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我要活个长命百岁,得一世善果方休。” 明泉已经候在门外当差,听到动静敲门入室,端水盆伺候胡裴洗漱。 他见狐狸窝在软椅上,心道【少爷还是这个脾性,不容旁人、物近身,还以为这飞白多特别呢。】 胡裴没去管狐狸,用过早膳后随它留在房间,带胡林出门去上小学。 今日个特别,在白马小学堂前就遇上晁错。 晁错一身白马小学的浅蓝白领儒门学子服,站在门口神态高昂地迎胡裴。 胡裴看到他时眸中闪过了然,就看晁错气势微昂地近前来。 “胡裴,你别瞧不起人。 昨日我爹可是给我特意求过白马夫子。 现在,我跟你一个学堂,如何?”晁错昂首道。 若是眼神再刚毅些,就不会让人觉得他在虚张声势。 殊不知身后的白马学子们纷纷投给他不屑又嫌弃的目光。 胡裴原本不在意,但是小司徒…… 【晁纲现在是中官司士大人,虽名气没有自家父亲的大宗伯响亮,但比自家父亲春官宗伯有实权。 难怪白马小学的教习都要给这晁错几分面子,中官司士大人掌户籍爵禄,后面直隶六卿之首的太宰。相较下,父亲胡云深的春官就显得比较浮于名声。难怪晁家的帖子都可以镶嵌金箔片儿。】 胡裴吩咐胡林晚间不用来接后,就让人回府去。 他径直穿过晁错,往学堂里去。 晁错看他如此态度,气得眼里冒火。 旁有学子取笑道:“夫子道‘闻过而终礼,知耻而后勇②。’偏偏有些人假意知过还戏礼,不知耻来又愚勇,这叫什么?” 有人接上道:“恬不知耻。” “你们……”晁错气恼喊道,胖耸的胸脯随闷气起伏。 走在入园道上的胡裴住脚、回身,眯眸淡声道:“晁错,过来。” 晁错骂不过就干架,撸起的袖子刚到肘弯,闻言瞪过去,凶巴巴道:“干什么?” 不知为何,这脚诚实得往胡裴处走去。 他觉得应该是今早父亲拿棍子揍人时吼的话起作用。 旁人见晁错这般听话的模样就暗里嬉笑他,再见到胡裴睨来的幽暗眸光,三三两两笑跑入园。 这些学子不怎么敢跟胡裴搭话。 胡裴的容貌盛、名声响,但在学堂里算不得夫子的心疼宝。 而且,虽然人人都喜欢胡裴的样貌,但是晁错有一点没说错。 胡裴其人是真懒,再盛的容貌一旦标签懒的属性,在当下宣扬“明德、勤善”的世道上就有那么一丝不敢同道相谋。 “趴下来。”胡裴朝近前的晁错淡声道。 晁错瞪眼,肥胖让他的身体并不是特别好,一生气还有点儿喘。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如若我没猜测,这次是司士大人捐银为民才给你获得入学的机会吧? 此前,你好像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退了?”胡裴勾起唇角,见晁错的脸色越发红润,不疾不徐道,“我累了,你背我去学堂。” “……你,”晁错震惊地看向胡裴,指了指不远处林木里掩映的学堂檐角,“胡裴,我以前看你不顺眼就觉得你娘……” “嗯?”胡裴轻吟,“司士大人今早没提醒你跟我好好学?” “你……你怎么知道?”晁错瞪大眼。 【这胡裴真是成了精了。】 胡裴少年老成般摇头,心觉得跟这孩子继续聊下去真是浪费大好清晨。 他自个儿挪步往林里的学堂走去。 晁错跟在他后面,叽叽歪歪道:“胡裴,你这人真是……哎,你往哪里走啊?学堂是这边道。” 胡裴改主意,途径学堂的岔道,往另一边距离学堂不远的大树走去。 那个地方最适合晒到晨间的太阳,如今正是“春日照高林,闲来入梦时”。 昨日个他没睡好,现在去补觉正合适。 晁错在岔道上磨脚。 清早天没亮,晁纲就拿棍子叫他跟胡裴学好。 晁错冷笑道:“学他逃学?” 宓皦也是一身浅蓝白领儒服,看向胡裴飘飘而去的身影,朝墨迹的晁错道:“如果你能像他一样,不上课也能背出夫子的书,尽管跟了去。哈哈哈……” 晁错哼了声,直接跟上宓皦的脚步进学堂。 小学在大周轩辕皇朝原先被命名为蒙学。 但是,蒙学从三岁启蒙,后来皇朝因为治学钱银的问题,改为小学,从六岁起至十二岁结业。 这个学习时间里,一半的束脩由轩辕皇家提供,全帝国境内的小学都是如此。 这可是一大笔帝国财政开支,同时也为帝国千年基业定下民间基础。 晁错上过蒙学,在六岁时被父亲托关系塞进金都最有名的皇家天机小学,结果两年不到因为调皮破坏夫子书册而被退学。 八岁后又被晁纲托进白马小学。 经过天机小学的经历,晁错对上学已经是一天打鱼、五天晒网,根本不乐意进学。 白马小学的夫子拖年多,至今年开学,晁错都九岁了还不来,就按规矩把他退了。 若非晁纲脸皮厚,为这儿子尽心尽力奔波,还进不去这白马小学。 同时,因为升为中官司士有这儿子的功劳。 作为父亲,晁纲就要苦口婆心得好好教育晁错。 他把胡裴其人品性高洁、与人为善,且目光长远的优点说给晁错听,要他跟胡裴好好学。 