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映堂挂上了一副微笑的假面,掩埋过去。 没有人知道他的故事和来处。唯一只知道——那位商长官身边的副官,是个不能招惹的笑面虎。 枫映堂独立得太早,他已经习惯成为他人的依靠,从未想过,自己还能依赖谁。 可就在A国华府,冰冷的高楼大厦前,有人越过街道如同越过看不见的界限,向他走来,笑着伸出手说:我来帮你。 ——我唯一的任务,就是帮助你。所以,尽情差遣我吧,只要你需要,我都会为你找来。 他说,他是晏洺席,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后来在纯白禁闭的书房里,枫映堂一遍遍回想与晏洺席的相处,从咬牙切齿满心憎恨,到逐渐平静,怅然若失。 回想起来,似乎,对晏洺席的注目,是从相遇的第一眼开始的。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能梦见晏洺席的那双眼,在华府燃烧的大火中,晏洺席俯身在上,撑起一片安全的空间。 明明他伸手摸去时是满手濡湿的鲜血,可晏洺席却在笑,担忧惊到他一般,温声问:你怎么样? 可担心他的那个人,自己都已经濒死。 不是未来科技集团的掌权人吗?不是亿万身家的晏氏吗?明明有无数个沉甸甸的头衔,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在危险中逃杀,又落得这副模样? 鲜血从晏洺席额角滴落时,眼泪也从枫映堂眼尾滑落。 他此生,没有惊慌至此。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一切,只记得拼命祈祷让晏洺席活下去。 枫映堂没准备爱过谁,他早已经决意将生命奉献给事业。 却没想到,命运对他开了最大的一个玩笑,是让他爱上某人。 又被刺伤得鲜血淋漓。 枫映堂被关在诺大的书房里,与外界完全隔绝,不知道调查局的消息,不知道污染战况,他焦急又悔恨,痛恨自己怎么没有看清晏洺席的狼子野心,识破他的谎言。 在幽禁的空间里,一切感知都被弱化,时间与空间变成了囚禁的牢笼。 枫映堂唯一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手段,只剩下了阅读。 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无止境的阅读。 好在晏洺席留下的资料数量足够多,枫映堂自嘲,就算是关到他死,也是够的。 但逐渐,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根本就不是书籍。 而是未来科技集团所有的核心账目,机密规划案,衔尾蛇项目二十年来所有的实验记录和计划,包含当世最顶端的污染科技,远超于世界认知的科技水平。 就算是科研院,也远不及枫映堂所看到的的这份资料。 枫映堂后知后觉,恍然意识到——他身处于六千年科技的最终结晶中。 晏洺席从第二世界交换得到的科技,在污染的基础上再次攀登的高……未来科技集团赖以屹立不倒的最核心的一切,都被放在这间纯白书房中。 一直以来,任由外界如何追查寻找,都一无所获的衔尾蛇最高机密,此刻就放在枫映堂眼前,唾手可得。 拿到它,就等于得到了整个未来科技集团,也获得了掌控污染的力量。 晏洺席那样多疑的人,就连衔尾蛇也要拆成无数相互支撑后援的势力,将各个负责人彼此分隔开,不容许消息互动。那样的人,怎么会把所有情报都放在一处,任由他人取用,有机会拿走他的未来科技集团取而代之? 枫映堂恍然大悟的那一刻,笑着笑着眼泪却先滚落。 晏洺席那个混蛋!凭什么先伤害他,又把这些珍贵情报放在他面前,当他是什么,以为这样他就会原谅他吗? 枫映堂准备等晏洺席回来后,一定要向他问个清楚。 但等待漫长没有尽头,仿佛没有止境。 空白的时空里,只有不间断的阅读,反复与未来科技集团产生交集,字里行间吸引的所思所想,都与晏洺席有关,不断,不断的加深。 枫映堂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 直到他读完,将最后一本文件深深记在脑海中。 大门忽然传来动静。 缓缓打开的门外,出现的,正是许久未见的晏洺席。 “抱歉,我来晚了。” 晏洺席微笑,向枫映堂伸出手:“走吧,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枫映堂颤了颤眼睫,看到晏洺席身后的湛蓝天空时,恍惚难言。 他伸手,紧紧握住了晏洺席伸来的手掌。 然后一个过肩摔,将晏洺席摔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一拳,一拳…… 像要将自己所有的恐惧和委屈,全都宣泄出来。 晏洺席没有还手,只是安静的注视着他,目光柔和带笑。 直到枫映堂力竭喘着粗气停下时,晏洺席却抬手,修长有力的手掌轻轻包裹住了枫映堂的手,拭去他指骨的血迹。 “我一直都在,糖糖。” 他轻声道:“抱歉,没能更早来接你离开。我在等,等你读完所有。” 晏洺席的话语证实了枫映堂的猜测。 书房里摆放的,正是未来科技集团最核心的资料,此时知晓其一切机密的枫映堂,完全可以接手晏洺席的未来科技集团。 枫映堂看着满脸是血狼狈的晏洺席,神情复杂:“你究竟想做什么?” 晏洺席并没有就此将枫映堂放回调查局,而是将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他们环游世界,却并非为了美景,而是视察未来科技集团名下的每一间公司,每一处实验室。 