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苏把萧雪领回家,他从冰箱冷冻柜抽出一盒雪糕模具,萧雪凑上前好奇看,崇苏打开模具,取出一块雪糕递给萧雪:“尝尝。” 那雪糕圆圆的,萧雪咬一口,一股淡淡的香草加上牛奶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太好吃啦。”萧雪几口吃掉一半雪糕,感叹:“你太厉害了,什么都会做。” 崇苏也拿了根雪糕吃,剩下的放回冰箱。 “你想吃,我就新学了。”崇苏几口吃完雪糕,剩一口含在嘴里,边洗菜边含糊道:“也不难。” 萧雪从他嘴边拿出木棍,与自己的一起丢进垃圾桶。他主动帮崇苏一起洗菜,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心中一直疑惑的问题。 “崇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崇苏答:“因为你值得人们对你好。不仅是我,往后还有很多人都会喜欢你,想要亲近你,把你当作朋友、家人一样对你好。现在的你就是你原本的样子,萧雪,你一直都很招人喜欢。” 萧雪听得微红了脸,心想真的是这样吗?无论是不是真的,崇苏哄得他好开心。 但崇苏说的有一句话让他不大明白。 我不是一直都是原本的样子吗?萧雪茫然心想。 他正想着,不防崇苏忽而靠近。两人本就挤在洗碗池边洗菜,崇苏再一靠近,两人都快贴到一起,萧雪不自在抬起头,崇苏轻轻一抹他嘴角的一点点雪糕。 “馋得很。”崇苏一笑,收回手继续忙。 萧雪被他一个小动作撩拨得头顶快冒烟,这时门被敲响,屋外响起何海的声音,萧雪赶紧跑出去开门。 广秀中午不在家,何海没在食堂吃午饭,来崇苏家蹭饭吃。前阵子下大暴雨,最近快到七夕会,他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得个空忙里偷闲,萧雪给他也拿了根崇苏做的雪糕,何海热得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屁股坐电扇前边吃雪糕边扒拉衣服:“这么热的天,真把人折腾坏了,明天估计能把莲心桥上的架子全都搭起来,哟这雪糕怪好吃的,什么牌子?” 萧雪骄傲答:“崇苏自己做的。” 何海感叹:“这小子真有能耐。” 午饭做好端上桌,三人围坐吃饭。何海说:“希望这一周千万别再下雨了,七夕会上还能搭雨棚,这要是再把哪给淹了,真就没地方搬了。” 萧雪问:“芙蓉塘经常有水患吗?” “咱们长江中下游这块大平原,哪里不是年年被淹?”何海无奈道:“况且荆江九曲十八弯,芙蓉塘就在荆江边上,更容易闹水患。” 崇苏说:“人沿着江建造农田和城市,年年开拓人的居住地,留给水的空间越来越小,水无处可去,怎么能不闹水患。” 何海点头:“嗯,这也是原因之一……人越来越多,必然要占据更多的土地。人与自然如何能达到一个平衡的状态,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萧雪问崇苏:“这是你们地理课教的内容吗?” 崇苏答:“没有这么教。怎么了?” “你的观点总是和我常听到的不大一样,我觉得很新颖。”萧雪不好意思道:“让我总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量太少。” 何海笑着说:“你再与崇苏相处时间长些,就会习惯他的风格了。有时候我都感觉他不像个高中生,反而像个——老师?” 萧雪:“崇老师。” 何海:“亲切一点,就叫小苏老师吧。” 崇苏随他俩拿自己开心。饭后河海便离开忙去了,萧雪收拾桌子洗碗,午间就在崇苏家的沙发午休。 室外烈日炎炎,客厅开着空调,萧雪窝在沙发里睡熟了,身上搭一条薄毯。崇苏坐在窗边,他看着窗外烈日的景色,南方的炎夏潮湿闷热,空气中满是火热的水汽,徒增无风的沉重。 大地与天际交接的平原上,鬼门依旧大开。两道神明虚影恒久地伫立门两侧,染得半边天都是青与暗红。 萧雪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闹钟铃声。铃声响了一会儿,萧雪却全然不见醒。崇苏起身过去,拿起手机关掉手机闹铃。 “萧雪。”崇苏低声唤。 他抚过萧雪额前的碎发,凉爽的房间里,萧雪的额角却微微出了细汗。他呼吸平缓,被崇苏触碰也没有任何反应。 崇苏以拇指按住萧雪眉心,微微用力。淡青的水纹光芒亮起,汇聚在萧雪的眉间。 “回神。” 光芒旋转没入萧雪的额头,片刻后萧雪皱起眉,迷蒙睁开眼。 他睡得浑身疲软,脑子还没转过来:“崇苏……几点了?唔……怎么头好痛……” 他想坐起来,却晕头转向的。崇苏把他扶起来,一手捏过他的下巴,察看他的眼睛。 他离得好近,萧雪傻傻被捏着脸,看着崇苏。他睡糊涂了,只觉得崇苏的眼睛真好看,清澈透亮,像倒映着星月的湖水。 “做梦了吗?”崇苏问他。 萧雪微红着脸,小声答:“没有。最近应该是太热了,睡醒起床后总是昏沉。” “晚上来我家睡吧。” 萧雪从崇苏面前溜下沙发,拿起手机,挠了挠睡乱的头发:“还是不了,不能老在你家白吃白睡,而且你还要写作业,我不想打扰你。” 崇苏便没再说了。萧雪洗了把脸准备出门上班,崇苏也要去图书馆做小组作业,两人一同下楼。 