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的话我和你一起去。逃不掉就让他们进来抓走我们,我不准你一个人去送死。” 夏路尔“望”着他,赫路弥斯竟然从他空洞的眼眶中看到一丝无奈与悲哀。他们都尽力了,可是这么渺小,如何与参天顶立的女神较量。比琉卡自顾不暇,九骨拼着残余的生命要去救他。每一个人都在求生,每一个人都没有余力再分给别人。 “夏路尔,你怕死吗?” 夏路尔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怕死。 “可我想活着和你在一起。像九骨说的那样去旅行,想去哪就去哪。” 夏路尔低下头,片刻后推开他,双手在神像脚边摸索寻找。 赫路弥斯摸过女神像,知道那只是石头而已,难道到了穷途末路时还期盼有神迹出现吗? 咔一声,伴随着神殿的门被推开的声音。赫路弥斯惊讶地发现神像背后的石台下出现一个漆黑的入口。从地底黑暗中吹来一阵轻柔阴冷的微风,入口显然是夏路尔打开的,赫路弥斯来不及细想其中的违和之处,只感到绝境逢生的狂喜,不管密道通往何处都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他迫不及待地把夏路尔送下去,自己也飞快地躲入其中。夏路尔熟练地把入口关上,他们立刻被一团黑暗包围。赫路弥斯屏住呼吸,倾听着头顶的声音。 纷乱的脚步止于神像前,祭司不愿背向女神的阴影,神殿骑士在必要时需要履行职责。 赫路弥斯听着惊心动魄的搜查声,担心会有人打开入口。夏路尔知道的秘密,祭司和神殿骑士有可能一无所知吗?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夏路尔却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往深处走。 赫路弥斯空着的另一只手往身后摸,没有摸到墙壁,只有无尽的空旷。这是条通道,到底通往哪里呢?他试着走了几步,夏路尔紧紧攥着他的手掌。赫路弥斯感觉到他的抗拒,可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试着找找别的出路。 他小心安抚身边的少年,夏路尔渐渐安静下来,却还是不愿往通道中走。 “怎么了?”赫路弥斯轻声询问。 夏路尔如此抵抗,流露出面对匪徒和神殿骑士时都不曾有过的退缩,或者说恐惧也不为过。 “你走过这条路吗?” 摇头。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发现藏在女神像背后的秘密? 赫路弥斯忍不住想,听说很多神殿、城堡都有四通八达的甬道,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古都神殿如此广大,容纳了女神所有的化身,会不会每一尊神像下都有这样的秘密入口,出口则连接着某位重要人物的居所。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夏路尔从小在这里长大,发现几个入口不足为奇。他的恐惧也许只来自于某人,像神选祭司布雷查诺就是个十分可怕的家伙。 赫路弥斯决定去找另一头的出路,在黑暗中摸索总好过在光天化日下东躲西藏。 夏路尔在他的劝慰中终于妥协了,两人一起沿着通道往里走。 “夏路尔,你要帮忙听着身后的声音,有人追来就告诉我。” 赫路弥斯伸手在一片漆黑中探路,这里并不狭窄,每踏出一步,他都小心翼翼地确认没有陷阱才敢让夏路尔跟上。不知道走了多久,他隐约看到前方有些光亮。 是出口吗?赫路弥斯加快脚步,夏路尔生怕在黑暗中失去他而始终没有松开手。 那光并不是出口,而是一些近乎熄灭的灯火。 赫路弥斯走到火光前,发现墙上的灯油已经所剩无几,只有灯芯还在微弱地闪动。看来这几天都没有人来过,应该是忙着准备聆听仪式吧。赫路弥斯拿下一盏最亮的灯,再把沿途能找到的油灯里的油倒在一起。灯光映亮了夏路尔的脸,摇曳的灯火下,这张受伤的脸不可谓不恐怖。赫路弥斯轻轻把他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只想捧起他的脸好好亲吻,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里只是通道的一部分,前方还有看不到尽头的路,后面则是来时的黑暗。 赫路弥斯举起油灯,越往前走越阴冷可怖。他看到前方通道两旁出现几扇门,门上的铁环早已生锈,其中一扇虚掩着,从里面透出古怪的气味。 赫路弥斯大着胆子用脚尖踢开门板,以为会看到一个阴森的牢房。出乎意料的是,门背后摆满了书,木头书桌摇摇欲坠,上面铺着散乱的书页和羊皮纸卷。他将灯光抬高往角落中照去,立刻吓得后退一步。墙角的座椅上有一具穿着长袍的骷髅,白骨森森的手指间捧着一本厚厚的书。 与其说这是个牢房,不如说更像书房。赫路弥斯能想到的可供学者使用的东西一应俱全——书桌上放着已经干涸的墨水瓶、笔尖磨损得十分彻底的羽毛笔,羊皮纸卷因为时间久远而发脆变硬。这白骨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是神殿的祭司或学者为什么会躲在黑暗的地道里生活直至化成枯骨。 赫路弥斯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芒去看羊皮纸上的字,那些字写得实在潦草,还是以最晦涩的古都语书写,他费尽全力只看懂几个字,似乎仍是老调常谈的女神和生命等等。 夏路尔或许比他更精通远古语言,可惜看不见,赫路弥斯也无法在难辨字迹的情况下念给他听。那些摆在积灰书架上的书籍倒十分熟悉。赫路弥斯认出一部分自己读过的书,内容大多和女神、远古先贤有关,少量是学术、占星和炼金。