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松月听完,唏嘘不已,道:“原来如此,唉……他……是怎么走的?” “他去给常笑寻什么物件,遭到了魔物攻击,那个魔附身其上,他的魂就此丢了,不知道是转世了还是怎样……”占风碏借着酒劲儿一哂,继续道:“他命硬,品端臻纯,命里却有一桃花,桃花带煞,文人称其‘桃花劫’。其命承受不起,故殒命于此。” “所以,那个桃花是?” 占风碏耸耸肩,笑说:“你猜猜看?后来那个魔物附上了夜明岑的身,竟然回来加害常笑!他在常笑身边潜伏了十日,终于有一朝被常笑识破,给那魔物立马逃脱了,从此常笑心下大恸,不顾阻拦,硬是出岛找他师父去了。” 岑松月所有所思道:“如此说来,他能肯定找得到夜明岑的转世或者魂魄?” “不知道。小猫妖一向自负,谁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或许只是太难接受事实,想出去散散心。”说罢,他饮下一杯酒,抿了抿嘴巴,解释道:“那个魔只在言语上刺激他,未曾伤他皮毛,否则为何不直接取常笑性命?只是自从这个魔出现后,常笑就再也没有犯过病了。” 岑松月听罢,蹙眉道:“我有疑惑——第一,你们如何知晓夜明岑是外出时遇害的?第二,常笑如何有朝一日忽然识破那个魔的身份?第三,今日要擒的‘琴魔’,是否与多年前夜明岑的死亡有关?” “别心急,我慢慢讲。夜明岑遇害详情乃是魔物穿帮之后自述的,此事暂且不谈,琴魔才是重点。” “哦?” “那年常笑正好成年,夜明岑作为师父,自然想要为徒弟置办个像样的礼物,便出发找寻一种叫做‘祁水梧桐’的东西。梧桐做琴最为合适,我估计他已经做成了琴,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害的,因为那个魔也把琴带回来了。只是我不知何种缘由,祁水梧桐竟会成精,并且是个疯疯癫癫的精怪,整日弹奏《广陵散》,任谁靠近都会被他伤到。那个魔自作主张将琴魔关押在一个隐秘的所在,说是兵器作废了。后来魔消失不见了,琴魔肆无忌惮,但是却不伤害任何人,逃出生天后也未曾离开过七星屿,一入夜就弹奏《广陵散》。” “原来如此……”岑松月思忖了片刻,继续道:“还有一事,常芙的母亲是谁?” “常芙的母亲……其实常芙未必有母亲,这是常笑凭本事自己生的。”说罢他哈哈大笑,借酒解笑。 “啊?天下间竟真有男子生娃娃的离奇事儿?” “诶——此生非彼生,他只是断了一截尾巴,落地就变成婴孩了,着实给众人骇了一跳,但是终归还是养了这个孩子不是吗?更离奇的还在后面呢!常芙已经两百七十八岁了,你见过她了吧?是什么样?” 岑松月越发觉得古怪,常芙无论如何看都是个五六岁的幼童,难不成就因为她是妖怪,故而生长的格外不同吗?思及此,他啧啧称奇:“怪事……” 占风碏却乍问道:“他不会是没给你验吧?” 岑松月纳闷道:“验?验什么?” 占风碏伸手比划道:“他手里有一枚银戒,那是他与夜明岑的契戒,如若不是他要找的人,那戒指必然会斥之,怎么,他没给你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那日在木桥上,常笑扔掉的不就是这枚戒指吗?岑松月赶忙告了别,火急火燎地回到不系舟。 不系舟下河水湍急,靠岸处有一座小码头,掩盖在芦苇丛间,周遭开满了蓝莲,岑松月此时站在码头之上却犯了难——这该如何寻起?银戒是个小物件儿,水流如此湍急,早不知被水卷携去哪个角落了。他心下道:这里的水还算清澈,我便在岸边摸索一阵,寻不到的话,恩公不知还要在我身上费多少功夫。 水清冽凊骨,加之斗篷宽大,水流借着此物驱着岑松月的腿,便似有人借之推劲,好几次险些站不稳,只好作罢,撑着码头爬上了岸。他双脚悬于水中,拧着衣服上的水,正沮丧间,忽然感觉脚底板奇痒难忍,低头一看,竟有几尾锦鲤簇拥着他的脚,鱼群中慢慢浮现出一只老龟,龟背上闪着指甲大的银白色异光,堪称奇景。 岑松月弯腰取过龟背上的物件,正是一枚银戒!他惊喜之余,又担心银戒若斥逐自己,不知会发生何种意外,便小心谨慎地包好,向水中鱼龟道了谢,匆匆捞起伞离去了。 岑松月回到四味阁,扬手问占风碏:“你说的银戒可是这个?” 占风碏接过来一看:银戒雕刻着古朴的莲花纹样,确是夜明岑那枚不假,便道:“如何?试过了吗?” “那倒不曾。” “嗯,谨慎细微些好,契戒若斥人,不知会削掉手指还是直接断人手臂。” 岑松月听完,无奈笑了两声以示答复,心下暗自庆幸。 就在这时,他的手忽然不可名状地疼痛以及抽搐起来,面上冷汗直冒,宽袖掩盖下,双臂经脉大乱!占风碏见势不对,当即运劲直指岑松月双臂曲池穴,可惜见效甚微,岑松月双手攀住桌沿,碗筷陡然打翻,他勉力抬起头,对占风碏说道:“先别管我,左手第一个门出去擒他!” 闻及此,占风碏翻身夺出门外,手执一条宽大的玄色布袋,朝着一条白色人影狂追。此处就餐的门生见状也纷纷行动起来,前前后后将琴魔围住。只见布袋纳风膨胀,朝着琴魔飞去,未及占风碏施展开拳脚,琴魔已然翻身越过人墙,飞踏着众人的头肩避开风势。随后只见他足尖一点,借着气力飞身上梁,腿蹬瓦碎,逃上房顶,瞬间便遁形。 占风碏啧啧两声,收好布袋,像是缠一条腰带似的将其缠在腰间,随即朝门内走去。这边厢,岑松月大汗直下,缓缓起身,忽地被人从后面扶住了,他把银戒小心地藏进袖中,不假思索地道了一声“恩公”。 