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悬止没有拒绝,他让宣九微微低头,将面具给他戴上。 “我也替你带。”宣九伸手去拿他的面具。 “不用。”叶悬止把面具带上,笑道:“我不是你,非要人伺候。” 宣九被他挤兑了两句,也不生气,反而笑盈盈的。 两个人目标明确,说去放花灯就去放花灯。但是河边人很多,放花灯的人几乎要排队了。 宣九让叶悬止先去排着,他去买花灯。 叶悬止仪态出众,他往河边一站,就是带着面具,也吸引了不知道多少男男女女。他前面的人时不时回头望,他后面不多会儿就排起了长龙。 叶悬止无所事事地等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阿止!” 他猝然转身,人群里,有个人拿着两盏花灯,远远地看着叶悬止。街边的灯火映进他的眼中,如幽深海里的一点星光。 那双眼睛,太熟悉了,熟悉地让叶悬止心悸。 他从排队的人群里走出来,匆忙地,慌张地走向那个人。这里的人太多了,好像每一个人都在阻拦叶悬止奔向他。 叶悬止终于站在了那个人面前。 宣九拿着花灯,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出来了,咱们又得重新排队了。” 叶悬止听不到他的话,他伸手去拉宣九的面具,宣九偏了偏头阻止,但是面具还是被叶悬止扯了下来。他脸上,左眼眉边有一枚鲜艳的红痣。 宣九皱起眉,“你到底怎么了?” 叶悬止顾不得许多,他去擦那枚红痣,动作很大。 宣九阻止他,混乱中叶悬止把花灯打落在地,同时那枚红痣也被叶悬止擦掉了——那是宣九用朱砂点上的。 叶悬止看着被擦掉的红痣,如梦初醒。 花灯落在地上,被行人踩碎,宣九低着头看着他,眼中映出他狼狈的模样。 叶悬止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我不是他,你失望了?” 叶悬止顿了顿,把面具还给宣九,“对不起。” 宣九接过面具,扬手狠狠砸在地上,与叶悬止擦肩而过。 这一晚宣九自己回了白云峰,叶悬止重新买了花灯,自己等到深夜,人群散去之后才在河边放了灯。 河面上飘满了花灯,一些花灯的蜡烛已经灭了,停在河边。叶悬止一路走过去,把每一盏灯重新点亮。 宣九是生生走回白云峰的,一回到白云峰他就病倒了,凡人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寒冷,叶悬止去岐白峰拿了药,回来喂给宣九。 宣九吃过药,背对着叶悬止不说话。 叶悬止也不在意,给他准备好吃食药品和热水,就去散步了。 宣九躺在床上,更加委屈,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叶悬止应该陪在床边,嘘寒问暖,还应该为昨晚的事情道歉,能满足他提出的所有得寸进尺的要求。 如果我是玄渚,他肯定就会这样了。宣九躺在床上,心酸地想。 年关将至,苏锦景湖和叶掩一起回到白云峰,平时他们不会有这样整齐划一回来的时候,但是今年不一样。叶掩从苏锦口中得知,今年白云峰多了一个人,已经陪了叶悬止小半年了。 “以前师父都不接受我给他找的人,但这个人不一样,你见了就知道。”苏锦卖了个关子。 叶掩比起从前已经成熟了很多,他用二十年的时间来想通一些事情,也逃避一些事情。 石阶的尽头是小楼,叶掩走上去,一眼就看见小楼里面,窗户边的躺椅上,有个人躺在上面,神态悠闲。 他放下书,露出一张让人惊心动魄的脸。 “他,”叶掩张了张嘴,看向苏锦。 “他叫宣九,”苏锦道:“有一张和那位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小楼里,宣九放下书,看向一边在练字的叶悬止。 “我今日没有点痣。”宣九道。 叶悬止抬眼,道:“你要点吗?” “你想要我点吗?” 叶悬止笑笑,“都随你。” 他笑着也是可恨的,宣九想,我不会轻易原谅他。 窗外的叶掩只看到叶悬止在对宣九笑,他低下眼,心里有些不舒服。 “师父,我们回来啦!”苏锦站在外面喊。 叶悬止看向窗外,神色欣喜,“你们回来了。” 他打开小楼的门,让叶掩等人进来。 宣九跟在叶悬止身后,一眼就对上了叶掩的目光。 叶掩很像他的师父叶悬止,而那些不像的地方,大约是那一位对他产生的影响。 “你是,叶掩?”宣九问道。 叶掩笑笑,“是我,想必你就是宣九公子了。” “当不得小仙君一声公子。”宣九心想,这个叶掩跟玄渚应该感情不错,因为他看向自己的时候,一脸看后爹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叶掩:我爹死了,我娘找了个新的,我不能反对,但是我有点不高兴。
第59章 叶悬止把叶掩叫到书房,宣九则在外间跟苏锦说话,苏锦带回来很多东西,吃的穿的玩的用的,还用留影石录下了许多美景。 景湖变成原形,蹲在窗台上舔爪子,宣九看着景湖,心里觉得自己也应该有只猫。 叶掩撩开竹帘,跟着叶悬止走进书房。书房有很大的变化,书桌上基本都是宣九的手稿,叶悬止平常看的书都挪到了长榻边。屋子里有暖炉,靠近书桌,但是叶悬止不怕冷,这暖炉毋庸置疑是为宣九准备的。 小炉子上煮着茶,还烤了花生栗子和白薯。 叶悬止在竹榻上坐下,招手让叶掩坐在另一边。他穿着柔软的中衣,长发散在背后,眉目舒展平淡,看起来精神不错。 叶掩细细打量他,猜想这种精神是因为宣九,那个和玄渚十分相像的人。 叶悬止和叶掩谈论一些修行上的事情,谈论叶掩在北境的见闻,也谈论那些有关神族的记录。 