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贴近他耳朵、像是从骨髓里透出的声音响起:“你在这待着不要动知道吗,我去找管制长……” 安吻皱着眉,隔着被子戳了戳池青,小声说:“你好烦,快走。” 池青没动,抿着唇看他,似乎是还想交代什么。但安吻却厌烦了,挑起眉,跋扈地勾着嘴角,说:“还不走?那接吻吧。” 池青彻底愣住了ⓝⒻ,眼神里斥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紧接着是无处可藏的尴尬,从脖颈开始蔓延血色,一声不吭。 终于,池青的脚步声远去,安吻探出个头,呼吸有一搭没一搭的。 傻子才不动呢。 ……好热……好热啊。 安吻皱着眉扯开身上的被子,走路的时候有些头重脚轻,真正走到顶层阳台的时候,又忽然觉得冷得可怕。 这里矗立的钢管足足有三米之高,架成牢笼的模样,也有一扇铁门,形同虚设地挂着一把锁,一推,就开了。 往下俯瞰,望远眺望,是一片辽阔又荒芜的沙漠。 这里很热,太阳毒辣。他的手指却是冷的。他往前走一步,摇摇欲坠。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一片白色的雪地,像是这金色的荒漠。 ——“死那么容易,活着那么难……可你不一样啊,你可以简单地活着。” 安吻浑身震悚,猛地往后退一步,声音发颤:“谁!” ——“精神不死,即生命永存……你想看看吗?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后的世界。” 安吻猛地抓住栏杆,双目赤红,眼神涣散,恍恍惚惚地吼道:“不想!什么狗屁世界……” 他不停地念叨着几个词,一步步靠近边沿,半个脚掌已经悬空。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呼吸急促,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呜咽。 他的精神早就死了。 一滴泪划破空气,他猛然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安吻!你要不要看看我带了什么!” 安吻愣了愣,下意识往衣袖上抹干净眼泪,猛地回首,看见池青气喘吁吁地握紧拳冲他晃,上衣还工工整整地收进裤子里,显得很乖,乖得很傻。 鬼使神差的,安吻眨了眨眼问他:“带了什么?” “你过来我给你看。”池青眼见对方没有搭话的意思立刻找补道,“那我过去,你不许动。” 又是不许动。 安吻笑了笑,微微颔首。 池青迅速走到他跟前,隔着一步之遥,在安吻的目光下,颤巍巍地摊开了手心。 安吻愣住了,又很快转过身,用一贯懒洋洋的语调轻声说:“你帮我扎吧。” 池青带来的是一个素色的发圈。 “好。”池青的手很颤,好几次抖得抓不稳头发,手法也很生疏,动作很慢,但安吻却破天荒地没有催,也没有烦。 他扎了个歪马尾,安吻摸了摸,评价道:“肯定很丑。” “是有点。”池青笑了笑,深呼一口气,遽然一把揽住安吻的腰,以不容拒绝的力道紧紧将他锁在自己臂弯里,接着拼命往回跑。 安吻不得不承认,自己很迷恋这种感觉——被人担心着,被人紧紧拥抱着。所以他没有挣扎。 直到池青喘着粗气停下来,安吻才面无表情地拍拍他示意自己要下来,然后绷着张脸说:“我很重吗?累成这样。” 池青:“……” “就你这种体格,我把你从一楼扛到这里都不带喘的。”安吻说。 池青:“……” 这可能是真的,每次十公里下来,安吻的呼吸都出奇的正常,池青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不用喘气。 池青有些郁闷,偏开头没说话。 安吻伸了个懒腰,嘴角噙着笑,倒在床上,直直看着天花板,问:“好安静……你去请假了没有啊?” “请了。”池青隔空在他脑门前晃了晃,“说你发烧了。” “你呢?什么理由?”安吻蹙眉盯着那只乱晃的手,“晃来晃去好烦人。” “探体温。”池青垂下眼睫,一双深黑的眸子随光影分割成片段。 安吻眯了眯眼,一把揪住他的手,摁到自己脑门上,说:“这样才探的到。” 池青抖了抖,一股炙热从接触的地方气势汹汹地袭来,烈火焚身般灼烧。 他挣了挣,没挣开。 “别动!”安吻目光一下变得狠戾,眼尾染了点红,执着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他一连问了三遍,池青缄默着。 “哑巴了吗?”安吻哑着嗓音问。 某些人,难过的时候,只会吼。 池青弯下腰,额头碰了碰安吻的肩,一样哑着声音说:“猜的。” 半晌,安吻推开他,声音很小地嘀咕:“骗我。” 他又切切察察地说了一大堆:“你肯定在哪里见过我,但是我忘了。” 接着,开始小心眼地骂池青,骂他说谎,骂他扎的头发太丑了,骂他抱自己的时候勒到了……