室外热浪滚滚,崇苏没什么精神地打个哈欠。 “不想去图书馆。”崇苏说。 萧雪无奈:“那你想去哪?” “去江里泡着。”崇苏懒洋洋道:“太热了。” 萧雪心想这小孩真是不省心,就非要往那种危险的地方跑吗?就是去游泳馆也好啊。他正要开口,忽而见大太阳底下一位老爷爷在路上走,那老人看上去快九十岁了,独自一人颤颤巍巍,在烈日下一步一挪,不知要去哪里。 萧雪无意扫了眼,忍不住又回头去看。他担心老人走不稳摔倒,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并不关心这上了岁数独自上街的老人,萧雪犹豫片刻,正想过去扶一下,刚要转身,就被崇苏叫住。 崇苏抬手搭过他的肩膀,他的气息清冷,靠近时反而令人感到舒服。这个微小的动作制止了萧雪接下来想做的事,而就在萧雪的身后,老人一步一步走进一栋房子里,身体轻飘飘地穿墙而过,如风一般消失不见了。 “我突然想起来。”崇苏对萧雪说:“今晚你住的地方好像要停电。” 萧雪:“这么热的天停电?!那些老人怎么办?” 崇苏翻了下手机,给萧雪看停电通知:“只停你住的那栋职工楼,另一栋居民楼不停电。” 怎么还区别对待?停电噩耗顿时让萧雪把那个老爷爷抛在了脑后,这么热的天还要停电,人待在屋里真的会中暑吧? 脸被轻轻捏了一下,萧雪抬起头,崇苏很耐心地:“来我家睡。” 萧雪心想只有这个办法了。不是他不想和崇苏保持距离,是客观原因,无法克服。 再说崇苏都这么坦然把他当朋友对待,他还扭捏个什么? 萧雪把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压进心底,答:“好,等我下班?” “嗯。” 崇苏把他送到单位楼下,朝他一挥手,转身走了。
第20章 二十 傍晚时分,夕阳倒映江面,群鸟归巢。 落日的余晖投射进水面之下,水底光线弥散。崇苏静静悬在水中,双眸闭着,如在沉睡休憩。 他的身体似乎与水潮同化了,发丝散入水中,身体似化作了水流,失去实体。水面之上,那道巨大的鬼门依旧大开,从平坦的江面望去,门中的世界不见清晰,其中似有一团跳动的活物在搏动,又似无限旋转的红光。门外的两道青色虚影也无法看得真切,时而如有人形,时而如兽,变幻莫测,如雨中幻云。 随着太阳西沉,门内外流转来回的魂灵渐渐变得活跃。光点从江面掠过,穿过飞鸟,如成群结伴的萤火。光群中若有古怪的絮絮声响伴随,不同于空中鸟鸣,而是魂灵细语的天外之音。这声音徘徊于现实之外,在某个维度里汇聚成嘈杂的风,吹过整条宽阔的江面。 江水下,崇苏的身形隐没于昏暗的水底。他的脸上露出点不耐烦的表情,睁开双眼。 他的瞳孔呈现出金色,虹膜淡黄,如某种奇异的兽瞳,瞳中微光流转。崇苏冷冷看一眼水面外的世界。只这一瞥,嘈杂的絮语风声便彻底静了。 但他已经被吵醒,也不好对着一群鬼魂发火,只好在水中身影一化恢复人形,游向水面。 他的脾气已经比从前好了很多。或许是自从醒来以后,他走了人间许多地方,见到过很多人,渐渐能学着理解人的思维方式与生活。水中的世界与水外的世界,终究不一样。 崇苏湿淋淋地走上岸。傍晚炎热未散,风很快吹干了他身上的水珠。崇苏正穿衣服,不远处有人朝他打招呼:“小苏!又来游泳了?” 那是芙蓉塘冬泳队里的一位大叔,这会儿也换上泳裤准备要下水了。他与崇苏挺熟,缘因他总喜欢找崇苏比试泳技,回回比不过,回回要比。队里其他队员都笑他,他也不在意,屡败屡战,精神头十足。 “一起再游会儿?”大叔邀请他。 “下次。”崇苏说:“我走了。” 他没有骑自行车,独自离开了江边。萤火般的光点在树林中随风穿梭,却纷纷远远绕开了崇苏。崇苏走在江边的森林中,抬头看一眼即将沉入地平线外的夕阳。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森林中。 芙蓉塘的县医院已十几年如一日未变,老旧的外墙都未翻新过。随着城中最大的中心综合医院的建立,这个曾经县城中唯一的一座医院正在没落。下班时间过后,医院里已几乎看不见一个工作人员的身影。 县医院坐落老街区,门前人烟寥落。就诊楼后的住院小楼掩映树下,落叶飘进墙外的阳台,积一层腐败的叶子。 病房里,柳旺生躺在病床上,插着供氧,挂一瓶吊针。值班护士偶尔来看看点滴是否打完,再是何海与同事带着慰问品来探望过。除此之外,自柳旺生住进医院至今,没有人在他的床头停留过。 柳旺生快死了。人瘦成一具骷髅,躺在病床上有一出没一出地喘气。他凸着双病态的红眼盯着空无一物的墙顶,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他患有精神分裂症,时而嗫嚅胆小,目光躲闪,躲在家里十几天都不出门;时而整个人发疯癫狂,进入一种异常的亢奋状态,在村里大呼小叫,这时只能让村里的男人齐齐把他拖回屋子里绑着,直到他不再发狂。 村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说柳旺生小时候不这样,那会儿还是个挺正常的孩子。那时他们还住在河下村,后来村子被江水淹没,他们搬到了陈家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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