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峦拔了瓶盖,酒香四溢带着股甜甜的蜜酿味儿:“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上好的桃花酿您别客气。”* 老头眼睛都直了,捧着酒瓶心满意足就让路了。 南枫撇嘴:“你来干什么?” “来——”傅景峦顿了一顿,“哄哄小老板,认个错。” 南枫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傅景峦低头轻笑,小老板气到这种地步,五色石依然没忘记戴,否则他也没法靠覆在上面的灵识找到人。 真是,乖得很。 藏镜阁从外表看与一般的江南塔楼无异,进门之后才知道别有洞天。 从下到上共9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类别的藏品,比如“史料铺”就涵盖了山川湖泊妖兽异怪的各种文献,还有关于人间帝王将相的诸多不可言说的野史;仙音阙则有许多已经失传的乐器乐谱;“墨宝阁”收藏的都是名人大家难得一见的真迹。 以上种种和人界的博物馆有些类似,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取阅方式——这里的每件灵物都有自己脾性,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南枫只能看到一个个空柜子,上面贴着铭牌,里面的东西是空的。 傅景峦耐心地带他一层一层逛:“这些藏品平时是看不见的,来访者如果和它心意相通,藏品会自行打开书柜,如若不然你就是用金斧头劈,它也不会出来。” 南枫问:“心意相通的标准是什么?” 傅景峦摊手:“你可以试试。” 这说了等于没说,南枫有点绝望,老头说这好几百年都没人能激活他,自己何德何能。 藏镜阁第九层就只有那一面镜子。 镜子非常大,目测有三米多高,外表看过去和平常穿衣镜也没什么两样,但南枫敏锐地从镜子上觉出一丝灵力,很熟悉,也很亲切。 傅景峦站在他背后,这人很高,差不多比南枫高了大半个头,他透过镜子看过来,是一贯的温和样子,却让南枫莫名觉得不自在。 他不露痕迹地避开一步,刚想作罢打道回府。 镜子奇妙地晃出一圈水波纹,又一圈,层层叠叠的涟漪散开,里面出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 镇上的人都是鲜活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着粗布衣服,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走,或背着背篓或搀着孩子,还有三三两两的年轻姑娘捏着糖人打闹,小镇两侧有些商铺和挑着扁担叫卖的小贩,两只大鹅“嘎嘎”叫着,从东头往西头狂奔,后面跟着抓狂叫骂的少年郎。 南枫觉得这一幕既熟悉又陌生,好像自己千百年前曾经无数次透过这面镜子看过同样的景致。 他觉得稀奇,就忍不住看入了迷。 他看镜子,傅景峦看他,算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他像猫一样的表情了。 真的太久了。 看了一会儿,南枫突然想起什么,猛一扭头:“它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 傅景峦:“让你看你想看的。” 南枫:“我想知道自己的来历。” 傅景峦说:“嗯,这就是你的来历,你活在南陈,活在千灯镇,这里就是你的家。” 镜子里的景色开始变化,从春花到夏月,荷塘里月色开得很美,和今时今日的千灯镇一模一样,百姓从长袖换到短打,依然是忙忙碌碌和乐升平的样子。 玉走金飞,千灯镇的人来来又回回。 恍惚间,南枫忽然看到自己在某条画舫上,有傅景峦一起把酒言欢,画舫案桌上放着小碟小碟精致的船点,或有鱼虫鸟兽或有花卉瓜果,傅景峦把一小碟水晶饺夹到他面前,笑说这点心原是有“珠联璧合”之意,两岸灯火通明,映在那人的眼底忽明忽暗。船行间路过府衙,边上有棵桃花树落英缤纷,南枫听见自己笑说在上面刻了字,笑声爽朗,和他熟悉的自己判若两人。 那些碎片化的镜头交错而过,纷纷扬扬落在他眼前,是他熟悉的,却也让他毫无头绪。 南枫愣在那里又是一阵恍惚,隐隐约约才听到有人叫他。 回过神,傅景峦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看他终于动了,傅景峦像是松了口气,抓起南枫手腕就要往外走,又急又匆忙。 南枫拉住他:“还没看完。” 傅景峦好言相劝,说出口的话又很坚定:“不看了。” “为什么?” “不好看。” 这理由滑稽又冠冕堂皇,南枫当然没搭理他,但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镜子里的景象被一片白茫茫的雾盖住了,等了很久都再没有新画面出来。 傅景峦笑说:“你看,他也同意我的话。” 南枫有点无语,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你真的是南陈人?” 傅景峦愣了一下,掩鼻咳笑:“如假包换。” 南枫还是怀疑:“我不信,你又不是妖,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既然听说过傅少监,那知不知道他除了会夜观天象,还擅长灵甲之术?”傅景峦说话的时候离南枫很近,沉沉的声音从胸腔里散出来,乌木味贴着鼻尖窜上来,“之前我说我家有很多藏书也许你感兴趣,关于以前的,关于……我的,来不来?” 南陈司天台第一少监,手握阴阳太初图脚踩河图洛书阵,一千年以后为了哄心上人,又成功沦为了骗子。 