他从须弥戒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册,书册封面用黑色布帛封着,上写着金色的字。 书册翻开,大部分都是玄渚的笔记,是他从记忆里整理出的神族的东西。最下面有略小一点的字迹做补充,那是叶掩加上的,他行走在各处探访得来的记录。 叶掩把书交给叶悬止,请叶悬止重新编订整理成册后封入藏经楼。 叶悬止点头,他接过书册,指尖摸了摸封面上的字,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黑色的书封上,别有美感。 透过竹帘,宣九时不时看向里间的人,他看了一会儿,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你大师兄跟你师父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宣九问苏锦。 苏锦摆弄着一个小型机关,道:“怎么可能,我大师兄是我师父一手带大的,两个人亲如父子。” “是吗?”宣九不置可否。 苏锦看向里间,里间两个人的话多半围绕着修行,认真却也平淡。叶悬止认真听叶掩说话,两个人偶尔目光交错,总是很快就避开了。 苏锦心里轻轻叹气。 “叶掩和玄渚关系很好吗?”宣九忽然问。 苏锦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拉着宣九道:“你小声一点。” 宣九挑眉,“我看你师父也不避讳这个名字,都是你们太小心翼翼了。” “何止,”苏锦道:“带你来之前,我都想给你改姓。” 宣九失笑,他继续道:“所以你师父和叶掩的隔阂,是因为玄渚。” 苏锦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师兄不是人,你知道的吧,他是盘古玉璧,那一位承认他的身份,将他认作了神族,留给了他许多传承。” 苏锦看向叶掩的方向,“我其实也不太明白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但是你想,世界上最后的两个神族,多少有些共鸣。” 宣九琢磨了一下玄渚和叶掩的关系,道:“就因为这个,叶掩就怨恨叶悬止杀了祸星?” “那怎么可能!”苏锦道:“大师兄绝对不会怨恨师父的。” “只是,”苏锦想了想,慢慢道:“两个人见面,总是会想起一些旧事。” 这就是为什么叶悬止让叶掩出去历练的缘故了,叶掩还年轻,他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玄渚早晚会成为一段过去。 可是叶悬止好像已经老了,宣九想,他靠回忆活着。 苏锦看了看宣九,心想这才多久,宣九连玄渚的名字都知道了。 “想问什么就问。”宣九摆弄着一个陶土摆件,眼也不抬。 苏锦便凑过来,问道:“你跟我师父相处的还好吗?我师父脾气好,你不要仗着这点就得寸进尺。” “他脾气好?”宣九哼笑,“他是不在乎吧。” 苏锦看看他“你这话好酸哦。” 宣九睨了他一眼,冷淡又矜贵。 苏锦哆嗦了一下,“你这一眼跟他太像了,以后可别这么看我。” 宣九挑眉,含笑看着苏锦,“那你觉得,我能取代他吗?” 苏锦惊奇地看着他,“这么有雄心壮志?” 宣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叶悬止,谁不想要。” 苏锦啧啧称奇,牵着宣九的袖子摇了摇,“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宣九欠身笑道:“还要多谢你把我送来,你可真是我的贵人。” “不敢当不敢当。”苏锦摆手。 宣九对他笑,他也对宣九笑,笑过后苏锦就挪到窗边,把白猫抱进怀里。 “我好像个给皇帝献宠妃的奸臣。”苏锦小声道。 景湖打了个哈欠,翻身窝在苏锦怀里,金色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宣九。 叶掩从里间走出来,正好看到苏锦在和宣九说话。一见到叶掩,宣九站直身子,客气地笑了笑。 苏锦最先认识宣九,叶悬止和宣九也很熟悉,只有自己,跟宣九客客气气的。叶掩觉得自己好像被他们孤立了,而罪魁祸首就是宣九。 叶悬止从叶掩身后走出来,很敏锐地察觉到宣九和叶掩之间的诡异气氛,他看看叶掩又看看宣九,一时拿不准是谁不喜欢谁,便没有说话。 这天晚上,叶悬止准备了厚厚一匝泥金笺,配以千年不褪色的焦墨,用来抄录叶掩带来的那本书册。 宣九拿着苏锦从山下带回来的果脯,道:“很晚了,早就过了你睡觉的时辰了。” 叶悬止摇摇头,他一直等到心境平和后才开始写字,写字的动作不疾不徐,心情不可以太激荡,不可以太烦躁,毕竟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抄完的东西,他要保证前后一致。 宣九走到他身边,看那本书,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很久。 叶悬止写了一会儿,停下来缓一缓。宣九把书册往外抽了一些,拿起笔蘸了墨,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叶悬止的名字。 “一样吗?”他是仿照玄渚的笔迹写的,连笔画的停顿都分毫不差。 叶悬止看了眼,对宣九道:“你不必非要模仿他。”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6 首页 上一页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