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行夜缓缓睁大了眼眸。 但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枫映堂背后的人。 晏洺席。 晏洺席就站在距离枫映堂不足一米远之地,抓着枫映堂的手腕,回落的薄唇似乎刚刚才与枫映堂说过什么,微蹙的深邃眉眼间,是祈行夜熟悉的狠厉决绝。 而在露台四周,是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们,数不清的枪口黑洞洞的防范敌袭。 在晏洺席身后,写字楼外的天空,是盘旋的直升机,以及悬挂的重型机枪。 即便晏洺席舍弃了一切,但他始终是危险的存在,在他身边,总是有数不清的追随者前赴后继,为了保护他而战。 祈行夜看向晏洺席的同时,晏洺席也看到了他。 下一秒,枪械骤然开火。 “晏洺席!” 枫映堂不可置信的惊呼,试图阻止。 对晏洺席早有防备的祈行夜身形敏捷,迅速矮身躲过的同时,顺势滑向不远处的掩体,从战术背带中抽出枪械。 他边向雇佣兵开枪回击,火力压制,边迅速向商南明传递顶楼的情况,要求他不要靠近顶楼——危险。 “不必。” 商南明的声音却依旧平静:“我已经到了。” 说话间,商南明修长挺拔的身姿,已经缓缓从顶楼的门后出现,进入几人视野中。 “如果晏洺席有胆量向我开枪,那就让他试试。” 商南明冰冷目光直直看向晏洺席,两人遥遥对峙,威势凛冽:“我保证,他得不到他想要的一切。” 距离之近,足够晏洺席清晰听到商南明的话语。 但他却没有放弃,反而勾起了唇角,然后……举起手中枪械。 枪口对准商南明。 修长手指落在扳机上,缓缓勾动—— 祈行夜倏地睁大眼眸,仿佛连时间也在被晏洺席扣下的扳机中,被无限拉长。 他心跳空了一拍,迅速扑向商南明,一手拽住他的臂膀将他护在自己身后,一手举枪回击。 “砰!” 子弹却扑了个空。 晏洺席的子弹,嵌在商南明身后的墙上。 而晏洺席…… 有人比祈行夜更快一步。 ——枫映堂手里的刀,深深扎进晏洺席的胸口。 空气也仿佛静止了一瞬。 殷红血液迅速蔓延,染红了晏洺席的衣衫。 他勾了勾唇角,修长手掌揽住眼前枫映堂的脖颈,将他带向自己,头抵着头,他在笑,恣肆而轻松,像是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血液从唇边蜿蜒流淌下落,晏洺席却毫不在意。 被血液染红的薄唇艳丽到刺目,一开一合,他笑着向枫映堂说了最后的话语。 然后,他松开手,仰身向后,任由自己坠落向地面。 眉眼含笑。 “嘭——!” 晏洺席坠地的那一瞬间,顶楼四周的雇佣兵们终于在短暂迅速的变故之后,反应过来他们需要保护的人,竟然就在他们眼前死去。 愤怒和枪炮同时嘶吼,枪林弹雨间,火光燃烧飞溅。 祈行夜想要穿过子弹奔向枫映堂,但有顶楼外直升机的火力压制,让他一时间难以穿越过白热化的战局。 而被子弹隔绝开的枫映堂和晏洺席,仿佛身在另一个世界。 此刻,无人能够打扰他们的独处。 血液在晏洺席身下蔓延,他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微弱,生机在从他身上流失。 深深刺进他心脏的刀,好像还残留着枫映堂的温度。 那是钉死他罪孽的十字架,昭示他的错误与失败。 晏洺席却在笑。 枫映堂僵立原地,眸光剧烈晃动着破碎,他连呼吸都几乎遗忘,缓缓俯身单膝跪在晏洺席身边。 “为……什么?” 尚带着温度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角,张狂的红色肆意入侵纯白,霸占所有色彩。 枫映堂不可置信:“晏洺席,你疯了吗?你……” 他想要怒骂,他想要控诉晏洺席对自己的伤害,自己的委屈和恐惧。 可就在他开口之前,灵魂却先一步背叛了他自己。 枫映堂红了眼圈,喉间酸涩难言,他慌忙伸手向晏洺席想要捂住他的伤口,制止喷薄的血液。 却被晏洺席轻轻圈住了手腕。 他缓缓摇头,仰头看向枫映堂的眼眸里,带着最后的无限眷恋。 太阳很好。 秋日的阳光,总是来得格外耀眼晴朗,令人想要爱着这个世界,不愿舍弃他的太阳。 但是不行。 不行啊…… 太阳不属于黑暗。 只有人们见识过黑暗的恐惧,才会热烈赞美太阳的灿烂。当黎明将要来临,黑暗要将世界还给太阳。 晏洺席深深注视着眼前的枫映堂,用力到像是想要将他印刻在自己的灵魂上。 但最后,他还是一声叹息。 “糖糖……映堂。” 晏洺席缓缓抬起已经无力的手臂,沾染着血液的指腹从枫映堂脸颊上划过,想要为他拭去滑落眼角的眼泪。 “别哭,为我的死亡,笑一笑吧。” 晏洺席颤了颤眼睫,仿佛是被困的蝴蝶,努力振动华美的羽翼,却也飞不出实验室的玻璃罐。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从此刻,你自由了……” “我把,属于你的世界,和荣耀,还给你。” “糖糖…………” 手掌重重落了下去。 沾着血的指腹从枫映堂微凉的脸颊上划过,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然后,砸进血泊中。 晏洺席笑着阖上了眼眸。 