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修了一下
第15章 15、继尾 姜姬宇扭头望向姜继尾的那双红眼睛,侧脸蹭蹭姜继尾的短头发。 “阿鱼想哭就哭吧。” 替哥哥一起哭一场。 “真的吗?” 姜继尾鼻子一酸,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眼泪马上要掉下来,却还是因怕姜姬宇嫌弃他,并不敢掉。 “真的。”姜姬宇把他搁在水盆旁坐好,想到两个阿瑶,想到阿妈和姨婆。 他从小阿妈便死了,更不曾见过卡博。 在别的孩子在阿妈、卡博怀里哭泣的时候,他独自住在小竹楼里,像一个无助的囚徒。 阿瑶姐姐的怀抱是白日的温暖。 夜晚,一身黑衣的姨婆会偶尔悄悄爬窗子来瞧他。 姨婆的那条小蛇,曾为他衔来山上的小鹅卵石,姨婆干燥的手掌也曾数次拍着他入睡。 姜姬宇看向窗外那条山路,只是如今再回忆起当初,姨婆来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心疼想念他,而是为了别的事情。 难怪每次姨婆来后,他总是生病,总是要喝那些苦药。 原来早就有迹可循,可他依旧记得当时的快乐与期盼。 他抬手摸摸姜继尾的头,很动情地一点头:“可以哭。” 姜继尾从醒来就佯装出一副乖巧样子,心里其实早就下了很大的一场雨,是多少甜点心,也弥补不了的。 此刻得了赦令,瘪着嘴用力一点头,憋了一上午的眼泪,立时澎湃起来。 他的眼泪源源不绝地落下来,哭得声嘶力竭死去活来。 旁边姜姬宇感同身受之余,也有一丝后悔,怎么忘了他那么能哭?又喜欢扑人? 心有余悸地警告他:“不许尿裤子,不许抱我,也不许往我身上擤鼻涕。” “啊?” 姜继尾的动作像是被施了法一样,微张开嘴,顶着满脸鼻涕眼泪的脸,岔开正要抱过来的手定在原地。 直到姜姬宇又重复了一次,他才一面嚎啕,一面点头地保持姿势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扯开嗓门大哭。 姜姬宇还有许多功课要学,无意陪他继续哭下去,唤来新来的阿雅照顾姜继尾,转身往书桌走。 听到阿雅抱着他哄“阿鱼不哭,阿鱼乖,”,忽然脚步一顿,扭头问姜继尾:“阿鱼,你大名叫什么?” 大名? 姜继尾摇头。卡博一向只叫他阿鱼,也没有个正经名字,说是等长大再取,可阿妈和卡博都没能等到他长大。 想到这里,姜继尾又放声大哭起来。 姜姬宇被他哭的心烦,搓搓眉尾,回忆姜继尾阿妈的姓氏。 寨子里分为姜、白,两个大姓。 姜姓起源姜央,是当年姬宇鸟帮忙孵出来十二个蛋里唯一的人类。 因此来伺候他的都是姜姓一脉,说是为了偿还姬宇鸟对村民的恩情,事实上,也是因他阿妈是姜姓族人,同宗同族更为安全。 “阿鱼。阿鱼?鱼……”姜姬宇念叨两边后,给他想出了名字,“以后你就叫姜继尾吧?” “姜继尾?”姜继尾暂停哭泣,抽抽鼻子,“和你一样姓姜?” 姜姬宇点头:“嗯,也是你阿妈和卡博的姓氏。” “继尾是什么意思啊?” “继尾啊,就是继尾古池。”给他擦手的阿雅讲解道,“是蝴蝶妈妈生下来的就飞去的地方。” 姜继尾没听过这个故事,很疑惑地看着她和姜姬宇:“蝴蝶妈妈是什么?” 姜姬宇懒得多说,向阿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给姜继尾讲。 