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疾步跑过去,蹲下身体半信半疑地看见那人,问: “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了?” 谢九尘低垂着头,眼眸里闪烁着冰冷的怒火,但说话声还是难掩一丝颤栗: “生死簿跟随罗夜一同被销毁了。” 闻言,崔言酌心里的猜想被重重捶实,乍然间有些不知所措,沉下声道: “那不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消失了?!” 正赶过来的平等王不偏不倚听见了这番对话,气愤到语无伦次地开口: “什……什么?!你们说得可是真的?生死簿……没了?!” 周围几位阎王质问的声音此起彼伏,谢九尘却置若罔闻,缓缓站了起来。 他修长的身影映衬天边的血红显得萧条又孤寂,淡漠的语气也愈发坚定: “重聚书灵,再铸生死簿。” 平等王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唉,算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谁让那混蛋鬼王居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说完,他伸出掌心唤出魂灵,和其他阎王一起并肩站在忘川河畔。 谢九尘拿过判官递上来的勾魂笔,于半空中勾勒出生死簿的轮廓。 五颗属性不一的魂灵围绕在透明的书册旁,不断灌输着魂力,将消散在天地间的书灵碎片逐渐拼凑起来。 于五道强大的光芒中,勾魂笔自动在书灵上飞速撰写着世人的名姓与生平。 那些凭空消失的人逐渐以灵魂的形式倏然出现在原地,却有魂无身。 江楼弃只感觉自己整个人突然间变得异常轻飘,意识也跟着恍惚了几秒。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透明的双手,焦灼抬头,忽见不远处的河岸一片流光溢彩。 而那个让他每分每秒都在忧心如焚的男人此刻正伫立在五魂灵之下,旁边同样站着地府仅修有魂识的四位阎王。 “九尘!” 江楼弃立即跑过去,却被一堵流动的光罩阻隔在外。 他试探性敲了敲屏障,直愣愣地看着前面巍然不动的谢九尘,呢喃道: “我刚刚怎么了……?九尘,你这是在重造生死簿?” 闻言,背对着他的谢九尘忽而一怔,冷峻深沉的眉眼在侧过头凝望他时却柔和了几分,语气极轻地安慰道: “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江楼弃听着他那沉着冷静的声音,内心却没有丝毫的安然,反而越加担忧和烦躁。 他从来都不愿意看见谢九尘明明心事重重却总不外露的样子,这样深的城府,连窥视的机会都没有。 可接下来宋帝王的话立刻印证了他这些没来由的思绪: “我们几位的魂灵只可暂且聚集书灵,如若想重铸完整的生死簿,让世人恢复躯体,恐怕只有以身为祭这个法子了。” 仵官王:“宋帝王说的莫非就是我们要带着魂灵一起用身躯给生死簿造册?” “没了魂灵我们可是会灰飞烟灭的,这个办法够狠啊,不过本王没什么怨言,职责所在嘛,但是……” 平等王停顿了下,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向屏障外快要疯掉的人,又说: “冥主老兄,你家陵光君似乎不太同意你这样做啊,此身一祭,永远消逝,你便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可想好了?” 谢九尘缄默不语,秀挺的眉峰渐渐蹙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攥住,顷刻间疼得收缩成一团。 见他默认,江楼弃只能拼命撞击着前面的屏障,用沙哑颤抖的声音大喊: “九尘!不要这样做,不可以!什么狗屁办法,非要你牺牲……我不同意!你给老子滚过来!” 谢九尘轻叹了一声,转身缓缓走向他,抬手隔着屏障抚摸他的脸,说: “楼弃,你听我说,冥界不可无生死簿,世间也不可无芸芸众生,为了让你重新活过来,我必须这样做,这或许就是地府审判者最后命中注定的归属,我认了。” “我宁可死了也不要你牺牲,你不许信命,也不许死……求你了好不好?” 屏障外的男人双目头一回蓄满了泪水,仿佛要决堤而出,不停地恳求道: “我现在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陵光君了,我自私自利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谢九尘眼圈渐渐红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悲伤从身体里渗出。 他隔着那道光障轻抚着江楼弃流泪的眼角,恬静地扬唇笑了笑,嗓音里沁着浓稠到化不开的温柔: “别哭,有些东西是死亡跟时间永远带不走的,比如我爱你。”
