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理说,傀想要做到无声无息很容易。这样的脚步声反而才是刻意的——为了不吓到人,为了更有活气更像生灵。 而只有长年累月的刻意,才会形成这种像人一样有特点的脚步声。 张碧灵听着那道脚步,一时间想不明白,跟着祖师爷尘不到的傀,为什么要练这种动静。 没等她想明白,夏樵已经一溜烟跑出了屋。 “老毛叔?!”他站在一楼客厅,勾着脖子朝楼张望。 “别叫唤,听见了,我拿药呢。”一道声音从楼上传来。 真的是老毛! 夏樵看见一道人影落在楼扶手上,从左边房间移到了右边房间,有什么东西被搁下了。 下一秒,他就听见了扑翅声。 一个枭鹰似的影子从楼直掠下来,从他眼前横飞而过,斜扫进房间。翅羽扇子似的张开,隐隐流动着金色。 它在屋里盘旋一圈,稳稳落在闻时肩头。 一如当年在松云山的每一天。 它用并不动听的声音说道:“一般来说,躯壳长不大是因为体质太虚、灵神太弱,支撑不了——” 老毛说到一半,鸟眼一瞥,瞥见了闻时的手指。 这祖宗的迷你手指头上还有不知哪天缠绕的傀线,带着残留的血迹。傀线这种东西最能反映傀师的潜意识和灵神强弱。越虚弱,傀线越僵。反之越强,傀线就越灵活。 而闻时的傀线就像有生命一样,正不屈抖动着,试图张牙舞爪地窜出去。只是还没来得及窜,就被闻时默默摁住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斗争。 老毛位置得天独厚,刚巧把闻时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没说完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 灵神弱个鸟。 这骗术也就哄哄大傻子。 老毛再也不分析了,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和嘎嘎的鸟嗓说:“药找好了,泡你的澡去吧——” 吓唬谁呢!
第113章 恢复 老毛这鸟里鸟气的一嗓子将众人惊回了神。 夏樵一拍脑门道:“哦对, 药澡!浴缸!等我一下!” 随着家里熟悉的身影越来越多,他终于过渡到了高兴的状态里,就像一个后知后觉慢半拍的人, 失而复得的最初想哭, 这会儿才真正开始想笑。 那是一种缓慢堆积出来的亢奋, 以至于说话都带着蹦跳的感觉。他跑进卫生间的时候简直是一溜烟的,伸手捞了一把门框才没有撞上什么。 “小心点——”张碧灵提醒了一句。说完她自己也泛起了压不住的笑意,咕哝着:“挺好。” 人一个接一个地回来了,就一切都好。 夏樵进了卫生间, 兴冲冲地要去放水。手都碰到龙头了,才反应过来这浴缸使用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主要集中在刚搬来这里的那两年。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 比起淋浴更喜欢泡在浴缸里。经常放上满满的水, 试图一动不动地放松四肢,让自己漂在水面上。当然……基本都以失败告终。 现在想来不仅傻x,还有点惊悚, 得亏爷爷能容忍。 等过了那个阶段,他就对这种傻事失了兴趣,觉得淋浴更方便省事。之后就再也没用过浴缸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一个曾经用过又多年没再用过的浴缸,要怎么搞卫生才能达到标准,在祖师爷的盯视下把他哥放进去? 夏樵在浴缸边趴了一会儿, 觉得不如自首。 “哥——”他叫了一声。 *** 闻时听到小樵的叫声了, 但没有应。 他还盘坐在床上,跟抱着胳膊的尘不到目光相对,正在认真地贯彻一个策略,叫做敌不动我就一动不动。 还是张碧灵善解人意,朝门外问了一句:“小夏怎么了?” “呃,就是这个浴缸。”夏樵的声音传过来, “我觉得祖师爷和我哥最好来看一下……” 老毛先往那边飞了过去。 尘不到也终于回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床上的某位立马绷着脸细细索索一顿动,把手指上的傀线摁死了。 等他摁完一抬眼——尘不到正半垂眸光看着他。 闻时:“……” 他能感觉到尘不到是想笑的,但没有真的笑出来。而是站直了身体,朝他伸出手说:“眼睛这么圆就别瞪了,也没什么气势。走,去看看你弟弟怎么回事。” 卜宁作为一个旁观的,见证了他那迷你小师弟教科书式的口是心非——脸上写着“我不情愿也不甘心”,手却老老实实地递了出去。 尘不到牵着他下了床。 从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卜宁默默看了一会儿闻时的脑袋顶…… 要是说一点都不手痒那绝对是假的,但他懂得基本的礼数教——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周煦突然挤掉了卜宁老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摸了一下闻时的头,又以闪电般的速度龟缩回去,把主位重新让给了另一半自己。 