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胆丧魂惊。 出现了。再次。 果然江暮漓不在了,祂就趁虚而入。 祂拼命摇晃着脑袋上的触须,活像一只太久没见主人而兴奋不已的狗。 温衍被祂用触手足肢卷了起来,轻轻放到背上。祂振翅飞上高空,此刻,温衍的头顶上是无涯无际的漆黑夜空。 暗夜无星,纸钱漫天。 一张纸钱飘进了温衍的掌心,原来,那不是纸钱,而是长得酷似的白色蝴蝶。 白纸蝶合拢双翼,乖巧地用触须蹭了蹭温衍指尖。 “嗤。” 下一瞬,一根飞伸过来的触手足肢就把白纸蝶撕得粉碎。 祂吃醋了,两根触须竖得笔直。 温衍求祂:“你快放我下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祂装听不见,带着温衍越飞越高。 温衍急了,他怕这只怪物,但更怕自己回不去,没法儿完成江暮漓的遗愿。 无奈之下,他一横心跳了下去,扑簌簌惊飞一群白纸蝶。 “咚!” 温衍坠落在一座山上。这座山的土是黄色的,就像黄粱这种粟米。 他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有,只觉得自己身上特别重,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正在被黄粱土吞噬,这些泥土慢慢覆盖过他的全身。很快,他就要被深埋进地底,成为一具真正的尸体。 “不要——!” 温衍无助地扑打四肢,挣扎着醒来,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青白的月光幽幽漫过老式百叶窗,泼洒一地。 他看见俊俊正蹲在自己床上,一边吃手指,一边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他刚要说话,俊俊大大地张开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对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死了。”俊俊说。 温衍颤声问:“什么?” 俊俊扯住他的袖子,“哥哥,陪我上山。” 温衍浑身麻痹。他刚从梦里的山上下来。 “小猫吃了毒老鼠的糖死掉了,我想埋葬它。”俊俊伤心地说。 温衍还是陪他去了。他实在不能放任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深更半夜独自外出。 “其实可以等天亮了,让妈妈陪你一起去。” 俊俊说:“妈妈不让我去山上。” 温衍问:“为什么?” 俊俊摇摇头,过了会儿,说:“妈妈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我是在山上出生的,大家也都是从山上来的。” 温衍没听懂,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把俊俊的话当成童言无忌,一笑置之。 另一种是放纵好奇心,刨根究底。 温衍选择了第一种。他不想也无心知道些什么,他只在意和江暮漓有关的事情。 “我一定要把小猫埋在黄粱山上。”俊俊坚定地说。 温衍一震,停下脚步。 他弯腰俯身,拨开地上那层厚厚的杂草、落叶和树枝,抓起一撮泥土,用手电筒一照。 黄色的泥土,像极了黄粱米。 “黄粱山是个不一样的地方。”俊俊说,“像书里的七色花,有很厉害的魔力。” 温衍握着手电筒的手指紧了紧。 “具体是哪方面呢?能不能告诉我。” 俊俊举起小黑猫的尸体,发出长长的一声猫叫。 “小猫会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儿歌源自《七色花》 小时候有人跟我讲了咒怨里的情节,主角睡觉时候掀开被子发现俊雄趴在里面,吓得我一晚上没敢睡:) 所以我要把童年阴影分享给大家(狗头) 话说还是第一次写攻第一章 就噶了的文(点烟) 感谢饱饱们给我灌溉营养液呀,我会统一手动感谢的!后台自动感谢那个我一直设置不来,老是乱掉QAQ 补充一下,正常情况都是每天零点稳定更新哟~
第3章 葬仪式·其壹 温衍站在院子的水缸前洗漱。 黑夜过去,阳光普照,冰凉的水刺激着他,使他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 就算南槐村处处透着古怪,他也不能仅凭借几句童言童语,就相信会有死而复生的奇迹。 今天是江暮漓的葬礼,等葬礼结束,装殓尸体的灵柩就会被埋进黄粱山上的墓园里。 温衍又掬起一捧冰凉的水,用力扑在脸上。 春寒料峭,他两只手被冻得通红,指节瑟瑟发抖。 幽冥之事,究属渺茫。 除非他能亲眼见证。 *** 把自己拾掇干净后,温衍早早到了江家老宅。江暮漓的尸体还未入殓,只能暂时先安置在这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温衍很是想他。 江家人丁稀薄,后嗣凋敝,偌大的老宅空空荡荡,弥漫着许久无人居住的死气,只有江朝笔直地立在厢房中央,微笑着朝温衍招了招手。 因为温衍是江暮漓在这世上唯一的亲近之人,所以江朝提出,要温衍在接下来的葬礼上主持大局。 温衍一听就慌了,他根本不懂南槐村的丧葬礼仪,万一不能好好送完江暮漓最后一程该怎么办? “别担心,你会做得很好。”江朝凝视着他,“有我。” 温衍下意识缩了缩。 有一瞬间,他又从江朝身上感觉到了江暮漓的存在。 