实际上,晁纲内心:【胡裴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善谋事而利己身”,不与人交恶的同时还提点对方,真是不可小觑。】 如果当日胡阳上门,晁纲听不懂“眼伤、心残”后面涉及他亲儿的心态、教育问题,会同普通人般拿胡阳简单的客套话当真话听。 那么,鹤鸣台斗鸡的事就这么过去。 但是,因为引起晁纲的重视。 他知道践行育儿、知行合一的道理,外加对晁错还有点信心,事就往一个皆大欢喜的方向走。 如今,晁错肯去白马求学,在晁纲心里,是比他自己升官还好的结果。 此刻,晁错坐在窗棱大开的学堂,看向旁边空置的樟木桌椅,正是胡裴的位置。 他的前面还有六列六排的位置坐满不同年龄但学习进度一样的男女学子,唯独他是这个例外。 “早知道就背那只狐狸了。”晁错嘀咕道。 前面的人往后昂,笑看向晁错,“我叫宇岚,听说今早胡裴帮你解了围?” 晁错瞪过去,“瞎说什么?” 宇岚面色微变,缩回脖子面向前方。 学堂里三三两两就开始议论。 有人朝宇岚道:“你别瞎好心。他这种人……改不了。” 宓皦坐在胡裴位置的前方,回头看向已经鼓起脸的晁错,笑道:“但凡你收敛点性子,这堂上就没人笑话你。 大家都是儒门学子,敏且知礼,敬以知微。 各种道理都晓得,知理善行、悦己达人方是为人处事之道。 胡裴比你还讨夫子嫌,但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知礼、知微的人,大家都喜欢他。” 宇岚点头,插嘴道:“他长得好。还有,虽不听课,还得了夫子‘大未必佳’的说法,但那作业、背诵确是堂上第一,不然怎么会有灵均的名号?” 蔡子衿一身清秀白袍,小脸秀气带丝红润,嘟囔道:“你们够了,别把什么人都跟阿裴比较。他家不就是会逢迎拍马才混上去,真当自己是什么皇亲国戚。” 晁错猛地站起来,气红了眼,又握紧拳头。 【你们都是眼瞎吗? 胡裴女娘那德性哪里有你们说得好? 他若真知礼,岂会让小侍整日个背他上下学?】 晁错这一站吓得宇岚都跟着跳起来。 大家这才发现晁错胖是真胖,但是身高和宽度都整整高出宇岚一个头、半个身。若是人不那么胖,配上他周正刚硬的五官,未来铁定是位汉子。 蔡子衿口快,也被晁错这身形、举动吓得往后缩。 正当气氛紧张时,开堂锣声响起。 欧阳夫子踩锣声入室,一袭青衫儒袍系一条纹绣缠云戟的腰带。 左边佩玉扣击宫、羽音调,君子戴玉以示端方。 右边佩戴时下夫人所赠兰草香囊,以示夫妻和睦。 彼时大周帝国靠兵儒联盟打下江山。 儒以腰身缠戟纹敬兵家,兵以头簪直玉作笔敬儒门。 欧阳夫子入室后,头一句就是:“胡裴呢?” 大家面面相觑。 夫子不等这些个偏帮的学子答案,自去十二开的落地长窗前,凭栏望向白马小学最粗壮却是棵向阳歪脖子的大樟树。 夫子瞧见那粗枝干上飘忽日光的浅蓝袍角,念了声:“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①。你们啊,都要引以为鉴。” 蔡子衿脆笑道:“夫子,他若是白首,颜色定是不减如今风采的。 我猜,依然是最有学问、最有风度的灵均公子。” 不论男女学子纷纷应和,“子衿说得对。” 这群声音里就有一声不服气地“哼”脱颖而出。 欧阳夫子睨向后边的晁错。【这中官司士大人家的小儿子还是有几分品性傲骨,践诺行事便是值得人赞赏的美谈。】 晁错原以为会被夫子嫌弃,不曾想这夫子望来时目光和煦、笑意深浓。 倒是让他原本备下的应付一时间用不上。 正想站起来大喊句,就听夫子道。 “好了,大家别管他,咱们开始进学。 晁错,散学后你来我处,我再考考你的研学进度。”欧阳夫子边说,边从桌案上拿起今日该学的书。 晁错愣了愣,不服气的心绪就落了脑后,垂目轻轻地嗯了声。 接下来就是嚷嚷读书声,伴随清明正气的读书声,有人在大樟树的粗杆上睡得正香。 待得锣声三响,就是散学时。 欧阳夫子归置好书,看向最远的晁错。 两厢目光对上时,他微笑间点了点头,跨方步离去。 腰间玉佩的撞击声伴随他的风姿雅韵,渐行渐远。 学堂里喧嚣声起,宓皦赶紧朝晁错道:“你还不快跟上去。 咱们欧阳夫子最好说话,接下来是格物课,教授民间农事用具,你这辈子恐怕都用不上,赶紧去吧。” 宇岚也催促道:“你还不快去?” 晁错有点儿觉得意外,随两人的声音催促还有旁人戏谑的目光就赶紧站起来,追欧阳夫子的脚步而去。 蔡子衿哼哼道:“你们做什么这么帮他?” 宓皦含笑道:“因为胡裴啊。蔡小姐不知道正是因为胡裴当街拦马激得晁错定约,这才有小司徒一跃升为中官司士的美名。何况,司士大人的官声确实不错,这才会惠及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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