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必之前钩住的玄天阁子弟,朱乾也不会放过。添头而已,谁嫌多呢? 朱乾只是笑笑。 两人都沉默下来,静静地等待时局的平衡被夏悠打破。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云洗忽然不安起来。这不安毫无缘由,却极其剧烈,仿佛珍视的什么人,就要…… 然后他和朱乾都感受到了。两人惊愕的视线撞在一起,云洗惊疑道:“禁灵破了?” 朱乾:“夏悠成功了?不……丝线还没有落点,怎么会?” 下一刻,东方的沉寂被骤起的法术打破,在五光十色的术法里,隐约能听到有人狂喜地叫着“鲛人”。 云洗正欲动身前去,背脊却好似被人突然抽了一鞭,火辣辣的疼痛以外,周身轻得让人茫然。 他一直……虚虚系在段临身上的联系,断了。 * 段临是被疼醒的。他的灵魂好似已升得很远,远到要散在自由的虚无里,却又始终被一丝联系牵引着,让他始终觉得,还要干什么事,去见什么人。 如果做不到,有人大抵会伤心的。 段临全身紧绷,熬过了感官复苏时剧烈的疼痛反扑,掩唇低咳两声,慢慢从地上坐起。不远处是魏时远的尸体,而更近一点,是一根羽毛。他想刚入洞府时,云洗神奇地能找到他,却又不肯告诉他是因为什么,想来靠的就是这根羽毛了。 即使段临视野阵阵发黑,也能辨认出,那是根极艳、极有光泽的翎羽。 他是见过云洗真身的。不同于朱雀的显赫珍惜,云洗身上毛羽黯淡,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被称作艳丽的翎羽了。 能找到一根这样漂亮的,留在他身上,想必也花了云洗很多功夫。 段临轻轻笑了笑,很珍惜地一点点地抚过这根已经失去法力的翎羽,又小心地收入袖中。 他草草处理过伤口,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走到魏时远身边,忍着眩晕摸索魏时远的尸体。 他要找孟极丹。 即使段临现在浑身乏力、手脚冰凉,连呼吸都痛,但想到是云洗要的,便平添了千百分的忍耐与气力。他自知一路走来多有拖累,如今能在微不足道的事情上帮上云洗,也觉欢欣。 段临已经无法说清时间的流速,可能花了很久,久得他几乎觉得自己要再度失去意识,也可能只是一会儿,他找到了孟极丹。 果真如云洗所言,是一颗灰扑扑的,圆润的小珠子。段临将它收入囊中,等眩晕劲稍稍过去了,支撑自己起来,循着灵力流动的方向往外走。方才魏时远摇铃铛解开禁灵禁制,连洞府的表里也一并摇塌陷了。如今表里合一,段临想,这样出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想找的人。 耀耀日光重新点亮他视野时,喧闹的人声术声也灌入他的耳朵。段临听到不知道谁喊了句“鲛人”,又很快有人大喊道“在那”,段临极目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空中急驰,身后诸方人马围剿。少女飞掠到江河上,几乎要入水逃脱。 然后又一个,他心心念念的,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掠过,袍袖间飞出的焰火如流星一般,击中了前方奔逃的少女。火光炸开,少女身影落入河中,熊熊大火下不见他物,只有连绵不尽的大火在水面燃起。巨大的火系灵力波动让空间都震荡,隔着那样远,竟也让段临感到烧灼。 那样的波动,那样阵仗的攻击……又是正中目标…… ……绝无生还可能。 段临好像突然丧失了一切知觉,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而半空中那位最迅捷也最狠厉的追击者松了口气,目光往下一掠,正正和段临对上视线。
第61章 章六十一 转圜14 段临气血翻涌,喉间腥甜。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力竭停住,无声地对云洗说,解释。 云洗惶急的传音已在他耳边炸开:“没死,信我!” 段临心里一松,远远地点了点头,再忍不住,背过身呕出血来。他缓了数息,才传音道:“别管我。做你该做的。” 此时玄天阁与逍遥宗人等已经开战,两方法术乱飞各显神通,云洗身在局中,即便心急如焚,也不能轻举妄动。他担心段临会不管不顾入河去救夏悠,更担心段临会被卷进两派纷争,好在段临只是仿佛很冷静地站在原地。虽然背过身……虽然背过身,但只要还肯听他说话,就没有太坏。 云洗躲过一道木刃,忍不住又传音嘱咐道:“你别过去。” 他自知无凭无据下单论“信我”的苍白,但这着实不是解释的时机。他说是说了,也不知道份量能有几何,但段临很快说“好”,依然背着身,只是手心向后,朝云洗方向推了推,让他不要担心。 云洗别无他法,只能把心神放回胶着的战局上。此时玄天阁群龙无首,失之慌乱,只是人数众多,尚能勉力支撑,而逍遥宗虽然人员寥寥,但朱乾一人便能抵过许多人,与玄天阁打得有来有回。表面上看,仿佛只是平分秋色,然而云洗知道夏悠已将丝线系好,只等朱乾将舆图引爆。如今引而不发,不过是朱乾在等魏时远出现,想钓条大鱼。 旁人不知玄天阁已被笼罩在山河舆图的阴影下,被锁定的人却是自知的。玄天阁二弟子怒道:“我们好心请诸位一同探宝,却没想到引来的是条中山狼!