可怕的熟悉感。 可下一秒就消失了。 因为他们是同族亲戚的关系吗? “温同学。” 温衍一震,又往后退了一步。 江朝仿佛没注意到他的怯惧,从檀木桌上端起一方古色古香的托盘,捧到他面前。 是一套纯白的丧服。 亲人新丧,丧服在身。 有的地方丈夫去世妻子需要戴孝,有的地方则不用,看来南槐村还是遵循古礼,在这方面比较严格。 “你介意吗?”江朝问道。 温衍摇摇头。 虽然他和江暮漓还没结婚,但在他心里,江暮漓是他认定的爱人。他和江暮漓早就约定好,等大学一毕业,两个人就结婚。 江暮漓还买了一对订婚戒指,一人一枚,戴在左手中指。 虽然是普通的素圈,价值并不高昂,但温衍还是视若珍宝。 江暮漓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无父无母,全靠勤工俭学完成学业。 这对戒指,是江暮漓暑假在科技馆举办的蝴蝶展上当解说员,用努力挣来的钱为他买的,里面饱含沉甸甸的心意。 这一世,他只会有江暮漓这一个丈夫,江暮漓也只会有他这一个妻子。 温衍抖搂开丧服,刚要披戴在身上,江朝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不能这么穿。” 温衍惶然垂眼,“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 江朝看着他,“里面不能有衣服。” 温衍怔住了。 江朝说:“一件都不能留,这是规矩。” 温衍攥着衣襟的手指收紧了,“那……那我去找个房间换。” 江朝没说话,但温衍能感觉到,他正注视着自己。 安静的空气。 过了一会儿,江朝抬手指向厢房一侧的屏风,“可以去那里。” 那架屏风是绢纱山水画,隐隐透光,并不能做到完全遮挡。 温衍有些犹豫。 江朝温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温衍轻咬下唇,摇摇头。 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过敏了? 这是江暮漓的葬礼,江朝又是江暮漓的叔叔,一切都是按照南槐村的古礼来进行,有什么可扭扭捏捏的。 温衍抱着丧服去换了。 江朝还贴心地给他一个收纳袋,“换下来的衣服可以放在这里,交给我,我帮你保管。” 温衍感激地说:“谢谢你,江叔叔。” 丧服穿戴起来并不复杂,但由于是生麻布的材质,加上没有封边,全保持毛边,所以磨得温衍浑身皮肤痒丝丝的。 而且,他是完全贴身穿的,稍微一动,皮肤特别娇嫩的部位也会被磨到,尤其麻痒。 温衍手背抹了抹眼睛,心里莫名委屈,又有点想哭了。 他的皮肤很薄,又特别敏.感,禁不得疼也受不住痒。可偏偏还是招虫体质,血甜,特别容易招蚊子咬。 天热的时候,身上被蚊子叮了包,痒得他不停地挠,都挠出血印子了。 江暮漓看到心疼得不行,后来他再被蚊子叮,就倒了花露水给他搽,边搽边不停地吹。 刚开始,他会觉得凉凉的很舒服,好像没那么痒了。但随着江暮漓的气息吹拂下来,会越来越痒,越来越烫。 江暮漓抬起眼睛,双眼皮的折痕很深,左眼眼尾那颗殷红的小痣配上飞挑的眼尾弧度,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衍衍,还要呼呼吗?” 他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很小声地说:“不要呼呼。” 江暮漓用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望着他,“那衍衍要什么?” 他通红着脸,嗫嚅着出不了声。 蚊子块痒得愈发厉害。 他想要江暮漓用尖利的牙齿咬痛自己,磨破皮,咬出血也没关系。 “温同学,需要我帮忙吗?” 许是见他磨蹭了很久没出来,江朝出声询问。 温衍回过神,透过屏风,影影绰绰地看见江朝似乎正向自己这边走来,慌乱道:“没事,我、我马上就好。” 江朝说:“我等你。” 温衍脚步很慢地走了出来,不是他故意拖延,而是随着他走动,皮肤与布料会摩擦得更加厉害,惹得他不自觉地轻轻颤栗。 “江叔叔,我这个穿法对吗?” 温衍有点不安地扯了扯孝帽,孝帽太大了,投下的阴影掩映着雪白的瓜子脸,眼圈儿犹带犹红晕。 江朝缄默无声,空旷的厢房静得只能听见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温衍的错觉,江朝的呼吸似乎微微有些不匀。 温衍紧张得蜷起手指,有种缺氧的窒息感。 他把腰带束得太紧了,白布条在腰上绕了几圈,勒出纤细易折的一捻。 “很好。” 良久,江朝开口出声,一如既往的平淡而温和的口吻。 还有一丝温衍没能听出来的喑哑。 葬礼该开始了。 *** 南槐村施行的丧葬礼仪具体典出何处已不可考,但可以确定的是,它对人的灵魂极其重视。葬礼的第一个环节“复”,就是要为死者招魂复魄。 温衍怀揣江暮漓生前穿过的衣服,顺着梯子缓慢爬向屋顶。他要站在东面屋翼上,面向幽冥的北方呼唤江暮漓的名字。 三呼之后,将衣服扔下。这时,温衍才能从西面屋翼下来。 复礼象征生者对死者的挽留,希望死者能够苏醒,重新回到人间。 只可惜古往今来,没有一场复礼会成功。 屋顶上,风飒飒,木萧萧。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0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