常笑紧锁眉头,搀扶着他坐下,殷切问道:“你伤着哪儿没有?” 岑松月仔细拿开他的手,道:“我没事。”说罢转向占风碏,殷切道:“抓住了吗?” 占风碏坐下悻悻道:“人多杂乱,不好大展拳脚,让他给逃了。不过这魔物既是冲着你来的,想必暂时不会离开四味阁,你得多加小心才是。” 岑松月道:“他一旦出现在我周围,我的手就很疼,除此之外,却无其他伤害。” 常笑道:“师尊放心,今晚定将他擒住。” 岑松月笑说:“有劳恩公。” 六人一直待到傍晚,食倾,商量出对策,常岑师徒留驻四味阁广场守夜,占及之徒众分散监工,形成里应外合之势,下的是瓮中捉鳖的棋。 是夜星光熠熠,借不着光,常笑索性唤出两头明兽,然而道路逼仄,时而下台阶,时而踩上青苔,海风轻啸,凿壁的通道中传来呜呜的和鸣。岑松月有些心悸,明兽只能照亮脚边的路,照不清面前的人,黑暗中只能窥见常笑起伏的衣摆。 转眼间,二人见到了广场上的灯光,还有很多人进进出出,料是来此沐浴的门生。沐浴场所大门敞开,其中宽敞明亮,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中央大汤池氤氲的雾气,往来的门生脸上写满惬意。 二人来到工作的地方,甫一进门,一股难言的恶臭便扑鼻而来。原来这个洗衣房与沐浴房没什么两样——都建着几个大池子,前者堆满脏衣服,后者挤满了人。相较沐浴的场所,这里显得更加宽敞,也更加闷热。人们把换下的衣服放在旁边的池子里,池子里的翻滚着沸水,污秽以及汗臭全都融于一体,再由人捞起,换洗池子里的污水,用清水“煮”一遍。 进进出出的人赶着离开这个闷热之地,把衣服随便扔进池子就了事,无暇关心这洗衣服的人是谁。 常笑跟岑松月避让至角落处,待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热得不耐烦了,不得已只好来到外面透气。 常笑以手做扇,兀自扇了半天,没见暑气消散,于是冲岑松月望了一眼,小声道:“我可以脱衣服吗?” 岑松月不知在想什么,反应及其反常,吃惊道:“啊?” 常笑耳根子有些红了,黑暗中却无人知晓,于是解释道:“师尊是不怕热的,可是我热得难受。” 岑松月后知后觉,回答道:“哦,恩公请自便罢。” 常笑这才解了那紧缠着的腰带,迅速除去上衣,光着膀子吹了会儿夜风。岑松月站在他身侧,一种奇妙的压迫感顿时占据了他的五感,他只用余光小心地瞧了一眼,连头都没偏一下,却感觉拂面微风都燥热了几番。二人不约而同地想:今晚算不得凉快…… 常笑忽打破僵局道:“待会儿把脏活累活都留给我罢,师尊在一旁等候便是。” 岑松月反问道:“那如何行得通?我难道帮不上忙吗?” “师尊……” 不及常笑讲明白,岑松月先行发话:“我不想成为什么人的负累,又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为什么总是……护着我?” 常笑一时语塞,像一只做错事等着被饲主教训的猫,半晌才说道:“你不是任何人的负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是什么傻话,我就你一个师尊,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难道你想看我对别人好么?” “你对别人好,或者对我好,都是一样的,都很好……” “那根本不一样!”这话掷地有声,像一道惊雷炸在岑松月耳边,连常笑都吓了一跳。 岑松月克制住胡思乱想,轻声道:“恩公,走吧,早些干完活儿,还得抓琴魔呢。”常笑悻悻地跟在他身后,殊不知,岑松月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到底哪里不一样。 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本叫《弁而簪》的书的扉页,以及常笑写了满纸的“夜明岑”。他心下揣摩着,这二人的关系,一定不是明面儿上看起来那么回事。 ---- 《弁而簪》化用自明朝小说《弁而钗》,想了解的宝子自行百度。
第13章 12绿叶素荣,纷其可喜
常笑果然如刚才所说,不让岑松月干半点儿脏活儿累活儿,只见他施展开术法,手指哪哪动——只见遍地乱糟糟的衣儿裳儿全部挨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你绊我我绊你,推推搡搡地走向洗衣池,接着下饺子似的纷纷跳进浴池,抄起刷子竟给自己洗刷,或互相洗刷······ 岑松月不由得惊叹,又觉得幽默,于是笑道:“天下居然有如此好耍的事儿!” 常笑回以一笑,走近他身边道:“师尊,趁现在没人,先去沐浴吧。” 岑松月面露迟疑之色,心想不如抓到琴魔,再洗漱沐浴也不迟,于是说道:“时辰还······” 常笑是打心眼儿里见不得师尊受苦受累的,哪怕见他热得出汗也不忍,又见他似有推辞的意思,于是抢先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去给你看门!绝对没人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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