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心里翻白眼,最看不上这有话不说的样子,面上却不显,他推了宋玉一把:“三殿下在问你呢。” 宋玉茫然抬头:“啊?我没听见啊?三殿下你问我了?” 扶桑脸色更差,张嘴欲说什么,天子朝他慈爱招手,朗声道:“我儿来此坐。”他指着自己左下跟的位置,扶桑抿嘴,又看了宋玉一眼,才抬脚朝着席位走去。 老侯爷给宋玉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宋玉白眼回去,拿着那破扇子扇了两下,打着哈欠说烦。 冠冕堂皇半场筵席,宋玉总觉得有人看自己,一抬头,跟斜对面的二公子四目相对。下意识就要翻白眼,翻到一半儿,看二公子笑意更深,意味不明,宋玉心烦莫名,强行终止自己的白眼,恶狠狠咬了一口盘子里满是心眼的藕嚼得嘎吱响,太大声换来老侯爷一个白眼。 宋玉也白眼,又吃了一大口,看回去却见二殿下看着他的藕笑容莫测,恶狠狠嚼藕的动作莫名偃旗息鼓,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他一个眼神吓退,宋玉瞪着眼又嚼了几下——他家藕金贵,他吃不得? 正想着,桌上莫名多了一盘藕,上菜的人动作迅速,二殿下似笑非笑眯着眼示意缺心眼的宋玉多吃点,看着眼前全是孔的藕,宋玉气不打一处来,成风傻乎乎问:“怎么单给咱们加了藕?咱们不是有了?” 宋玉心烦意乱:“叫你吃了长点心眼!”说着将多出来那盘推到了后面,再不看那人,没一会儿,正跟扶桑有问有答的天子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宋玉身上。 宋玉心想,要来了。 他撑着头,蘸着杯中温热的水在桌上漫无目的画乱七八糟的线条,等着点到他,天子举杯,百官也举杯,永安侯起身举杯,宋玉懒散跟着也举杯,溢美之词全都给了山河天下和公子扶桑,纷杂的称赞中他含混着随意张了张嘴,还顺道打了个哈欠,祝过酒众人都没落座,果然,天子清了清嗓子:“今天给扶桑接风洗尘,我儿祈福辛苦,没别的给我儿,仅有些微薄赏赐。” 他说着,身后满脸褶子的老太监笑地喜气洋洋,五官快要被挤进褶子里,捧着明黄卷轴开始宣读今次天子给公子扶桑的赏赐。 那老太监捏着尖细的嗓子,洋洋洒洒半刻钟才念完天子的‘微薄赏赐’,扶桑谢恩习以为常,百官也都司空见惯,礼单念完了,这一出戏却还没唱完,还有最后一样赏赐,是扶桑今日真心想要的,也是这场筵席根本的目的。 果然,天子朝老侯爷这边瞧了一眼,先挑了个话头:“前些日子扶桑要回望京访亲,给宫里送了飞花信,我听说,宋玉是不是也有一封?” 那压着桑花暗纹的信笺就在宋玉书房落灰,压根没有人拆,今天还给宋玉垫脚,老侯爷脸不红心不跳,摸着胡子道:“是,三殿下记挂着宋玉,宋玉也总惦记三殿下呢。” 天子哈哈大笑:“是是是,这两个自小两小无猜,三年前扶桑要走,我记得宋玉是不是还送了信物给扶桑?这么些年了,他们感情好,有些事也是该定下了。” 天子风轻云淡提起宋玉险些丧命的三年前,老侯爷老神老在点头,轻浮纨绔的世子爷脸上也没什么旁的表情,依旧吊儿郎当,仿佛是听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般。 早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老侯爷看了一眼不孝子心下叹息,面上却是与有荣焉:“陛下说的是……” “咳咳……咳咳咳……”二公子忽然剧烈咳嗽打断了永安侯和天子的话,天子不悦皱眉,他稍显歉意笑着:“陛下见谅,儿臣前两日受了寒。” 扶桑心里愈发不安,他总觉得这次回来他这个二哥哪里不对劲了,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他死盯着淮雪,怕他说出来什么扰乱一步之遥的婚约,天子不欲理会他,语气不善教训他:“身体不好就回去歇着。” 是叱责的话,二公子脸上那张假模假式宠辱不惊的面具一点不受影响,桂六扶着他起身,他说:“是,打扰了诸位兴致,淮雪先告退,陛下见谅,诸位慢饮。”竟然果真要在半途走了扫大家的兴。 原本要议喜事,众人原本就心思各异,纷纷看永安侯府热闹,这会儿气氛更冷,扶桑表情不佳,天子也没想到他这么不识相,二公子却像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离席了。 走到门口转角,二公子忽然停下,又回头,道:“对了,有一事忘了禀告陛下,前日淮雪也收到了飞花信,今年斗花宴,摘月楼似乎有人来王都,说是——。” 飞花信三个字先叫众人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关心二殿下怎么会收到飞花信,淮雪拖长音调,面上天衣无缝的假笑似乎带了几分讥诮,天子莫名一窒,淮雪扶着额头叹气:“是天枢还是瑶光……呀,头昏脑胀一时糊涂,忽然忘了……” 桂六搀着他,二公子说完便脚步虚浮离开,再不管因他一句话引来的哗然,还有天子惊愕复杂的神色。 原本要说什么?天子许久才回神,百官窃窃私语都在说摘月楼要来人的事情,还有二殿下怎么忽然跟摘月楼有关系了,扶桑在旁边望着他,他问:“摘月楼要来人,我儿怎么没告诉我?” 扶桑还在想说到一半被打断的婚约,目光落下去,宋玉在袖手看戏,看到他的目光咧嘴一笑毫不在意,他张嘴想说什么,天子又问:“我儿在摘月楼三年,见过天枢吗?” 