阿雅一边给姜继尾擦脸,一边讲道:“好久好久以前,咱们这里都是光秃秃的,只有一个大枫树。有一天,枫树被恶神砍到了,树梢变成了姬宇神,树心就变成了蝴蝶妈妈。蝴蝶妈妈生来要吃鱼,就飞去了继尾古池塘。” 姜继尾似懂非懂地一点头:“古池塘吗?” 他的声音里掺了点显而易见的低落。 “怎么了?”已经坐在桌旁看书的姜姬宇抬起头,“不喜欢?” 姜继尾抿抿唇:“没有不喜欢。” “嗯?”姜姬宇放下书,“现在不说就憋回去,永远不许说。” 姜继尾听说要憋回去,再也不许说,忙抓住机会叫道:“哥哥!我想叫姜蝴蝶妈妈!” 姜姬宇和阿雅都是一愣。 姜继尾见他们都不回应,赶紧继续争取道:“哥哥,就叫姜蝴蝶妈妈!好不好?蝴蝶妈妈和姬宇神都是枫树变得,我想……” 他说不下去了,很扭捏地攥着衣袖,但想必哥哥已经明白了。 “姜蝴蝶妈妈?那叫姜蝶娘好不好?” 姜姬宇撑着下巴看向他,长发从肩头滑落,在书桌上汇成一小滩,像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漂亮的眼睛里盛了几分笑意。 姜继尾歪着脑袋想一会儿,吸着鼻涕点头:“也好的。” 旁边阿雅彻底绷不住笑了,一边给他擦鼻涕,一边看向姜姬宇:“姬宇神。” “他喜欢就叫这个吧。” 姜姬宇摆摆手,重新拿起书:“去给他准备身蝴蝶衣裳。” 姜继尾得了新名字,洗了脸,换了身不伦不类的新苗服,晃荡着小腿坐在平台上嗦阿雅刚刚拿给他的糖。 阳光泼洒到他身边的瀑布上,金灿灿的,身后竹楼里传出哥哥念书的声音。 “蝶娘。”阿雅捧着一个竹笸箩出来,蹲下后坐到他身边,“姬宇神给你的。” 姜继尾看到竹笸箩里十二个鸡蛋,很是不解:“给我这个干什么?” “姬宇神让你孵。” 阿雅笑着把一个小球放到他怀里:“你不是要做蝶娘吗?蝶娘生了十二个蛋,姬宇神让你孵出来,要不就都吃掉。” 姜继尾咬着糖傻住了,抱着鸡蛋很为难地看着阿雅。 阿雅这才无奈地给他解释道:“傻小子,你看姐姐身上绣的花样子,都是蝴蝶是不是?这就是为了纪念蝶娘,她是咱们的母神。你一个小子怎么能叫蝶娘?” 姜继尾知道自己出了丑,抠着衣袖上的蝴蝶绣花红了脸,爬起来跑进屋,扑进姜姬宇怀里:“哥哥,我不要做蝶娘了!” “那做什么?” “不知道。”姜继尾穿着一身女孩子的苗服,很委屈地捂着上面的蝴蝶,“我……我就是想和哥哥一样。” 姜姬宇笑了:“继尾古池塘的鱼,是枫树皮变成的。你说,是树心离树梢更近,还是树皮离树梢更近?” 姜继尾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搂住姜姬宇的腰:“树皮近!树皮近!我要叫姜继尾!” 姜姬宇含笑摸摸他的头,觉得这身女孩子的苗服穿在他身上也很可爱好看。 刚要夸一句,随即感到不对劲,拎着姜继尾后脖领子将他拽起来:“姜继尾!你的鼻涕蹭到我头发上了!” 姜继尾被吼了也不生气,伸着小手扒住姜姬宇的胳膊继续喊“哥哥”。 姜姬宇艴然大怒:“姜继尾,你真的脏死了。” 姜继尾反唇相讥:“姜继尾,一点也不脏的!” 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是孤儿阿鱼,而是姬宇神的弟弟姜继尾。 ---- 阿鱼女装预警!