卜宁:“…………” 我—— 只能说人类的手欠是相通的,就看有没有贼胆而已。 总之,那一刻,整个沈家别墅都凝固住了。 闻时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卜宁已经在瞬息之间退出去一丈多,背靠着房间的墙朝他拱手作揖:“师弟,真不是我。” 如果没有墙的限制,他能退出去八里地。 他作完揖一抬眼,对上了师父尘不到的目光,还看见了师弟手指头上瞬间张开的傀线。 “……” 挨千刀的周煦。 卜宁立刻又作了一个大揖,说:“我同他讲讲道理。” 话音落下,他就一动不动了。 凡人管这叫“魂游天外”,其实就是躯壳暂时没人管,身体里的灵相“打架”去了。 后来的后来,周狗胆包天煦偶尔会跟人讲起这惊险刺激的一幕,说:“……因为我摸了闻时老祖的头,卜宁暴跳如雷。” 这话不用细想,字字带槽。 张雅临当场掉了个杯子,劈声问:“你摸了谁的头???” 张岚的鲜红指甲油哆嗦到了小黑手上:“你说谁暴跳如雷???” 再后来,“卜宁暴跳如雷”就成了一个梗。 毕竟在几乎所有人眼里,斯斯文文的卜宁老祖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暴跳如雷”中的任何一个字扯上关系。 但有一个人每次听到都能哈哈笑半天。 他姓钟名思,是唯一相信周煦那句鬼话的人,并附和道:“在下不才,有幸见识过很多回。” 他还表示自己醒得太晚,错过了摸小师弟脑袋的机会,真是可惜、可惜。 因为这些话,他和周煦惨遭了一番“报应”。 但那都是未来平静生活里的后话了。 …… *** 总之这一天,沈家别墅的浴缸最终还是没有派上用场。 倒不是因为夏樵担心的那些问题,毕竟尘不到、闻时、卜宁都在,哪怕就是张碧灵,想要把一个东西弄得光亮如新都不算难事。 关键在于那个浴缸的水塞有点问题,淅淅沥沥会漏个不停。 这本来也不是大事,但在养神蓄灵上犯了点忌讳,不适合当下的闻时用。 于是尘不到说:“我带他回一趟松云山。” 依照常态,回松云山,卜宁必然是要一起的。但当时的卜宁正在跟周煦“谈心”,没跟过去。 卜宁都没动,张碧灵当自然也不好冒失。至于夏樵,祖师爷没开口叫他们一起,他就没敢迈步。 于是最终回山的就只有尘不到、闻时,以及搂着药的老毛。 松云山被卜宁封禁了很多年。 如今尘埃落定万事太平,那个大阵已经撤去,只在山脚下围了一圈障人耳目的小阵,免得有人误闯,迷失在山间。 这座山林一旦通了天地,重重死象就转了生。 道边的山壁上,苔痕又泛了青,夜里虽然看不大清楚,但青草味已经满布山道。 坳间松林如海,山岚云雾是淡淡的乳白色,带着松脂香,长风一卷,就是千倾。 老毛进了山,翅膀一掠,转眼就消失在了高高的峰巅。 不一会儿,沿途的风灯就亮了起来,温黄一团,点缀在崖间。 闻时则跟着尘不到走在长长的石阶上,投落一长一短两道影子。 山间夜凉寒气重,牵着他的那只手却是温暖的。没有枯痕、没有逸散出来的黑雾,修长有力,筋骨匀亭。 一如当年。 闻时转头望向山侧,看到了清心湖静谧的湖影。他又抬头望向山巅,看到了曾经黄粱一梦里怎么也等不到的圆月。 “出息了,走着走着还能呆住。”尘不到晃了晃他的手,“醒醒。” 闻时怔了一下,从圆月上收回视线。 他们又朝着山顶往上走。只是没走几步,尘不到感觉腿边的罩袍动了一下。余光里,某人闷着脑袋朝他挨近了一点,不知道是借着袍子挡风还是百年罕见的粘人。 像一块不声不响沾上来的雪糕。 *** 到山顶的时候,闻时听到了人语声。出乎意料,竟然叽叽喳喳有些热闹。 他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那间屋子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两个脑袋一左一右从窗棂里探出来。 左边的说:“回来啦!” 右边的用相似的声音附和道:“总算回来啦!” “走得好慢。” “是啊好慢,我们等半天了。” 那是大召小召。 她们这样闹着挤作一团,总让人怀疑那对白虎自天而降威震山林的场景,不过是一场逼真的梦境。 热气从屋里散出来,出窗就氤氲成了一团白雾。 大召用手扇了扇,笑眯眯地说:“水已经好了。” 小召接话:“药也投进去了。” “手脚是不是很麻利?”姐妹俩齐声邀功。 结果就听“砰”的一声,老毛抱着已经没有药的空钵走出来,冲她俩说:“桶是我清的,水是我热的,药也是我投的。” “可是我们陪你了。” “多稀罕。”老毛一点不客气。 大小召嘻嘻哈哈笑歪在窗框上。 而老毛已经转过头来,对尘不到和闻时说:“多亏了我手脚麻利,这回真的能泡了。” 闻时将信将疑地进了屋,看见屋中间一个大浴桶,盛得满满的。 药早已化散进水里,乍看起来很浓,味道……辣极了。 闻时:“……” 这哪里是要泡澡,这分明是要腌山货。 闻时扭头就走。 因为个子小且灵神丝毫不虚,他出溜得极快,瞬间就到了屋门口。刚要迈出去,就被人拦腰捞了回去。 “腿看着只有一点点,跑得倒是快。”尘不到说。 闻时两脚不沾地,皱着眉问:“桶里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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