当年秘辛扶桑也有耳闻,他摇头:“未曾。” 宴席匆匆散了,没人顾得上扶桑那板上钉钉的婚约——今日赐婚明日赐婚也不会有什么分别,宋玉就在望京,永安侯府一家三口,宋家宗族盘根错节,崇乐泱泱大国百姓千万,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长翅膀飞了,永安侯又不是什么奸佞小人,相反世代忠良,说一不二的大将军。 再说嫁了扶桑也就是窝囊一点,又不会有人真指出来说他什么,宋玉那模样,说不定还算是光宗耀祖了,就算私下里笑几声,明面上不还是得恭恭敬敬问他世子爷好? 因此没人觉得这事情会有什么变动,扶桑也不必心急,说来说去,还是摘月楼的事情要紧。 天枢瑶光都是主杀的星宿,这两位有人要来,约莫着是天下将有祸乱,不妙,不妙啊! 大殿下欲言又止,扶桑还想再提起宋玉,可天子已经起身走了。 事情说了一半儿被打断,老侯爷一看这场面,琢磨着这件事儿今天估计不会再提,于是便收起心思专心饮酒了——这酒虽好,却不如宋玉早上给他那两坛,不是好酒,可是合他心意,王都里的破事真他娘的烦人。 还有那摘月楼,一个胜一个讨人嫌。 宋玉擦掉桌上乱七八糟的线,心想过了今日也还有明日,扶桑总不会放过他,但摘月楼这事儿足够王都和陛下手忙脚乱好一阵儿了,他还能接着逍遥。 不如就去玲珑水榭吧,听说楼里花魁编了新舞飞天,还没正式演呢,他得先去一饱眼福。 回家路上,老侯爷背着手止不住地哼曲儿,心情好极了,宋玉只觉得有苍蝇嗡嗡嗡,又不敢提出来,商氏先拧着眉头:“侯爷借了谁家破锣来敲演?” 宋玉噗嗤笑出了声,成风也想笑,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宋玉踹了一脚:“冷得很,还不与爷走快些?”说着给成风使眼色,成风意会,跟着宋玉快步走了。 老侯爷这才腆着脸勾住夫人手肘:“夫人怎么那样说?” “吵的我头疼。”她按着额头,陶秋提着灯笼去前面开路了,老侯爷笑呵呵:“今儿个高兴,夫人你不高兴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侯夫人白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日不成明日成。”,他这么说了,老侯爷却高深莫测一笑:“总之已经这样了,不顺就是不顺,咱们回家!” …… 成风跟在宋玉身后有点怕:“世子爷,咱们一声不吭出府……” “哎呀你怎么这么墨迹?”宋玉狠狠敲了成风一扇子:“早知道就不带你出门了,唠唠叨叨。” “昨日侯爷说要世子爷在家安分点,爷,咱们……” “那是你家侯爷吃了夫人挂落,故意为难你家世子爷!”宋玉打断成风的话:“老子心情不好,气没处撒就只能找儿子的麻烦。” 成风心想那可不是吗?所以他家世子爷怎么还能肆无忌惮出门去吃花酒?他依旧担心:“那侯爷要是发现世子爷私自出门……” “你放心吧,近十天,啊不,近半个月,王都里没人有空找咱们的麻烦,你就安心跟着爷,爷带你找乐子去!” 成风小步跟着跑在后面,穿街走巷到了一条偏僻路口,巷口牌子老旧,写着南古巷,冷冷清清只有几家小店,宋玉有些疑惑看着着巷子,成风跟挠头:“爷,您怎么来这种地方了?”,宋玉没理他,自顾自停在了一家小店前。 招子破旧,店也不起眼,“爷,这地方……”成风心说不是吃花酒吗?这地方看不出来有什么乐子,不过没敢说完,老板听到说话声打开帘子迎客:“哟,二位客官吃点什么?里面坐里面坐!”是个中年汉子,热络的语气有些陌生。 似乎不太像了。 宋玉跨过低低的门槛,凭着记忆停在一张桌前:“老板,店里有焖羊肉吗?” 老板歉意笑着:“抱歉了,咱们小店里不做焖羊肉,那个费时间,店里只有羊汤和烩面,羊汤是小店招牌,炖了一晚上了,泡着饼吃正好,是地道的西北风味,客官可要来些?” 宋玉点头:“可以,那就要两碗羊汤。” 老板应声正要去准备,宋玉又问:“老板可还记得我?” “啊?”老板愣了一下,似乎想了想,道:“客官面生,小老儿应该没见过。” 宋玉怅然若失,还不死心他又问:“那前几日,可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带着个瞎子来你店里吃饭?”
第97章 问医 无功而返,宋玉怏怏不乐,路过玲珑水榭心想反正来也来了,不妨进去逛一逛至少将这名头坐实,轻车熟路上了三楼贵宾间,成风给他打扇子,老鸨问他今儿要点哪个姑娘,宋玉没要,问:“今儿可能看红玉姐姐的舞?” 老鸨点头说有,不过得等一会儿,红玉还在装扮,宋玉心想还好不算全无收获,当即叫了酒菜,去临窗等着看红玉那捂了半年多、故意吊他胃口的绝世之舞。 百无聊赖等红玉上场,宋玉忽然觉得闻到了一股药香,他吸了吸鼻子:“成风,你闻见什么味道了吗?” 成风也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胭脂味儿?” 风月场,当然只能闻到脂粉气。 宋玉也疑心是闻错了,因为这味道近期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是个他并不想见到的人,估计也不会出现在青楼,这念头还没落地,门被推开了,门口赫然宋玉不愿意见到的人:二殿下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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