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金碧辉煌在瞬间变得衰败不堪,梅花鹿原本灵气十足的双眼变得死气沉沉,木讷地抬眸看向最高点。 只有站在奖杯最中央、最顶点的位置的狐狸依旧是明亮辉煌的金色,而狐狸脚下汩汩不断地冒着那漂亮的银色流体,还在源源不断向下流淌。 狐狸雕像脸上那原本慈祥温和的笑容,顷刻间变得更诡异起来——它像是居高临下地站在顶点,像是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般,微笑而冷漠地注视着自己脚下的一切被夺走生命力。 秦惟生的心蓦然一沉,猛地看向席羡青的脸。 ——却发现坐在远处席羡青就像是等待已久一般,双腿交叠地坐在椅子上,波澜不惊地与自己对视。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 偌大的礼堂内,席羡青每个字都格外的清晰而有分量:“以掠夺别人的心血满足自己的私欲,用仕途来威胁学生而实现自己的贪念,甚至不择手段地毁掉别人的人生,来获得这个位置的你,真的能够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份礼物吗?”
第63章 轻点拆哦 偌大的礼堂,成百上千的观众,竟在一时间同时变得寂然无声。 台下角落的座位上,祝鸣骤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台上席羡青的侧脸。 他在瞬间反应过来,那从金色奖杯正中缓缓流淌而下的银色流体不是别的,而是水银。 黄金在与水银相遇的刹那间便开始发生化学反应,在表面生成灰白色的金汞化合物,在观众的眼中,则巧妙地形成了一种视觉上衰败褪色的效果。 其实祝鸣今天原是不准备来的,他虽能够接受席羡青做出这件作品,事实上,他是鼓励席羡青完成这次考核的人。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想要亲眼见到,并直接目睹秦惟生这个人亲手接过这份作品。 但不知为何,先前两次作品合影环节都独立完成的席羡青,却唯独在这一次要求祝鸣一起同行。于是祝鸣和叶鹭来到K大礼堂的角落坐下,全程观看了这一场仪式。 直到此刻,祝鸣才意识到,席羡青要求自己同行的真正目的。 在众目睽睽和聚光灯的照射之下,秦惟生的神情好像在瞬间变得扭曲。 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维持着和善的神情,沉稳地开口问道:“席先生,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在这个位置待了这么久,空穴来风的指控从来没有少听过。” 他温声提醒道:“你年轻气盛,又是一个外区人,有时很容易会被一些风言风语影响,我能理解。” “但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妄加评论,有的时候并不是妥善之举。”他微微眯起双眼,像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有任何证据吗?” 席羡青良久后道:“我没有。” 秦惟生的嘴角微微扬起,刚想说些什么,席羡青便神色平淡地开口打断了他:“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提供所有的证据。” 席羡青微微侧过了身,为后方的幕布让出了一些空间。 看到从幕布后方走出人的瞬间,秦惟生脸上的笑意僵滞。 阮悯垂着眼,脸色苍白地走到了礼堂的正中央。 他的手里拿着一沓厚重的纸张,在看到秦惟生的瞬间,视线躲闪地错开,接过了席羡青手中的麦克风, “我是……我是K大精神体异常研究所的博士后研究员阮悯。” 阮悯的声音在不可遏制地发抖,紧攥着麦克风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像是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耗尽了身体里的全部力气。 深吸了一口气,停顿片刻后,他依旧鼓起勇气重新开口道:“……今天站在这里,是想和研究所内在读的23名博士生、研究生和本科生,共同实名举报我的导师,秦惟生教授。” 像是清水滴入滚烫的油锅,瞬间汽化迸发出炸裂的气泡,一瞬间,台下的议论声顿起。 “秦惟生长期强迫团队内的学生伪造实验结果,不顾临床药物的副作用和危害,随意篡改实验数据,并多次勾结贿赂期刊的审稿人,进行顶级期刊的发表。” 他说着,举起了手中厚厚的一沓文件:“此外,他时常以延毕和前途进行要挟,剥夺并占有学生应有的论文署名权,并在当年的首席竞选期间,用非法的手段迫害并干扰其他的竞争选手,造假的证据和记录已经全部整理在了这里,我已于今天上午交给K大和七区学术委员会。” “同时,作为这件事中的另外一个受益人。” 他深吸了一口,“我自愿放弃首席的位置,心甘情愿地接受委员会的调查和学校的处罚。” “我知道,现在说可能毫无意义……” 阮悯的嘴巴张了张,良久后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但还是想要对曾经被我伤害过的人,说一声对不起。” 他的声音一直在发抖,他其实还是害怕,他可能已经意识到这些话说出口后的瞬间,自己的学术生涯也会跟着一同终结。 但他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话音一落。礼堂现场在瞬间陷入了混沌之中,方才的窃窃私语逐渐演变成了大声议论,眼见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K大现场的工作人员紧急关掉直播,曲荷脸色微僵地维持着秩序,开始驱散礼堂内的观众。 秦惟生的额头沁出汗水,手一点一点地攥紧成拳。 要冷静。他这样告诉自己,只要还在K大,只要还是和学术相关的事情,那么一切就还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他一定要冷静下来。 