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室友们,正望着从被窝里跳出,浑身血淋淋,没有肌肤,皮下脂肪和肌肉纹理清晰可见的她惊声大喊: “楚、楚丽……你的皮呢?” 陈云哭得满脸是泪,就差没直接跪在卫刀面前求借他们的医疗舱了。 卫刀和纪涛也面露不忍,可他们口中却残忍地拒绝道:“抱歉……” “是要钱吗?”陈云朝他们膝行几步,攥着他们的裤脚问,“我们出去后可以给你钱的!楚丽的父母也会给的!” “不是这个原因。”卫刀无奈,“而是我们的医疗舱已经借出去了。” 纪涛也深吸一口气,沉重道:“夏朵一的腿被砍了,刚刚戴月就过来把我们的医疗舱借去用了,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再弄出另一个医疗舱来借给你们。” 陈云呆怔怔地松开手,僵坐在原地。 卫刀听完陈云的话则和纪涛、丘禹行对视一眼——他们已经知道荤菜代表着什么了。 荤菜代表着他们自己! 夏朵一所点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是红烧猪蹄,所以她的小腿被砍了,当做食材做成红烧猪蹄;而楚丽点的《雪山飞狐》是油炸虾皮,因此……她的皮被厨师阿二剥走了。 众人虽然都没吃《雪山飞狐》上的虾皮,可是都或多或少吃了口红烧猪蹄,彼时滑嫩的蹄肉,现在回忆起来都只剩下了恶心和反胃。 夏朵一没了双腿,可她自己带了纱布、碘酒、抗生素和一些药,加上他们借出的医疗舱,只要后续不再点到荤菜,是勉强可以撑到这个游戏副本结束的。 但楚丽……她没了皮,还能活吗? “楚丽她还活着吗?” 一道温润柔缓的声音拉回陈云的神志,她仰头看向来人,在对上青年苍白略带病气面容后,她的眼泪却滚得更厉害了。 对…… 她想起来了,卫刀白天和她们说过,谢印雪好像是摆渡者NPC,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他就能带领游戏参与者通关。 青年笑时眼底古井无波,可这一刻,他眼底隐隐的悲怜和担忧却是真实的:“能否带我去看看她?” “楚丽她还活着……”陈云抬手擦了擦颊畔的泪水,跌跌撞撞地奔到谢印雪身旁,攥住他的袖角哀求,“求您去救救她吧。” “好。”谢印雪点头,在陈云的牵引下朝后院走去,“我去看看她。” 后罩房里亮着烛光,门也没有关紧。 屋内几个女生捂着嘴巴,又惧又怕,难过地望着躺在地上的血人,高巧也像是傻了似的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同样呆滞地盯着楚丽。 没了人皮的楚丽的确还活着,她大张着嘴巴,因为剧烈的疼痛在大口喘气,胸膛急促地起伏,失去外皮的包裹,她还在呯呯跳动的心跳似乎变得更加明显了,让人不得不担忧那颗心脏会不会就这样跃出肋骨和肌肉群,掉落在地砖上。 这样诡异恐怖到极致的画面,几乎能叫每个看到它的人都崩溃发疯。 “楚丽……” 陈云痛哭着喊着楚丽的名字,站在门口处不敢靠近她。 谢印雪却是径直走了过去,在楚丽身边半跪下。 楚丽没有了眼皮,她的眼睛无法闭上,自然能够看见来人。此时的她貌似说不了话了,嘴巴嗫嚅着也只能大厨无意义的痛哼,朝谢印雪伸出手,像是在乞求一丝温暖。 皮肤是人类维持温度的存在。 没了皮肤,就像在寒冬腊月里不穿衣服,人会很冷,更何况楚丽现在还躺在冰冷的地砖上。 谢印雪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五指,并将她的上半身轻轻抬起,置在自己膝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衣裳沾染上猩红的血液,只柔声安慰楚丽道:“好孩子,别哭,忍着些,你会没事的。” 睡在谢印雪的膝头上,楚丽似乎真的不觉得痛了。 虽然旁人不知道她脑海中的想法,她也无法开口诉说,可屋内几人却能看到她身体一直持续不断的小幅度颤抖停止下来了。 下一瞬,谢印雪则挽起长褂宽松的袖管,借着楚丽身上渗出的血……开始在地上作画? 他长指动得极快,将血作墨,很快就画好了半张人图——那是楚丽的人像画。 而谢印雪人如其名,整个人都像是霜雪凝成的玉人,衣袖下的手腕纤细羸弱,他拉起袖角后,屋内几人才发现他两只手腕上都戴着对梨花纹的白银镯。 银镯与美人臂相衬,以血摹画的模样有种奇异的昳丽之感,但这一刻无人欣赏,魏秋雨颤声问他:“你在做什么?” 柳不花皱眉,示意魏秋雨噤声:“别打扰干爹。” 谢印雪也没理会魏秋雨,他凝神聚心,满眼只能看到指尖下的画,虽然画的快,但每寸线条他都万分斟酌后才作勾勒,可楚丽身上的血越来越少。谢印雪见蘸不出多少血迹,又耽误时间,便直接下了重手,将自己的指腹于地砖上磨破,用自己的血把楚丽的人像画绘完。 最后一笔落下后,谢印雪指尖翻转,顷刻间便如同仙术从地上扯出一张完整的人皮,快速为楚丽穿上,再叫柳不花将楚丽抱上床,扯来被子为她盖好身体。