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是个供人专心钻研的地方。 赫路弥斯再次打量这个古怪的书房后,拉着夏路尔退回了通道。很快,他又迎来另一扇门。这个房间与前一个并无不同,只是更凌乱,没有死人的尸骸。赫路弥斯手中油灯的光芒照亮了四面墙壁,发现墙上也写满潦草的字迹。他不管多少,只要能看懂的都默默记在心里。 房间一间接着一间,数不胜数。每一间似乎都有一个醉心神学的学者从生到死地钻研着难解的谜题。赫路弥斯本想寻找一个能离开古都神殿的出口,和夏路尔一起远走高飞,哪怕末日真的来临也能过几天宁静安详的日子。可自从他推开第一扇门后,仿佛就被游荡在这里的死灵引诱着,不由自主地去推每一扇能打开的门,打量门背后那一幕幕落寞又诡异的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 赫路弥斯越来越不解,他从拼凑起来的各种词汇解读,这些人留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为的是研究女神的存在。真正的信徒不会质疑神,异教徒则不承认女神的真实性,那么这些人到底是以什么身份留在古都神殿?神殿的祭司们是否知道他们藏身在此呢? 赫路弥斯从小就被灌输了女神高于苍穹,是神圣、自然与生命的象征。女神只出现在降临的一刻,只有远古先贤见过,大灾厄后,她便重归天际,倾听着信徒们的祈愿。 女神的存在从不需要证明,直到他把手掌放在神像脚边…… 也许是我解读错了。我并不能读懂这些怪人记载的内容。 赫路弥斯惴惴不安地走在通道中,油灯已经暗了几分,剩余的灯油也不足以让他继续探索剩下的房间。可越往前走心中的疑团越大,最后他忍不住转身问夏路尔:“他们说女神不但存在,而且凡人也看得见。他们是疯了吗?这里难道是个疯人院?” 夏路尔被他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赫路弥斯却握着他的手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5章 求生之路 比琉卡以为是哪个神殿骑士或祭司在说话,可是身边除了布雷查诺之外没有其他人。 最初只有一个声音在说话,像自言自语,很快又有别的声音加入成了一片窃窃私语。 是从深渊里传来的吗? 比琉卡忍不住往漆黑的渊谷看去,深渊中没有梦中的那双血红眼睛,只有冰冷的雪雾。他的反常举动引起了布雷查诺的注意,神选祭司问:“你听见了什么?” “没有。” “聆王大人,我一直试图说服你,让你明白,在末日灾厄降临前我们不会放弃任何解救众生的方法。如果你听到什么却不肯如实说出来,一心违背神旨,那么这场聆听仪式致死都不会结束。” “我没听到什么,只是好像有人在哭。”比琉卡说,“是不是那些被你们丢下悬崖的孩子在哭?” 布雷查诺不为所动地回答:“你现在还想激怒我,结果是一样的。懂事就该明白只有得到真正的神启,一切才会结束。” 不会的。比琉卡知道,如果他听话地当好一个聆王,只会永远被留在这里,成为代替所有乌有者的工具。 深渊中的声音纷纷扰扰,比琉卡虽然不愿为神殿聆听,却也被这些声音萦绕着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 是哭泣,还有呼救,仿佛真有无数人在渊谷之下挣扎求生。 如此凄惨的声浪当然不可能是神谕和贤者的遗言,比琉卡抬头看着布雷查诺,后者神色坦然,丝毫不受这些呼声影响。他听不到。比琉卡心想,他身为神选祭司,选出那么多乌有者,自己却是个充耳不闻的“聋子”。 “我听到了。”比琉卡说。 “什么?”布雷查诺问。 “听到女神帕涅丝的声音……” 布雷查诺没有靠近,说到底聆王毕竟年轻,想靠胡说八道骗过他并不容易。神选祭司陪伴过数不清的聆听者,期盼他们之中有一个与众不同,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回鸣,然而这么久以来一个也没有。太多次失望,如今连面对神谕指示的聆王也不再有过度期待。 谁知比琉卡却说出了令他震惊的话:“女神在呼救。” 即使只是随意的注视,比琉卡也看出布雷查诺听到这句话时的震惊和动摇,虽然这位久经考验的神选祭司最终保持住了镇定,没有表现得过于失态,可原本纹丝不动的双脚却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你说什么?”布雷查诺面色凝重地追问。 他越显出焦急,比琉卡越沉默,最后神选祭司终于向他走来——这个谨慎多疑的家伙仍然没有放下防备,招来神殿骑士当护卫。 两名戴着黑羽头盔,看不清面容的骑士踏上祭台将比琉卡按在地上。他的双膝早已冻僵,雪被膝盖压成冰渣,浸湿了单薄的白袍。 “说啊,你听到什么?不要撒谎。” 比琉卡感到一阵重压,上半身已在悬崖外。冷风呼啸,一瞬间,他似乎真的只剩耳朵能听,其他感官都不存在了。 快听,听啊。 比琉卡无法分辨究竟谁在逼迫、催促他,怒吼着让他听的显然不是布雷查诺。那声音更浑厚又更尖锐,不止一个,是此起彼伏的呼喊。与其说那是声音,不如说更像一种切实的感受,这一刻他不止体验到痛苦、恐惧、悲伤,还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求死之念。 忽然,比琉卡感到头顶一阵剧痛,有人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面对着天空。一瞬间,那种心灰意懒的丧念消失了,眼前出现一张戴着古怪面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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