随着观众逐渐被疏散出礼堂,他脸上的笑意也蓦然消失,终于不再掩饰真实的面目,紧紧盯着阮悯惨白的侧脸看。 “阮悯。”秦惟生冷笑一声,微微咬牙道,“你做出的选择……实在是太愚蠢了。” “老师,这些年来,除了今天这一次,又有哪些选择,是真正由我做出来的呢?” 声音虽然还是放得很轻,但这一次,阮悯终于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这两年以来,除了得到这个头衔,良心、朋友、初心,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所以我现在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秦惟生目光阴冷地重复了一遍,又看向静默伫立在他身后的席羡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你们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有些想法和做法,仅仅靠着勇气和正义是无法实现的。” “或许吧。”席羡青平静地开口,“但是在这之前,需要付出代价的人是你,秦教授。” 礼堂的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顺着响声源发出的方向看过去,秦惟生发现涌入的人群不是普通的观众,而是穿着统一藏青色制服的警察。 一种这辈子以来,从未有过的不安感蓦然笼罩在秦惟生的心头。 秦惟生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的视线僵硬地偏转,却突然注意到台下角落的阴暗处,一直有一个人站着,静静注视着自己。 一个面容秀美清隽,眸底的光黑润而亮的年轻人。 “秦教授。”年轻人开口道,“幸会,我是祝鸣。” 祝鸣……这个名字让秦惟生一愣,紧接着便反应过来。 “你就是T大当年的那个医考满分吧。” 秦惟生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哼笑,讥讽道:“我就说光凭阮悯这个懦弱的窝囊废,不可能莫名生出勇气和头脑做出这样的决策。” 秦惟生对这个叫祝鸣的年轻后生印象算是深刻的,因为当年首席评选前,他可以算最难铲除的一块绊脚石。 年轻,优秀,课题的含金量也是十足的高,更令秦惟嫉恨的是,在祝鸣之前,七区从未诞生过一位真正的医考满分。 祝鸣当时的风头实在太盛,带来的威胁感又实在太强,所以一开始,秦惟生其实是没想给他留一口气的。 只是车祸后看他残得也大差不差,真死了处理起来也不会太方便,便没有继续多生事端,现在看来,当时应该办得更干净一些…… “你看上去,比母亲给我的照片上要老了许多,秦教授。” 祝鸣突然说出了一句完全无关紧要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惟生皱眉,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什么?” 不知为什么,心头却被无名的慌乱缓缓笼罩。 “那盆千星柑,你现在养得还好吗?” 祝鸣轻声:“或者让我换了个方式问:二十五年前,那个用了化名江橘的植物系女学生,你还记得吗?” 回忆涌入脑海,秦惟生的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晶莹的神经质子在祝鸣的脚边缓缓凝聚,尾巴蓬松的白狐在地面上浮现,温顺沉静地掀起眼皮,看向秦惟生的脸。 秦惟生突然觉得世界在这一瞬间静了下来。 耳膜深处传来的尖锐的鸣响,青筋从额角冒起,像是世界在瞬间崩塌般的,脸色一下子失去了空白,细密的冷汗近乎在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 “很高兴认识您,秦教授。” 祝鸣的唇角勾起,声音轻缓而温柔,“虽然我们在之前从未见过面,虽然你连哪怕一天父亲的义务都没有真正履行过。”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继续说了下去:“但在各种意义上,你都曾为我的人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秦惟生直勾勾地盯着祝鸣的精神体,恍然地摇了摇头,后退了两步,眼底暴起血丝,却沙哑到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不,不可能……” “托小姨的栽培,我没有成为第二个你;托老天的福,那场车祸让我留了一口气。” 祝鸣依旧微笑着注视着秦惟生的脸,每个字都十分清晰:“托我爱人的福,我现在又站在你面前,看你得到应有的报应。 秦惟生死死地盯着祝鸣的眉眼,像是大脑宕机般的,他始终无法组织出完整的句子:“你,你——” 祝鸣却摇了摇头,抬起手,比画了一个“嘘”的手势,垂眼看向舞台下方的警察,后退了一步。 “有什么话,在里面和警察慢慢说吧。”他说。 秦惟生最后被警方以故意杀人未遂罪的名义拘捕,被带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挣扎与辩解。 他的状态狼狈而茫然,只是死死地盯着祝鸣的脸,像是魂魄从身体已经游走,只余下剧烈的残喘,宛若一条在岸边搁浅的鱼。 祝鸣静静地目送着他被警方扣留,被押送上警车,直到那辆警车拐弯进入路口,彻底消失不见。 直到手臂上蓦然传来痛意,祝鸣才恍然地后退了两步,看向身旁的人:“怎么了?” 他才发现,席羡青的眉头蹙起,状态是十分紧绷的。 “我叫了很多遍你的名字。”席羡青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没有理我。” 祝鸣半晌后对他笑了笑,说:“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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