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像从前,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你。 凌樾像想起了极其伤心的往事,以手捂住了眼睛,几息才松了手。 怎么会这样? 沈颜惶然,凌樾竟然有幻觉了吗?比起永远不见,日夜相见却都是幻影,更加痛苦吧,他明明是希望凌樾放下忘记的…… 而且那些幻觉都是记恨着凌樾的吗? 沈颜好像一口咬下了黄莲,苦涩遍布了全身,“我不想见你……” 不想见你失魂落魄,执迷不悟。 借由虚无的幻影,人好似才更易吐露真心。 “对不起,阿颜……”凌樾垂下眼眸,“我知道你恨我至极,不愿意见我,但我试过不去想了,喝过烈酒也试过很多药,可无论是梦里,还是睁眼之后,你都会在。” “刚开始是一个,后来是两个,再后来就数不清了……” 沈颜骨鲠在喉,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我会和你说话吗?” “会啊……说得不多……”凌樾近乎幸福的笑着,“会说‘凌樾你怎么还不去死’,‘凌樾你知道火烧皮肉的痛吗’,也会掰断尾指说‘流了好多血’,说‘凌樾我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就真的跳进火海……” “我还是渴望看见你,对不起啊,阿颜……”凌樾很抱歉。 凌樾是真的用余生的每一天向他忏悔…… 沈颜恨不得把自己嘴缝起来。 狂风吹落桃花。沈颜咬了下唇,很艰难的说:“凌樾,我……我不恨你……” 凌樾还是用那样温柔如水的目光看着他,“被我软禁,不见天日的时候不恨吗?看我娶妻,骂你娼妓的时候不恨吗?逼你献媚,沦落青楼时候不恨吗?被断尾指,杖责五十的时候不恨吗?” 沈颜想说“不恨”,他犹豫了下,还没说出口,便见凌樾背脊剧烈颤抖,仰头深深吸了口气,承受不住地凄声道:“剧毒穿心,烈火焚身之时,不恨吗?阿颜,你当真不恨吗?” 沈颜张了张口,半天没出声,然后说:“恨。” 怎么可能不恨呢?一次又一次,捧出来血淋淋的真心,被漠视,被冷落,被刀削,被火烧,被挫骨扬灰…… 不恨怎么会化为厉鬼呢?在他身上是无穷无尽、万丈深渊般的怨恨怒海啊…… 凌樾像似终于等到他的答案一般,满意地笑了起来,好似哭,好似肝肠寸断,他还是平静的问:“阿颜,想过怎么惩罚我吗?” 沈颜知道自己应该说,没有,希望你好好活着,希望你放下一切,以前的事他都忘了,他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 洒脱自在。 但他一开口,竟说出了。 “吞针。” 凌樾却很诧异,“为什么?” 这像是一个没头没尾的想法。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沈颜求自己冷静,但若爱恨能冷静,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生离死别,痴男怨女了。 沈颜抬眸看他,眼底流不出泪来,却比大哭大闹还要痛苦一万倍,他说:“凌樾,你知道在东宫时,为了克制住和你说话的念头,我每日都会往舌头上放一只针吗?” 一张口就会疼,才能长记性,才能克制住那些疯长的思念。 沈颜回想起那日,凉风亭下,凌樾握着容云瑾的手说:“孤心里只有你一人,提那些个下贱娼妓做什么。” 怎么能不伤心,他又不是石头做的。他捧着秋衣慢慢往回走,屋子里头五颜六色的线都被他丢了,殿下不会再需要他的秋衣了,也不会再需要他这个人,他应该识时务的噤声让步。 手里的针就放进了嘴里,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疼痛会使人清醒。 凌樾受不住了,双手捂脸,跪在了坟前,额角因悲痛欲绝的青筋没入飞扬而起的白发之间,风在猎猎的响。 “很痛吗?” 沈颜眼睛也红了,声音颤抖。 “凌樾,我曾恨你,恨到希望你吞下一万根针。” 凌樾久久不能平息,沈颜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看他,没有畅快,也没有愉悦,折磨凌樾是一件,比折磨自己更痛苦的事情。 两败俱伤。 等凌樾重新站了起来,衣摆翻动,沈颜看到了他的腿,上面有道道血痕。 凌樾从来没好过,一天比一天严重。 沈颜不明白—— 为何我和他会走到今天? 明明相爱,却各自下雪。 还会好吗? 沈颜也不确定起来。 他看了看漫天如血的桃花,不知道怎么又闹成了这样,他侧身直视凌樾痛不欲生的眼睛,决定坦诚,过往的恨也坦诚,现在的释怀也坦诚。 “凌樾,反复咀嚼过去的痛苦没什么意思。” 沈颜的目光很柔和,像棉花般的一团软云,能包容遍体鳞伤的凌樾,“我已经不恨你了,或许还有一点芥蒂,但你会好起来的。如果注定我一生命薄福浅,那我只有一个心愿,希望你替我平安喜乐的活下去,寻一个真心人,看一看塞外的风,漠北的云,等到耄耋之年,再也走不动路的时候,一起躺在摇椅上含饴弄孙,看看晚霞。” “凌樾,那曾是我想过的一切美好,你替我都试一试吧,”沈颜笑着看他问,“好吗?” 凌樾泪流满面,挺立的背脊像被泰山压着再也直不起起来,他慢慢摘下自己头上的破碎浮云簪,颤抖着戴在了沈颜发鬓,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说: “如你所愿。” 凌樾答应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沈颜安心离去。 我与他相识在十三岁那年,终于在二十七岁这年,彻底告别。 他害我含恨而死,我害他白发苍苍,谁是谁非,都已不再重要。 ---- 日本恐怖童话:辜负真心的人应该吞一万根针。 我很喜欢这句话。 —— 下周完结哦!爱你们! —— 感谢“像一颗海草海草”、“柠檬加醋不加冰”投喂的鱼粮啵啵啵(?????????)
