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远远看过去好像幢幢鬼影,在凄风中摇曳。 那个叫傅云的帅哥坐在石阶上,屈起一条长腿,蹙眉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什么,陈时越想了想,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你刚刚怎么知道,里面是老鼠?”陈时越好奇道:“一抓就出来了,好厉害!” 傅云眨眨眼睛,微微一笑:“我养猫,跟猫学的。” 陈时越:“……” 不想回答也不用这么胡扯。 “行吧,你家猫还挺厉害。”陈时越道:“我们进去吧,大晚上的呆在灵堂,有点吓人。” 傅云收了手机,惊讶道:“你怕鬼啊?” 陈时越一噎,诚恳道:“有点阴森。” 傅云站起来,笑道:“行,回房。” 两人在屋子附近转了一圈,只找到两个房间,一个是陈老太爷去世的那间,另一个早已上了锁,锁都落灰了,看着尘封已久。 “你四叔让你守灵没给你安排房间?”傅云难以置信道。 陈时越摇摇头:“没……” “那好办,我们俩在棺材边打地铺,正好一边一个。”傅云抱臂道。 “那怎么行?”陈时越毛骨悚然,想也不想反驳回去:“我现在出去找四叔回来!” 他刚迈出去一步,身后落锁的那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时越生生顿住脚步,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从门里出来,目光浑浊而空洞的看着他们俩。 “来客人了……” 老妇人佝偻着身子,低低念叨着:“这里很久都没有生人来了……” “你们,是来找夫人的吧。”老妇人嗓音好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极为沙哑低沉,她慢吞吞的让开身子:“进来,进来……” 傅云给陈时越递了个眼色,自己便毫不客气的径直进门,随口道了句谢:“多谢,那我们今夜先住这儿了。” 陈时越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想明白这个老太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刚刚他看的千真万确那间房门是锁上的,用的是那种老式的铁索,从外面锁上,里面根本打不开的。 锁上落灰,一看就很久没人动过了。 这老太太怎么从里面打开锁出来的? 陈时越见傅云进去了,自己没办法,只好也跟着进房间去。 房间很小,就一张床,床前一个梳妆台,看着是个姑娘的闺房,案前一根红烛,被头顶的白炽灯照着,隐隐红光散射在光影中。 “这是夫人的房间,夫人出远门去了,你们先歇息吧。”老妇人颤巍巍的扶着门把手,低声道。 “我姓吴,他们都喊我吴妈,夜里有事喊我便是。” 傅云欠身相送:“麻烦您了。” 陈时越没想太多,全身蓦地放松下来,他坐了十几个小时车,骨头早就累的要散架了,此时好不容易有个床,当下就往上一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傅云神色有些为难:“这床……” 陈时越睁开眼睛,往里面挪了挪,对傅云坦然道:“来嘛,挤得下。” 傅云:“……” 最终两人还是蜷缩着身子在小床上挤着睡下了。 陈时越神经大条,并不觉得跟个陌生人躺在一起有什么不妥,一翻身就昏沉沉睡着了,他实在是累的有点睁不开眼睛。 半夜三更,窗外传来几下飞鸟掠过的扑棱之声。 陈时越迷迷瞪瞪的忽然想上厕所,他一侧眼,看见傅云合着眼皮,神色安详的睡着。 陈时越轻手轻脚的下床推门,走到院子里,身后陈老太爷的棺材默立在黑暗中,芭蕉树上传来沙沙的响动。 他去茅房解了手,回来时步履匆匆,本想赶紧回房间去。 “咯吱……咯吱……” 那是井口方向传出的声音,陈时越疑惑的回头,井口附近空无一人。 “咯吱,咯吱……”声音更大了些。 陈时越背后一阵冷汗,他大着胆子上前几步,中邪了似的,就想看清楚井里面有什么东西。 井口黑洞洞的,陈时越刚要探头看下去,忽的后脖颈一凉,被人硬生生从井口拽了下来那人手劲极大,陈时越被他扯的连着踉跄了好几步。 陈时越惊魂未定,只见傅云站在他身侧,清隽面容上神色微冷,不由分说的把他从井口揪了回来。 “你干什么?”陈时越惊怒道。 傅云不说话,往井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改白日里温柔和煦的模样,冷冰冰道:“你家里人没教过你,一人不进庙,二人不观井,三人不抱树吗?” 陈时越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随即没好气的反驳道:“二人不观井,我就一个人!再说那里有动静,我就是想去看一下。” 傅云顿了顿,低声问道:“你怎么能确定,刚才就你一个人?” 这句话让陈时越活生生出了一身白毛汗,他下意识往棺材那里看去。 胸膛剧烈起伏的喘着气,半晌说不出来话。 “回去睡觉!”傅云不耐道。 陈时越躺回床上以后就睡不着了,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傅云躺在他身侧闭着眼睛,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了。 傅云的五官生的极好,骨相优美,鼻梁挺而高,薄唇抿着,月光透过窗户纸洒在他脸上,在他眼窝附近投下一小片阴影。 陈时越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游走,他看向窗外,忽的一怔,紧接着一把推醒傅云,面露惊恐。 傅云睁开眼睛,皱着眉心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觉也是一愣。 只见刚才安顿他们的吴妈,佝偻着身躯,在院子里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脚步,走到井口的时候,便整个人僵直着身子,直挺挺的“咕咚”一声,投进了井里。 陈时越险些嚎叫出声。