朱宗主竟然厚颜无耻至此,要当众杀人越货么!” 朱乾款款道:“玄天阁图谋不轨,包藏祸心,有祝斌遗言为证。魏时远不仁在先,我辈少不得要讨个说法。” 二弟子始终等不到魏时远,终究是露了怯:“你公然颠倒黑白,不怕被千夫所指?你别忘了洞府外还有玄天阁千人,若是让我宗门上下知道今日屈辱,别怪我们也上门讨回公道!” 云洗心下叹息,玄天阁长老天人五衰,年少有为的又殁于此,朱乾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果然朱乾道:“我想世人心明眼亮,定知道是谁先颠倒黑白,是谁咎由自取。” 无路可退,二弟子吼道:“结阵!” 云洗心知这是玄天阁最后反扑,最好的选择就是快刀斩乱麻,在阵起前就结束战斗——朱乾应当即刻启动山河舆图。但他瞥了一眼朱乾,知道朱乾仍然想等。 五行之力飞快地穿行凝聚,光华流转,叠加的法力像一堵不断厚重的墙一样压下来,云洗袍袖翻飞,只身站在墙下,咬牙扛着这个拉锯的进程。 云洗清楚地知道这堵“墙”是会倒塌爆炸的。火元素牢牢裹在“墙”外,飞快地燃烧蒸腾,尽可能地延缓法力融合蓄力的过程,但只是杯水车薪。 已经要到临界点了。 云洗眉心图腾初显,冷冷威胁道:“动手!你再不启动,我现在就撤走!”他忽然闻到一股异香。然而只是一瞬间,那缕不同寻常的气味又消失了,好像只是错觉。 朱乾也知道每一个下一刻都可能是能量爆炸的一刻,就在他兀自犹豫的时候,朱乾余光瞥见一抹滢绿飞往玄天阁。 回光! 山河舆图被顷刻引爆,云洗卡准玄天阁灵力不稳的那刻,将功法运行到极致,竭力一击,反将承受的灵力往外推开。他出手就发现不对,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时间,足以让人目盲的强光爆开,山河舆图的雷霆电击、蓄力已久的灵力爆炸的冲击波和浓烈到不同寻常的火系灵力同时迸裂。在场的人,无论是朱乾还是云洗,都在这刻失去掌控与从容,在绝对力量下沦为风中飘萍。 在一片混乱里,云洗感觉手背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一怔,当机立断握紧。 余波足足持续了数息。 朱乾面色极为难看。他是第一次使用山河舆图,对它的作用预估不足,这倒也罢了,最让他措手不及的是云洗和夏悠阳奉阴违,山河舆图的丝线是钩住了玄天阁的弟子不假,却也有无数缕钩在了山川草木上! 山河舆图虽有通天之力,却经不住这样分散,玄天阁的人七损八伤,可没一个死掉。反倒是洞府被炸了,生生造了一个通往现实的出口出来—— 不管是早就战战兢兢唯恐被殃及的无关人等还是玄天阁的残兵败将,都连滚带爬地往出口跑。 不是不能追,但已经没有必要了。在余波尚未止息而强光稍弱之时,朱乾已能睁眼却还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滢绿光芒飘往遽然开裂的出口—— 飘进了无垠的现实。 他好一番苦心经营,所盼所得竟如流水一般,尽数滔滔东去了。 唯一剩下的…… 朱乾目光缓缓落到云洗身上。 云洗此时的感觉很不好。他竭力一击后,就感到周身气机紊乱,灵力运行不听调令。然而他并没有受伤,而是……境界大涨。 而且更仿佛是,走火入魔的境界大涨。 云洗看着朱乾收敛起失态,不紧不慢地对他笑了一下:“仙君好像状态不佳。” “是当初……”云洗道,“我出关时,你给我的,提升修为的法术。” 朱乾故作恍然:“我突然想起来,我此行也是为了向仙君禀报,我后来才发现那术法竟有一个巨大的缺陷,被运行到极致就会错乱反噬,若是不加注意,可能只有三五年寿命了。” 不是……不是因为被催动到极致。是朱乾身上有什么东西,触发了他。 云洗想起那股异香。 朱乾又道:“仙君不必过度忧虑。我自发现之后就一直在研究解决办法,已经颇有眉目,若是仙君随我一同回逍遥宗,我们一起研究,定能在时日到来前找到解决办法。” 云洗冷冷道:“你在威胁我?” 朱乾笑道:“不敢,只是想请仙君到逍遥宗作客。” 云洗不答,朱乾又道:“只是想让天下人见证,印证某些传言罢了。至多不过五年,仙君要走要留悉听尊便,含虚草、朱雀骨也都作为别礼,拱手送上。” 长久的沉默。朱乾微笑着,等待他考虑。 云洗闭了闭眼:“十日后。” 朱乾一揖:“逍遥宗恭候。” 段临静静站在原地,遥遥地看半空中云洗和朱乾交谈。他们谈了什么段临听不见,也不想听。 他等得久了,已经有些倦了,只能以剑支地,艰难地站着。 他其实可以坐下,或者倚靠什么东西。但段临更想……云洗见到他的时候,他是站着的。 所幸云洗很快就急急奔向他了。看到云洗朝他掠来的姿态,段临觉得一切都很值得。一切。 云洗还没落地就道:“你怎么样?” 段临呼出口气,没回答他的问题,将孟极丹塞进云洗手心,心满意足道:“给你。你收好。” “嗯?什么?”云洗低头一瞥便是一惊,“你哪里来的?!” “晚点……告诉你。”段临低声道,他袍袖下抓着剑的手青筋毕露,表情却只是有些柔软的倦怠。段临朝云洗伸出另一只手,云洗不明所以地抓住,接着就感觉到段临全身的重量都朝他压来,而这个人只是轻声地告诉他:“我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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