第48章 露水情缘(完结篇) 安吻说得口干,舔了舔唇,无视掉池青递过来的水,迫切地问他:“接吻吗?我们接吻吧。” 这个词语一共从他嘴里冒出来过三次,一次是调戏,一次是赶人,而这一次……是因为不安。 接吻可以让他有安全感吗? 池青沉默地盯着他,目光炙热,烧得安吻开始发慌,只能讪讪又不服地嘀咕:“不干就不干嘛,好烦……” 池青忽然打断他:“你和谁说过这些?” “哪些?”安吻愣了愣。 池青偏开头,若无其事的模样,状似云淡风轻地问:“这种事情,你可以和任何一个人做吗?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吗?” 安吻歪着脑袋,笑了下:“或许。” 池青定定地看着他,半晌,说道:“以后不许了。” 安吻像是桃子过敏,却没有起红疹,只是一直高烧不停,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 池青没有给自己请假,因为非特殊情况不同时批一个宿舍的,于是他将安吻送到医护室后就赶去上课。 现代技术的理论知识讲解,池青早已烂熟于心,心思飘了好一会,被管制教师叫出去罚站。 罚站也挺好的,可以远远地瞥见底层的医护室。池青这么想着,却猛地从别人口中听见了安吻的名字。 他猛地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一男一女缩在角落里,眼睛瞥着台上的老师,躬着背窃窃私语。 女的说:“才几天,就在一起了?” 男的说:“那不看看亲嘴儿有多会勾人,你是没看到,他连管制长官都调戏,浪成这样。” 女的嫌恶地说:“什么‘亲嘴儿’,好恶心啊。” 男的吹了声口哨:“传遍了这个名!诶,就他那样的,亲过多少人啊?嘴都亲烂了吧。” 女的觑他一眼:“我看你是酸了……” ——玻璃骤然破碎,发出凄惨的哀嚎,紧接着,伴随着男生杀猪般的嚎叫,池青勾起那人就是一拳。 接着,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除了管制教师在焦头烂额地劝架,其余的训练生都冷眼看着。 好像这一刻才真正具象化出一点——这里的人,是一群没有同理心的、存在危险性的青少年。 挑事的男生名叫覃塘,两人一同被送到医护室的时候,覃塘的左眼肿了,于是斜着眼瞪池青。 刚被埃德尔·冯批过一顿,池青暂时还是蛮老实的,没理会覃塘这时的挑衅。 安吻ⓝⒻ在医护室的床上熟睡,身上连着一大串不知道用途的接口,脸色有些苍白。 池青处理完伤后赖着不走了,覃塘也梗着一口气坐着,过了会儿,耐不住沉默,别扭地问:“喂,你和他,真在一起了?” 池青不知道这些流言的源头,只是实话说道:“没有。” 覃塘显露出一丝意外,很快又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最后又有点高兴,说:“我就说嘛,才几天啊,怎么可能这么快。” 池青没有说话,暗暗地想,很快吗? 好像是很快吧。见到了那人很脆弱的模样,又见识到了对方永远放浪的姿态。 最后是一同谋划逃跑的共犯关系。 “你喜欢他?”池青眯缝着眼问。 “不行么。”覃塘僵硬地耸了耸肩,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他前不久才说了那人的坏话,“嫉妒啊,无法得到就诋毁,人的劣根性嘛,我没想过遏制。” “有很多人喜欢他,或者换个说法,应该是有很多人追逐他。”覃塘目光有些逾越地落在安吻身上,“迷人的东西谁都想要,越想要越讨厌,越讨厌越想要。” “谁说不是呢。”池青很无所谓似的笑笑,目光却一寸一寸地暗下来。 这么多人喜欢你。 你会和他们接吻吗? 那些人对安吻简直趋之若鹜,可池青没有嘲笑的立场,因为他也不过是这追随者中的其中之一。 不是单纯的喜欢,却是单纯的追逐。每个人却又各怀鬼胎。 池青蓦然想起安吻那句“你肯定在哪见过我,但是我忘了”,心里那点罅隙被扭曲地填满。 池青几乎阴暗地想: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他,我就爱上他。他们这些半道杀出来的算什么东西?……安吻还记得他,只是忘了他是谁…… “……周更生……”覃塘念叨了很多,池青就听到了这个名字,当即心下冷笑。 周更生?周更生算个什么东西。 他疯狂地幻想时,安吻倏地睁开了眼。 “……”池青嘴角僵了僵,尽力扯出一个笑,让自己看起来乖巧一些。 他知道安吻吃这一套,所以会尽全力地扮演一个傻子。 安吻却皱起了眉头,浅灰色的眸子里斥了怀疑,更多的是亢奋。 池青一愣,接着听到覃塘兴奋地大声喊叫道:“起火了!起火了!”他这才转过头,一片熊熊烈火宛如毒蛇吐着信子,攀附在楼面,在侵蚀。 烈火带着燃烧一起的气势迅速席卷了整栋楼,很快顺着蔓延至两侧,终于烧成了一个圈。 在这样生死有命的情景下,震耳欲聋的却是训练生们的狂欢。 一场大火,没逃出去是死,逃出去了,就是至高无上的自由。 大门终于开了。 训练生的欢呼连成一片,在浓烟中遁形,又在空气里疯癫。他们狂奔离开,往四面八方跑去,在茫茫沙漠里,像渺小而活泼的豆子。 管制所之外是一片极易迷失的沙漠,可没有人害怕,也没有人踌躇驻留,他们不在乎结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畏惧死亡。 只害怕束缚。 安吻在浓烟里狂奔,他太渴望自由了,很快就把池青甩在身后。 他看着那些四散离去的背影,决定等一等池青,胸腔里憋着一股气,蓦然回首,那人紧跟在后。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8 首页 上一页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