第16章 16、骗子 姜姬宇读完书来到客厅,又没见到姜继尾,便问:“阿鱼呢?” 正坐在平台上缝衣裳的阿雅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答道:“出去了。” “又出去了?” 姜姬宇偏头从窗户望向从竹楼延伸出去的道路。 入夏后总是下雨,道路两侧的吊脚楼被雨水冲刷一新,深灰色的房顶反射水光,透出山谷的幽绿,与远处墨绿色的山、天际的雾,很融洽的衔接在一起,呈现出一幅连绵的画卷。 狭长的道路上还带着淋淋湿意,与忙碌的大人不同,小孩子们光着脚在其间疯跑,口中唱着不知名的山歌。 姜姬宇问:“怎么这么热闹?” “要龙舟节了。”阿雅亮出手里在缝的东西,给姜姬宇看,“您瞧,给您和阿鱼做的。” “龙舟节?” 姜姬宇接过阿雅递过来的五彩香囊,是村民给孩子们避五毒的。 他们这里说来也怪,既供奉五瘟神,又躲避五瘟神。 每到龙舟节,山里的蛇虫鼠蚁都跑出来,家里的长辈就会给小孩子挂上这种五彩香囊,里面装上防蛇虫的草药,以免那些毒虫侵害幼儿。 姜姬宇拿着那香囊,很难得地对她笑了一下:“拿回去吧,这里不能用这个。这几天别来打扰我。” 阿雅怯懦地缩回手,小声解释:“我没有放草药。” “那也不用。” 姜姬宇站在门后,隔着竹帘看向外面,并没有理会阿雅脸上失落的神情。 竹帘将眼前的道路分成细碎的影,他试图从中寻找姜继尾的身影,又不想那么快的找到。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姜继尾已经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开始和村子里同龄的小孩子一起玩,时常会学一些山歌回来唱给姜姬宇听,偶尔也会带村民给的点心回来——都是他特意留给姜姬宇的,但姜姬宇不被允许吃外面的东西,也只好作罢。 起初,姜姬宇觉得自己不能做的事情,姜继尾去做也很好。 只是时日久了,他又隐隐约约有些不满,凭什么他能出去?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自己这个哥哥? 孤单的影子在姜姬宇心里渐渐成了嫉妒。 嫉妒能出去玩的姜继尾,嫉妒那些和姜继尾一起玩的小孩子。 “哥哥!” 竹帘被一只灰扑扑的小手掀开,姜继尾举着一支小花冲进来,直直撞进姜姬宇怀里:“你在等我吗?” 他脸上带着欢快的笑意和晶莹的汗水,甚至脸颊上还有玩闹时留下的一小块脏。 脏的让姜姬宇觉得碍眼。 这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姜姬宇推开扑进怀里的姜继尾:“我等你干什么?” “你想我嘛!”姜继尾早就习惯了哥哥在人前对他的冷淡,没皮没脸地追上去,“你看我给你折的花,好不好看!” 他举高手里那枝小花,垫着脚往姜姬宇面前送。 这一年不知是怎么了,姜姬宇抽芽似的长个子,再不是那个姜继尾垫个脚就能扑上去的哥哥了,想让他看自己,总要伸长手臂去够。 他伸长了手臂,姜姬宇却还是不看他手里的花,只是冷着脸道:“不是说过不许往回带东西吗?” 哥哥是给他定过这样的规矩,因怕有别人的蛊混着进来。可这花是他自己折的,绝对绝对不会有蛊的,为什么哥哥也不要? 姜继尾怯手怯脚地后退一步,把花放在窗外的小窗台上:“不拿进来。” “去洗手。”姜姬宇瞥了一眼他的脏脸,“阿雅,给他洗澡。” 说毕,又瞪着姜继尾:“姜继尾,你真的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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