在秋日晴朗的天空下,灿烂的日光中,在枫映堂的注视里……他停止了呼吸。 他来人间走过一遭,本已心灰意冷,以为无人爱他。 却不曾想,还有一份温暖愿意守望于他。 从没得到过爱的怪物小心翼翼的珍藏温暖,喜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放,怪物在黑暗中独行了太久,没有人教过它爱,也没人告诉它要如何爱人。 只有敌人告诉他——你错了。你曾有过最好的一份爱,却被你亲手舍弃。 ——晏洺席,枫映堂爱你。可你是个没有心的怪物,不值得他的爱。 于是,在理想崩塌之际,怪物站在黑暗里,独自思索许久。 他决定以自己的方法,回报获得的这份爱。 对不起,我抢走了你的世界,黯淡了你的荣耀。 所以,我还给你——用我的一切。 我归还你的世界。 归还你的荣耀。 ——在我的死亡之上。 枫映堂跪倒在晏洺席身边,呼吸不能,言语不能,天光刺眼令他眩晕。 他不敢伸手去触碰,更不敢去确认。 那个晏洺席…… 那个可恶的,该死的,令他无比憎恶的晏洺席……死了吗? 他亲手,将匕首送进了晏洺席的心脏,杀死了他。 似乎,大仇得报,一切尘埃落定。 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但为什么,他没办法笑出来?为什么,他不开心? 只有心下空落落的惶然,痛到难以忍受,眼泪无法抑制的从眼角滑落。 似乎有什么,也随着晏洺席一起消失了。 从他的灵魂中抽离。 “晏洺席。” “洺席……?” 枫映堂颤抖着俯身,伸手抱住晏洺席的尸体。 泪珠砸了下来。 ---- 小情报1:明荔枝视力很好,但众人总能看见他西装上衣的口袋里,别着一副已经碎裂的金丝眼镜。有人好奇询问,他却只是手抚心脏,微笑不语。 小情报2:侦探社旁的冰淇淋店,被长久保留了下来,维持着最初的模样。即使明荔枝已经过了喜欢冰淇淋的年纪,众人还是常常能在那家店看到他的身影,一坐便是许久。
第299章 枫映堂是个孤独的孩子。 从少年时了就是了。 母亲死时, 他还太小,父亲在母亲死后浑浑噩噩,像被抽干了魂魄, 虽也爱护他,充当了合格的父亲, 但父子两个并没有太多交流。 更多时候, 父亲只是望着院子里的那株枫树,一坐就是一天。 枫映堂家的院子里, 有一株枫树。 因为姓枫, 母亲在嫁给父亲那天, 婚礼上,所有人欢呼庆贺,在飘散的花瓣彩带中, 母亲含羞带笑,父亲握着母亲的手,两人一起种下了那棵树。 枫树抽芽, 枝繁叶茂。 小枫映堂也和其他所有同龄的孩童一般,无忧无虑的快乐成长。 他曾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 和睦融融的家庭, 温柔的母亲, 爽朗幽默的父亲,总是会飘散出食物香气的厨房, 他最喜欢躲在厨房外的窗沿下,悄咪咪猜测今天的菜式, 然后被母亲抓个正着。 母亲不会生气,只会惊喜笑道:我们糖糖又长高啦, 妈妈都能看到你了, 好厉害。 小枫映堂嘿嘿笑得骄傲又害羞, 然后得到母亲的投喂。 他是小镇上被所有孩童羡慕的小朋友,他有最好的一家人。 小枫映堂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继续这样平静安稳,却没想到,噩耗突然传来,打破了宁静。 ——母亲,死了。 就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没办法送母亲最后一程。 母亲的死亡,对父亲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曾经那个爽朗大笑时十里八乡都能听到笑声的男人,随着挚爱的离去而死亡。留给枫映堂的,只是木偶般浑噩沉郁的父亲。 父亲没有缺过他什么,可家里也没再有过笑声。 枫映堂考到京城大学的那晚,父亲破天荒开了瓶酒,醉醺醺流着泪向他道歉。 对不起,映堂,我不是合格的父亲,可是太痛了,对不起,我忘不掉,我没办法……没办法爱这个失去她的世界。 那一晚,枫映堂忽然读懂父亲。 父亲沉沉睡去,他则坐在了父亲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在木廊檐下,静静注视那株在晚风中轻轻摇晃的枫树。 二十年,枫树早已郁郁葱葱,足以遮蔽风雨,为父子带来一丝清爽凉意。 可当枫映堂那一夜看着枫树,却忽然明白:父亲看的不是树。 而是母亲。 是种下枫树那一日时,母亲的笑颜,攀登至顶峰的喜悦,是母亲还在时,枫树注视着这间院落,流淌的每一个日夜。 曾经以为最微不足道的日常,待伊人逝去,也成了最无解的甜蜜鸩酒,日日夜夜,蚕食灵魂。 枫映堂道别离开,没有再回过家。 母亲的死太奇怪,连死因和遗体都没有。枫映堂想要搞清楚当年的真相,而他在京城大学时的动作,被调查学院关注。 他因此得以进入调查学院,又被商南明看重,钦点为副官。 记录着母亲真相的档案,也被商南明亲手交给他,告诉他:成为生命的防线,枫副官。不要让更多孩子,失去自己的母亲,不要让污染打破他们平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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