晏洺席手把手,亲自将自己所会的一切交给枫映堂,同样也将自己拥有的事业交给他。 他会笑着把钥匙轻轻放进他的掌心,告诉他:它是你的了。 整座被以晏洺席的野心命名为Future的商业帝国,都在被晏洺席逐步交到枫映堂手里。 不像在道歉,更像在交待遗言。 枫映堂惶然不安,质问晏洺席究竟想要什么,是另一次欺骗吗? “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你继续这样欺骗我。” 枫映堂冷笑:“如果你想要用我威胁调查局,那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晏洺席却轻声叹息,缓缓摇头:“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我的理想是错误的,衔尾蛇无法为世界带来未来。我早已经决定放弃它,就不会再违背。” 他骨子里终究是骄傲的。 只是——“亏欠你的,我要还给你。” 曾经枫映堂被他夺走的荣耀,他要千百倍的归还于他。这是晏洺席唯一仅剩的愿望,也是他摆脱祈行夜,回到现实的最根本原因。 而未来科技集团,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丰厚的财产和事业,被尽数划到枫映堂名下,任由他错愕后如何拒绝,晏洺席也没有改变心思。 “拿着吧,它会成为你的功勋之一。” 这个一向擅长谋划的男人,生平第一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而代价,却是他自己。 “你或许不需要这些东西,但是当你将它们拿回调查局,它们会成为你功劳簿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晏洺席微笑:“没有人会拒绝污染科技。而现在,它是你的力量。” 枫映堂冷笑:“如果我用它来杀你?” 晏洺席笑着张开双臂,神色从容:“任凭处置。” 枫映堂眼圈发红,他生气,却又茫然不知自己为何会愤怒。 他也曾提过让晏洺席放他离开,却被晏洺席拒绝。 “还不到时候。” 晏洺席说:“我说过,我会帮你将失去的,全部拿回来。” 枫映堂不明白他在等什么时机,但晏洺席却带着他,在调查局的眼皮底下,回到了他出生的那座小镇。 在枫映堂惊愕的目光下,晏洺席推开院子的门扉。 参天枫树,殷红如血,如一团红雾细细笼罩整个院落,枫叶在微风细雨中飘落满地,安静沉寂,美如幻境。 而枫父一如既往的坐在屋檐下的那把椅子上,长久无声的注视着枫树。 直到晏洺席推门而入,枫父才迟缓转动目光,看向两人。 与父亲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枫映堂忽然发觉,父亲老了。 比起自己多年前离开小镇前往京城的那一晚,父亲显得格外苍老,再也不复曾经那股精神,而是像折断的桅杆,再也无法远航。 所有想要质疑怒喝晏洺席的声音,也都悉数消失在喉间,哽咽难言。 父亲对两人回来并没有惊讶,只是平静点头:“回来了?吃饭了吗。” 枫映堂不知要如何与多年未见的父亲亲近,曾经在调查局舌战群儒的好口才,都在此刻遗忘得一干二净,干涩得只剩下一句。 “回来了。” 晏洺席却比枫映堂表现得对这里更为亲昵,仿佛是这家的女婿一般,明明是亿万身家的掌权人,却挽起袖子,在陈旧但整齐的厨房里准备晚餐,与枫父闲聊,说起枫映堂的近况,也聊起往事。 看着枫父难得多了些生机的模样,枫映堂愣住,却到底柔软了心底,没有拒绝晏洺席,而是三人一起,吃了晚饭。 窗外秋日冷雨,室内炉火温暖。 两人在这间院落中住了许久。 久到让枫映堂恍惚,几乎快要遗忘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不快。好像晏洺席从未背叛过他,利用他,也没有囚禁。 而是衔尾蛇顺利终结,尘埃落定,他带着晏洺席回到家乡,平静生活。 错觉是梦一般的幻境。 “决定好,就是他了吗?” 廊下注视着枫树的枫父,沙哑着嗓音问枫映堂:“你爱他,对吗?” 枫映堂慌张打翻了水杯,手忙脚乱试图反驳父亲,却都在父亲平静看过来的那一眼中,心弦微颤。 他闭了闭眼,眼眸酸涩,却无法对父亲说谎,也无法忽略自己真正的感受。他还是缓缓点了头。 “是。” 枫映堂苦笑:“但是他并不……他盯上我,是因为我有利于他。” 只不过都是利用罢了。 华府大逃杀的相护也好,医院时亲昵的时光也罢,晏洺席从一开始接近他,就只是为了他所掌握的权限力量,完成衔尾蛇。 枫映堂垂眼,微颤的眼睫宛如被细雨打湿了的燕羽,只能被困于这片泥泞,无法再次高飞。 温暖的大手却落了下来,轻拍他的发顶。 “怎么会。” 枫父轻声道:“你应当看得出,他爱你,不比你对他的爱更少。” “那孩子只是,没有得到过爱,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回应,他爱你,却不知道要如何爱你。” 枫映堂怔愣,抬眼看向父亲。 “能看到有人陪在你身边爱你,我很高兴。” 枫父眼眸沉沉:“没能给你完整的家和爱,我很抱歉,但是映堂,太痛了,我无法承受。失去爱人……太疼了,疼得仅仅只是维持呼吸,就已经是生命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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