第002章 红白煞(二) 陈时越连滚带爬穿好衣服夺门而出,大喊一声:“来人啊!有人跳井了!” 这一声仿佛天崩地裂,把附近的左邻右舍全惊醒了,不多时灵堂门口就围了一众村民,穿着睡衣拖鞋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把灵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了,怎么了!”四叔把人群扒拉开,挤到最前面。 陈时越扒着井口,哆哆嗦嗦往里面指:“刚才,带我们进屋的那个老太太,她她她……跳下去了。” 四叔回头借了个手电,往井口里面照了一眼,狐疑的抬头,示意陈时越自己往下看。 傅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身后,背着手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陈时越惊疑不定的顺着光线的方向往下看去,只见这居然是口枯井,并没有多深,一眼就可以看到底部。 然而井底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小越?”四叔疑惑的喊了一声。 陈时越脑袋晕晕乎乎的,怎么可能呢,他刚刚分明看见了吴妈从井口一跃而下。 方才整个场景太过恐怖诡异,那井口太小,塞不下她整个身体,她从腰身的部位开始对折,活生生将半个身子的骨头都折断了才进了井口。 陈时越确信自己不会看错,可是眼前的井底又确确实实什么都没有。 人群中有人发出轻微的抱怨,陆陆续续的散去。 陈时越求助性的望向傅云,傅云几不可察的冲他摇摇头,开口对众人道:“没事,我来安抚他,都先回去吧。” 陈时越的目光陡转愤怒:“你明明也看见了!” 傅云平淡的反问:“我看到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看到。” 陈时越刚要开口,被他四叔沉声打断了:“好了。” “我看你是白天太累了,晚上才看花眼,回去睡吧。”四叔一边说一边招呼着来看热闹的邻里往外走。 片刻过后,院子里又只剩下陈时越和傅云两个人。 陈时越最后又看了一眼井口,然后没理傅云,气呼呼的转身进屋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陈时越发现自己睡梦中不知不觉占了大半张床,而傅云早就不在床上了。 门外一阵鞭炮声响,他一骨碌爬起来,推开门出去,灵堂里又站满了忙碌着吊唁的来客。 傅云站在角落里,见到他便招招手:“过来。” 陈时越不情不愿的走上前:“什么事?” “想知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吗?”傅云伸出一只手,扳住他的肩膀把陈时越拉的近了些,低声对他道。 “不想。”陈时越转身就走,拒绝交流。 傅云一把将他扯回来:“哎,听我说完。” 陈时越用尽了毕生教养才没给这位帅哥翻出一个白眼,他把傅云的手拿开:“你说。” “呆会儿你四叔会找人收拾陈老太爷的老物件,你跟着去。”傅云把手机打开,看了眼时间。 陈时越不太明白:“我去收拾那个干什么?” “去就行了。”傅云低下头看手机:“问题怎么这么多。” 陈时越:“?” 眼前这帅哥长了一张清贵俊雅生人勿近的脸,但是为什么身上总有种与长相极为不符的自来熟? 四叔就是这个是跨进门来,喊他道:“时越,过来帮忙搬一下东西。” 傅云冲他一抬下巴,示意赶紧去,陈时越没办法,只好应了一声,跟着四叔走进了陈老太爷的卧室。 陈老太爷的房间干净整齐,可谓是朴素到了极致,一台老式电视机正对着床榻,五斗柜临墙而立,柜上的陈列着一些裱起来的老照片。 陈时越被柜子最上面的一副黑白照片吸引住了目光。 他走过去拿起相框,上面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丈夫眉目疏朗,五官端正,妻子挽着麻花辫一袭旧式罗衣,笑得温婉动人。 背面一行小字,陈绍钧与妻竹筠心,摄于1939年12月4日。 “那是老太爷和夫人年轻时候照的。”四叔从他手中拿过了相框:“夫人是老太爷原配,与老太爷青梅竹马长大,可惜去的早,二十多就没了,也没留下子嗣。” 陈时越点点头:“她真好看。” 四叔感慨道:“是啊,老太爷为了竹筠心可谓一生深情,这些年老房子翻修了不少回,老太爷一直不让人动夫人的闺房,把夫人的屋子锁着,存放夫人的旧物,平时也不让别人进,锁了好些年了。” “诺,就是那间。”四叔一指对面的屋子,门前落着锁,静静的垂在门前:“除了老太爷自己,没人有钥匙,我过两天去镇上找人开个锁去。” ……陈时越一阵毛骨悚然。 四叔指的那间房子,不正是他昨晚跟傅云睡的那间吗!? 难怪房中摆设有梳妆台和雕花床榻,原来是人家闺房! 不对,怎么可能只有老太爷有钥匙,昨天吴妈不也给他们开门了? “四叔……”陈时越张开口,半晌说不出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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