第60章 当我死了 凌樾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答应的事情做得很快。 第二日就采买起了手臂粗的红蜡烛,红纸,红灯笼。 沈颜:“?” 真心人呢? 喂,我们说好的是真心人诶! 你这么快就有目标了吗?还是就等着我宽恕你,好心无愧疚的娶下一个啊! 呸,虚情假意的恶心男人! 害得自己昨夜为死去的爱情痛哭流涕,一个鬼躲在紫竹林闷声干嚎了一晚上,半颗泪流不出来,眼睛红得比兔子还厉害。 没想到都喂了个负心汉! 好气。 那阿竹也是个小没良心的! 自己成日个偷甜点投喂他,生病了第一个给他请大夫,他倒好,替凌樾布置新房起劲的很,还用红纸剪了好多个“囍”字,恨不能把每朵桃花都贴满了。 沈颜磨牙。 感觉自己那里是厉鬼,简直就是个冤大头。 干脆把自己的坟也铲了算了! 好嘛,真的铲了…… 凌樾和阿竹两个人,一人一个小锄头,把里头的美玉,金锭子都刨了出来,挖的干干净净,尘土飞扬,然后一把火烧了他的画像。 凌樾你还真够绝情的! 沈颜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简直就扭曲狰狞!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买一万根针的心情。 但又能如何呢? 是他劝凌樾找娶妻生子,享天伦之乐,现在又开始不平衡了吗?他一个鬼不能又当又立。 眼不见为净,他决定远离苦海,去了群芳阁看他曾经的好姐妹映翠艳冠群芳,每个男人都被映翠玩弄股掌之间,沈颜你看看!学学!一个青楼小倌满身技艺,琴棋书画,舞冠天下,不去欺骗玩弄男人,反而学别人抛洒真心,你不死谁死! 这就是活该啊! “咦,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酒喝的格外的快?”雅座嫖客道。 “是啊,好像才端上来就没了。” “罢了罢了,映翠花魁跳的如此好,再来三壶又如何,小二,上酒!” 沈颜一间一间好酒喝过去,醉得不省人事,迷迷糊糊之间不知推开了哪个姑娘的门,睡得香甜。 然后听见挥之不去的嗑瓜子声音,好吵,这人怎么和仓鼠似的磕个没完,他挠挠耳朵,那边开始交谈起来。 “鸨母,你看看,映翠一个人把客人都抢完了。”姑娘娇嗔道。 鸨母着嗑瓜子,嘴似弹弓发射,“当年太子发话,让我们养好那西凉花魁的膝寒顽疾,我问谁愿去,个个推三阻四,嫌伺候个娼妓丢人,被人映翠抢了个先机!” 瓜子壳喷了满地。 “你只见她今日风光,骨头好似浸在了媚水里,却不知人当年为那花魁鞍前马后,抻腿按摩,任劳任怨,才感动得那人倾囊相授,学得一身好本事!” “现在眼红,早干嘛去了!” 鸨母把她赶了出去,伸手再抓一把瓜子,捞了个空。 “咦,我瓜子呢!” 沈颜心烦意乱,瓜子吐了一路,还好人多,也没人注意到这诡异现象。 但是冤家路窄,祸不单行。 他一抬头,就看见凌樾带着阿竹走进制衣铺,阿竹方进去便选了件绣满麒麟的小红衣,穿上后很是可爱,显得他肤白脸红,像个小桃子,店家还送了他个红球球戴在发冠上,活生生变成了个吉祥物。 凌樾虽然没笑,但看得出心情欢愉,还幼稚地捏了捏阿竹头上的红球。 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沈颜脸绿了。 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本来就死了,烦躁。 这两人不是关系差得很?要娶新妇还能有益家庭和睦了? 邪门。 再看多一秒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沈颜飞快溜走。 “谁丢的瓜子!竟敢偷袭老子!”商贩叫骂。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突如其来的妖风。 但无论沈颜跑得多快,该来的总是会来。凌樾娶亲真是天大的排场,从大清早便奏乐迎亲,几百个人抬着十里红妆,一路吹吹打打,架势大得好比迎娶皇后。 “谁家的儿郎这般富贵啊?”路人感慨。 “听闻是沈园樾道长娶亲。” “道士也能娶亲吗?” “可以结道侣吧,就不是不知哪位娘子这般有福气了。” “这桌子怎么裂了?” “甭管了,开始撒钱了,走!一起沾点喜气!” 笑不出来。 凌樾满头白发扎成高耸帅气的马尾,骑着烈马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头,头上带着蚕纱织得帷帽,如云似雾,隐隐透露出他宛如寒月凌厉般的俊俏面容,但他胸前又别了个红花,张扬的像一团火,柔和了他一贯不近人情的锋刃气势。 沈颜心道,好看是真好看,比他穿劳什子龙袍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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