,这习惯保留至今,都飞升200万年了还未改。 因曾下界的时候遗失过一件法器,后来他再去凡间身上便不会带贵重之物。 燕执:“那崇明鸟玉冠在危难时刻得以保护师尊,师尊应当不要离身才是,尤其我们去了凡间可能遇到妖邪。” “若不慎丢了碎了也不可惜,阿执寻一只更好的送予师尊。” 文昌星君笑道:“有你在我身侧,何须担忧遇到妖邪。” 燕执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确实有理,不论遇见什么,他都会护着师尊,有他在,不用那崇明鸟玉冠也无所谓,便不再坚持。 “师尊要寻的古籍是什么?” “上一位文昌星君陨落前攥写的,名为《大冶之治》,其中记载着二百万年前,人间因战乱、瘟疫、山洪,而生灵涂炭,各国相互撕咬之余更是内战不断,人间沦为炼狱……此后众神纷纷下凡普渡众生,上一位文昌星君便是用自己的办法竭力引导着众国的有能之士为官为将,入梦点播他们施展救世之道,同众神合力挽救人间于水火,才有了今日繁荣昌盛的人间。” “我想看看他是如何做到的。” 燕执右手手肘撑在玉石桌面上,手掌托着一侧脸颊,望着文昌星君的眼中满是钦佩与爱敬。 “师尊心系苍生,乃苍生之福。师尊愿做阿执仙侣,乃阿执之福。” 他幼时便听祖母说过,文昌星君在人间做教书先生的第十世,他的母亲染上了瘟疫,而他平日里虽以教书为生,实际上收的学生同他一样皆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很多学生根本连学费都交不起,至多在丰收之时拿些土豆稻米过来,报以师恩。 因此他同母亲日子过得极为贫困潦倒,母亲病后不仅买不起药,因瘟疫爆发无法继续授课,他同母亲渐渐连果腹都成了难事。 而他为了让母亲活下去,在家中的食物吃尽之后,夜间趁母亲熟睡,割下自己的股肉烹之,母亲因此熬过瘟疫活了下来,他却在母亲病愈之后,倒在母亲面前,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一年,他才20岁。 此举感动了天道,他因此飞升,成为文昌星君,不必再受轮回之苦,却仍是心系人间,一刻不曾忘过自己的使命。有利于苍生之术,他都想要寻来看看,避免有朝一日需要用时能力不够。 燕执自小便钦佩师尊,敬他爱他,以他为楷模。 他一直望着师尊,望得久了,便望进了心中,再也抹不去了。 “能得太子青睐,亦是梓潼的福气。”文昌星君微笑望着燕执,那双漆黑的瞳中满是温情。 燕执亦忍不住笑起来。 师尊的性子其实是极温柔的,只是生性中含了古板,坚信严师出高徒,他若犯错师尊便会严惩他,幼时是罚他抄好多书,成人之后这惩戒便不好使了,他若是惹得师尊生气,师尊便会将他赶出殿去不理他。 如今两人已经心意相通,很快便要成婚,再不用担心师尊会因为自己缠着他、要他做自己仙侣而生气。 师尊答应自己的求婚之后,似乎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坦然了许多。 燕执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然而脑海中却骤然浮现摹冽那双噙着泪的红瞳,分明满是悲怆,却倔强地扯着嘴角在笑。 交谈之间,辰时已过,八角鹤亭被艳阳笼罩,可摹冽迟迟未来,燕执渐渐开始有些坐不住,但还是极力忍耐着。 待文昌星君问起,他终于忍不住,起身道。 “我去寻他。” 他先是去了摹冽的寝宫,那床榻上仍保持着昨夜的样子,被子掀开一角摊在那里,那人显然是自御善宫离开后便根本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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