第9章 画活人皮这种招数,谢印雪拜入师门第一年就学会了。 于其他人而言,比较难的部分大概就是能不能画好楚丽——比如多痣少斑这类的小细节。 但谢印雪所绘制的人皮包裹在楚丽身上,就宛如她天然生长的皮肤,光洁细腻,温热柔软,连面容都和她原来的长相并无区别。 “……楚丽?” 魏秋雨、陈云、严芷等人见状,都开始小心往楚丽的方向靠近。 陈云摸了下楚丽的手,惊喜道:“她的手是热乎的!” “对!”魏秋雨也喜极而泣,“她也还有心跳!” 而谢印雪早在为楚丽穿好人皮后便退到了一旁,秉承君子非礼勿视的原则微微侧过身子站立,后续观察楚丽情况的任务都交由柳不花去做。 他瞧着因为楚丽活下去在高兴击掌的几个女生,轻轻勾起唇角笑了笑,觉得这个宿舍的孩子们感情都挺好,也够团结。 只是笑了没多久,谢印雪目光垂落,移向自己被蹭破皮磨去些许指肉的食指指尖,凝望片刻后,谢印雪却蹙起了眉——他的指尖还在不断渗血,没有凝固的趋势,可这根手指看上去虽然伤得有点严重,伤势却连刚刚整身皮都被剥去的楚丽的惨烈程度千分之一都不到。 既然他手指流出的血能够让他画完剩余的半张楚丽人像画,那为什么伤势更重的楚丽身上渗出的血液,却不足以支撑他画完一张画呢? 莫非楚丽体内,就只剩下这么点血液了吗? 谢印雪摩挲着腕间的银镯,在沉思回忆饕餮宴上的细节,忽地,他想起了高巧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厨师阿二做的炸虾片有虾味,是真的掺了虾汁。 虾汁! 炸虾片的虾汁! 如果说油炸虾皮用的楚丽的皮,那么虾汁,会不会就是用的楚丽的血? 想到这里,谢印雪立马疾步到床边,柳不花这时也发现了楚丽的不对,眉宇间满是凝重,对谢印雪说:“她快死了。” “什么?”魏秋雨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你们在说什么?楚丽不是已经好了吗?” 谢印雪拾起楚丽的右臂,以指为刀,用指尖在她手腕上划出一条深深的口子,但诡异的是那道伤口里,却没有一滴血流出,就像楚丽浑身血液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再无存货。 严芷睁大眼睛:“这、这是什么情况?” 谢印雪微微张唇又抿紧,像是没斟酌好要说的词句。 这不同于他落笔作画,谢印雪能绘出一张人皮,可他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弄到和楚丽血型相符的足够血液给她续命啊。 笔能绘人,但血型这种无形之物,他要如何画? 就算能,如今也来不及了…… “……抱歉。”谢印雪低低咳了几声,面容越发苍白,唇瓣却再次染上殷红的痕迹,最后也只能对陈云魏秋雨几人道,“我救不了她了。” 沉寂的夜色中,有打更声自窗外飘进——已经是五更天了。 “你不是摆渡者吗?” 更声才落下,魏秋雨就愣愣地问他:“只要给出了足够的代价,你都能救人的啊。” 严芷也委屈地质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肯救楚丽啊?” “什么摆渡者?” 谢印雪微微睁大眼睛望着几人,像是没听懂她们在说什么。 而谢印雪也是真的不懂,虽然他和柳不花也都是第一次进游戏,但他们从朱易琨那提前知道了“锁长生”游戏的相关规矩,所以看上去才像是已经参与过几次游戏的老人。加之摆渡者NPC存在的相关信息卫刀给新人们讲述时,他和柳不花在忙着逛抄手游廊呢,根本没听见——最重要的是,朱易琨那厮完全没跟谢印雪和柳不花提过这茬。 所以现在她们提起,谢印雪才不知道“摆渡者”是个什么新词。 严芷听见谢印雪的反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以这样的态度对待NPC,她后怕的吞了吞口水,战战栗栗和谢印雪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有些失控……” 谢印雪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摆渡者NPC身份的情况没人想要多问,他一来还说自己是游戏参与者呢,可他刚刚为楚丽画出人皮的本事又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类所拥有的? 陈云怕严芷说出更多的话惹谢印雪生气,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朝谢印雪鞠躬道谢:“谢谢,我们知道您已经尽力了。” “这样就足够了。” 陈云望着床上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却闭着眼睛就仿若睡着了一般的楚丽,颤声道:“起码你让楚丽可以……完好的离开。” 而不是浑身的皮肤都被剥去,尸体模样惨烈恐怖的死去。 “逝者难挽,而你们还要继续活着。”谢印雪垂眸,黑长的羽睫半敛着脸,朝众人说,“节哀。” 陈云、魏秋雨含着泪点头。 谢印雪抬起手腕,以右手食指做笔,用指尖血盖住他在楚丽手腕上划出伤痕,再将血液擦去,那里便成了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肉,而后转身和柳不花一道离开了后罩房。 回正屋的路上,谢印雪又开始咳嗽了。 柳不花走上前扶住他右臂,谢印雪那只手的指尖伤口还未处理,哒哒滴落了几滴血在路上,他叹息一声:“这里对我限制太大了……” 刚才他画那张人皮画,绘制途中稍微分心些都会失败,可若是在现实外界,他就不需要如此费力。 谢印雪拉下束发的红带将受伤的指尖裹住,问柳不花道:“不花,你知道‘摆渡者’是什么吗?” “不知道。”柳不花摇头,“朱易琨没和我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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