当年大众普遍认知上的司天台就是专管天文天象,制定历法,占卜凶吉的,鲜少有人知道通玄院,更遑论知道傅景峦还会用灵甲自制各种精妙的历法工具。 南枫听他说完一时没回过神,他没想到面前这具鲜活的、栩栩如生的身体,居然只是一副灵甲。 他迟疑着问:“那……你需要睡觉吃饭么?” 傅景峦没回答,只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 隔着布料,南枫能感觉到里面有颗心脏在“扑通扑通”跳,与常人无异。他敲敲戳戳,真实的皮肤和肌肉触感传来。 这手艺也太好了。 傅景峦说:“这身体本就是凡人之躯,我只不过是把内部稍加改动,做成了只需替换零件就能运作的灵甲。” “为什么?”南枫问他。 世人都渴求长生,为此不惜访遍名山大川制丹炼药,上下求索数千年。 然而妖不能理解人的执念,他们都活得久,久到世间万事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缥缈一瞬,过眼云烟。南枫见过太多妖无所欲无所求,他们不懂长生有什么好,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无趣地活着。 傅景峦垂眼沉默了一会儿:“是啊,为什么呢?” “大概是……为一个人。” “为一个我等了很久的答案。” “所以小老板,现在你能原谅我了么?” 傅景峦说得很认真,甚至让南枫生出沧海桑田的错觉来,生出两人在很久之前就有很多故事的错觉。 ---- 2023.3.15返修
第10章 10 姜活 两人从藏镜阁出来的时候,那看门小老头还在门口醉生梦死,捏着空了的酒瓶使劲往嘴里滴酒,傅景峦和他打了招呼,小老头也只挥挥手,并无多话,直到两人走远,背后才好像模模糊糊传来一声长叹。 傅景峦原本是打算直接把小老板骗回家的。 结果如意算盘很快落空,阿泥的千里传音里稀里哗啦说了一通,南枫也没听懂是什么,只知道可能南枫斋出大事儿了。 两人火急火燎赶回去,发现阿泥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在门口转悠,问他怎么不进去,阿泥语无伦次说:“绵绵……绵绵不认识我了!” 绵绵妈拉着绵绵在椅子上坐着垂泪,见他们来了,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絮絮叨叨解释,昨晚上绵绵回去,一整晚都没开口,吃喝拉撒都正常,唯独不说话,也不哭不笑,起初他妈以为他是被吓傻了,后来发现他像是老一辈说的“失魂”。 魂不在了,谁都不认得。 绵绵这会儿坐在椅子上,两眼死死盯着角落一动不动,看起来痴痴傻傻,虽然这孩子原本也不太机灵,但终归不是现在这副痴儿的样子。 南枫在绵绵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魂相,说白了就是失魂,空有一具躯壳。 当然他没敢和绵绵妈说真话。 傅景峦不动声色地问绵绵妈借了这孩子平时常用的物件。那上面附了绵绵的灵,有灵就有灵脉走向,就能顺着这个找人。 傅景峦看了南枫一眼走到门外去打电话,南枫犹豫了一下跟过去。 他不会安慰人,更不会掩饰撒谎,要他在屋里像个木头一样杵着不光尴尬,更重要的是,他怕绵绵妈看出端倪,承受不住。 傅景峦挂了电话说:“我叫了个朋友来,魂相之术我并不十分在行。” 南枫有点困惑:“他的魂相,那天带回来的时候明明还在。” 他十分确定自己把绵绵救回来那天,所有小孩虽然都昏迷没醒,但灵识都是完整的。 莫非还是不当心被人留了记号,事后用什么办法把魂召回去了?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那天的事儿还有后招,是他大意了。 南枫有些懊恼地咬住嘴唇,被傅景峦拨开。 “别咬,乖。”他的手指很凉,南枫正心情不好,一气脑子发热就叼上他指尖。 傅景峦由他咬着,眉头都不皱一下。 古古怪怪的气氛在门口蔓延,边上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咳……不好意思打扰二位雅兴,病人在哪?” 南枫头一回,就见一张巨大的钟馗傩面伫在他面前。 南枫:“……” 怪人把傩面拿下来。 明明是个面若桃花的眼镜美人,脑袋后面还绑着条漂亮的鱼骨辫,非要搞个大面具装神弄鬼。 就听傅景峦介绍说:“姜活,是个医生你们应该见过了,魂相符术他比较在行。” 南枫当然记得姜活,那天体检就是他让自己脱裤子的。 世界真小,狭路相逢勇者胜,南枫面无表情地想,他如果现在扒回去报仇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没风度? 好在姜活虽然怪,倒是个很负责的医生,他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叠符纸和朱砂笔,刷刷几道下去,符文离纸而去,在屋里绕了几个圈突然变了颜色,最后隐入地里不见了。 “探灵?”南枫无声地看向傅景峦。 “追魂,和探灵还是有点区别的,虽然两者原理差不多,不过追魂是探灵的进阶版,简单说就是你老……他不行。”姜活指着傅景峦,“我比较行。” 傅景峦发出冷笑。 简单说,灵类似能量或者气韵,根据能量有迹可循;而魂是更虚幻的东西,承载了生前的所有记忆啊知识点,但虚无缥缈。 一般寻常人如果魂相在身体里,哪怕是脱离本体,那不管他走到哪儿,这符文都能找到他,阴曹地府也照去不误。脱离本体的魂相姜活也不是没找过,但符文会变色的,他还真没见过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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