第133章 他这一生总是身不由己 江楼弃身上那副从来都是浑不在乎的架势有些维持不住了,下颌线条越绷越紧,心头的焦灼也更加强烈。 他拼命撞着固若金汤的光墙,不甘心地举起手枪,对着屏障开完子弹,却毫无作用,只剩下无能为力的声音在喊着: “九尘!你回来!” 一旁不忍目睹的崔言酌连忙拦住他,戚然地劝道: “江所长,没用的,别再耗费力气了,注定的结局谁也无法更改,我跟你一样,也不希望九尘哥离开……”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不停攻击屏障的男人突然放下了手,嗫嚅着开口: “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让人疼得死去活来,什么芸芸众生?全是假的……” 光障内,五魂灵忽而齐齐释放出五道颜色不一的光柱落在地府阎王身上,另一头源源不断连接着生死簿的书灵。 破邪,破世间一切邪魔。 焚恶,焚世间一切罪恶。 刑逆,刑世间一切忤逆。 斩戮,斩世间一切杀戮。 诛绐,诛世间一切欺绐。 魂灵之下,四位阎王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随后化作光束与魂灵合为一体。 谢九尘缓缓转过头的那一刻,漫天幽蓝色的星光照明着他深秀的脸,所有的不舍也只化作尘烟。 身不由己地遇见你,身不由己地喜欢你,再身不由己地离开你。 原来他这一生总是身不由己。 在心口燃烧的烛焰从滚烫到黯淡,谢九尘忽然觉得心有些疼,很疼。 他的眉宇间因痛苦而紧紧锁住,可唇边却漾起了淡雅温和的笑意。 随着一声轻叹悄然落下,绝色容颜上的笑容很是朦胧。 他的身形逐渐消散,最后以一道纯澈的蓝色光影彻底融入破邪里。 紧接着,忽隐忽现的生死簿开始有了书册的形态。 上面每一页的无数生平被迅速翻过,最后缓缓合上,飘到了江楼弃的手中。 他捧着生死簿,呆呆地望着前方,双目毫无神采,面色也苍白到近乎透明。 那涣散的瞳孔里开始透着迷茫,以及一种无法接受和不可置信的痛苦。 恍惚间眼角似有什么温润的液体流了下来,他能清楚的感知到那流过的痕迹。 这冰凉刺骨的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压得他喘不过气。 早就看开了的生离死别,等到真正再去经历过一遍,才知道肝肠寸断的滋味。 他竟也这么不堪一击。 “前世与你神鬼不立,今世却要与你人鬼殊途。” 江楼弃皱起眉头,紧咬着泛白的薄唇,轻轻地喟叹道:“九尘啊,想跟你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 那人总共死了两次,一次为他,一次为所谓的苍生天下。 在生死簿铸成的下一秒,人世间的万千灵魂全部有了躯体的承载。 九天之外,到底是谁在轻轻地笑? 是谁在生死的棋盘落子? 又是谁在提线命运的傀儡戏? 昏暗的天穹下,无数建筑坍塌的阳城犹如鬼城般幽暗。 一道闪电突然划破黑夜,雷鸣滔天,轰地一声,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雨水冲刷着这座城市的凶煞之气,将满地血污冲洗开来。 刺鼻的腥味渐渐淡去,原先被恶鬼侵袭的面目全非的高楼开始恢复原貌。 周嘉翊站在天台上极目远眺,“怎么回事?江哥和谢老师他们成功了?” 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褚知行微眯着眼,定定地望向某个地方,阴沉道: “没那么简单。” 地府。 江楼弃手中的生死簿忽然间冲出一团火红的烈焰,径直朝人间的方向飞去。 他茫然失措地仰起头,看着天空中飘荡的火焰眨眼消失。 那抹血红闯入瞳孔的瞬间,仿佛比叫嚣了几天的烈阳更慑人心魂。 是烛焰! 这颗烛焰竟然没有随着主人的消散而熄灭?! 江楼弃朦胧不清的眼里闪过错愕之意,万分急迫的声音里却藏着一丝期冀: “怎么回事?烛焰不是已经和九尘共生共灭了吗?为什么还在?” 崔言酌望着天边的目光明亮了几分,斟酌再三后缓缓开口: “我想是因为冥主大人的残灵此刻正存在于烛焰里,等同于阳间常言的回魂,不过离开灵体的烛焰不会燃烧太久,或许江所长还能回去见到大人灵体的最后一面。” 闻言,江楼弃心头巨震,手里拿着的生死簿也不自觉地攥紧了。 他把那本册子扔给旁边的人,随后迅速朝通往人间的道路奔去。 站在河畔的崔言酌巍然不动,任由那道匆忙的背影渐渐远出视线。 可影子的坚毅却早已深入骨髓。 他忽而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可思议,但似乎又合情合理。 冥界主人纵使因为烛焰回魂,也该游离在这个千百年来镇守的幽冥地府,可偏偏却是去了漠不相关的人间。 原来冥冥之中,宿命的脉络都成了鬼神逃不开的枷锁,以至于羁绊太多太多。 宜和公寓。 江楼弃拿出备用钥匙立刻打开了房门,惴惴不安地冲了进去。 在踏入屋里的时候,他忽地停下了脚步,眼神紧张地环顾客厅。 那人真的会在这里吗? 而且本该待在公寓里躲避恶鬼的沈媛媛此时也不知去向。 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阳台的晾衣杆上还飘荡着没来得及收完的衣服。 吹拂过耳畔的清风异常宁静,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江楼弃颓然地闭了闭眼又睁开,那压抑了烦乱的黑眸深深郁郁,大声喊道: “九尘!你真的有回来这里吗?” 可空旷的公寓里只有寂静在回应。 所有的房间也都空无一人。 就在他脑子里不断回想灵体可能存在的地方时,手里倏然凭空出现了一张幽光闪烁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江所长,如若找到冥主大人的灵体,切忌与活人接触,以免缩短烛焰的燃烧。 看完纸条的内容,江楼弃脸色瞬变,随后疾步走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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