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的目的也没有人看不出来:那就是赶在考核开始前,再帮席森在席老爷子面前刷一波好感。 席鸿明的精神体是只聒噪的五彩金刚鹦鹉,在这种事儿上也向来也操办得花里胡哨——桌花选得季节里最贵的牡丹菊和慧兰,茶具也用的是万花珐琅彩,极尽奢靡的同时,又切合节日主题。 席鸿明殷切道:“爸,最近正是虫草的季节,您快尝尝这道汤。” 席羡青用汤匙拨弄了一下汤盅里的汤。 枸杞,不喜欢:红枣,不喜欢:丑陋的虫草,非常不喜欢。 莫名地,脑中竟浮现出了一道家常的糯米藕。 他的手无声一顿,最终还是喝了一口碗中的汤,因为这顿饭吃到后面,应该需要自己保留些体力来应对。 这场家宴是席鸿明的主场,那张聒噪至极的嘴也是从头到尾没停下来过。 聊艺术,侃文化,后来酒劲儿上来了,又聊到了美女佳人、风流韵事上面,全然不管自己的老婆孩子还坐在旁边。 席森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起身说要去外面透口气。 几分钟后,席鸿明突然“哎呀”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瞧我这个嘴,一说就停不下来,光聊自己的事儿了。” “对了,羡青呀,我今天早上刷到新闻,说是你和一个七区人……要结婚?” 他先是隐晦地停顿了一下,又佯装惊讶地问道,“这是真的假的呀?” “是啊,而且我听说,对方的腿脚还有些不太利落?” 席鸿明的老婆章圆也开口附和道:“羡青,你爸妈走得早,有的事儿只有家人才会点醒你,年轻人呀,对情情爱爱这档子事都冲动,七区的人呀,终归和咱们不是一条路上的。” “更何况,还是个走不了路的七区人啊。”席鸿明叹息着强调道。 不带喘气地连番发起攻势,看似关怀,但字里行间都是在控诉席羡青冲动莽撞,三言两语将他塑造成了为爱昏了头的愣头青形象。 “我爸妈确实走得早,所以从小到大,我和姐姐遇到的所有难处,都是靠我们自己熬过去的。” 席羡青淡淡道:“真是奇怪,当时没见您来问候过一句,怎么今天突然变得关怀备至,操上我私人生活的心了?” 席鸿明没想到他会直接顶撞回来,脸色一青:“你这孩子,为了一个外区的人,怎么能对亲人长辈这样说话?” 席建峰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盘挲着手里的沉香珠串,良久后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认识的?那孩子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席羡青:“年初认识的,腿是几年前出了事故,脊髓损伤。” 席建峰皱眉:“婚礼怎么办得这么急?场地选好了吗?” 席羡青摇头,平静道:“我们已经认定了对方,也不需要繁复的仪式,只是想要早点给彼此一个承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六区人是出了名的重仪式、好面子,办个生日宴都是想方设法比谁办的排场大,恨不得压过对方一头,更别提婚礼这样的大事。 席鸿明下意识地觉得有古怪,反驳道:“这怎么行?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 席羡青没说话。 “你倒是随你父亲。”席建峰捻着沉香珠的大拇指一顿,看了席羡青一眼,“要是情投意合,信任彼此的,早点给个承诺也好。” 席鸿明嘴巴微张,还想说些什么,席建峰却说:“下次要是那孩子有空,带回家里吃顿饭吧。” 桌上蠢蠢欲动的几个人顿时没了声音。 “带回家里”这四个字,说明席建峰已经将人认为了家里人,再出声挑刺儿,那就是打席建峰的脸。 席羡青也是一怔,良久后说:“好。” 这一顿饭吃得所有人都心怀鬼胎,席羡青不打算久留,饭后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刚一出门,便碰上正在窗边透气的席森。 席森的精神体是一只墨色的寒鸦,静静伫立在她的手边。 寒鸦警惕地望向席羡青,随即跃上主人的肩头,提醒着有人过来。席森转过脸,看向了席羡青。 两人虽是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但向来对席羡青处处针对的其实不是席森本人,而是她的父亲席鸿明。 此刻当事人撞在一起,虽也是一时无言,但也不至于剑拔弩张。 “后天我就会起身前往一区开始考核了。” 席森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虽然对代表人位置更感兴趣的人是我爸妈,但我也会尊重这场比赛,全力以赴。” 顿了顿,她又直率道:“还有,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席森是六区顶尖服装设计学院出身,一心专注于自己高定时装工作室的发展上,是个优秀直爽,心直口快的人。 两人也算是旗鼓相当,值得尊重的对手。 于是席羡青点头:“谢谢。” 席森颔首,与他擦肩而过,向包厢内走去。 上了车,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席羡青低头一看,是祝鸣传过来了一份文件。 祝鸣:“这是我做的第一版治疗计划,你看一眼。” 紧接着又弹过来一条:“哦对了,洗洁精每天要拍个照片发给我,前后左右四个角度加上俯视图,我要做一个长期的实验形态记录。” 最后又补充道:“尤其是屁股那边的羽毛,要给我特写。” 席羡青始终还是有点适应不了“洗洁精”这个称呼,回复道:“……有必要天天都拍吗?” 祝鸣那边半晌后弹过来一句话:“我有一个问题。” 席羡青回了一个“?”。 对面却没再发来消息, 十秒钟后,祝鸣直接弹过来了一条语音。 点开后便听到温温柔柔的一句:“请问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呀?” 席羡青:“……” 尾音的“呀”是微微上扬的,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来这人坐在轮椅上笑眼弯弯,挑衅地看向自己的样子。 席羡青面无表情,手悬浮在打字框的上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手指一偏,回了条语音过去:“……别催了,在外面,回去就拍给你。” 作者有话说: 大孔雀对食物的选择标准:不精美的不吃,太辛辣的不吃,脂肪多的不吃,长得丑的不吃。 对小狐狸家餐食的评价:简陋,但勉强可以入口。
第13章 复健 一周后,叶鹭带来了完善的最终版协议。 两人并不准备办特别繁琐且正式的仪式,领个证就算结婚。席羡青把最后整合好的协议文件过了一遍,给祝鸣发了过去。 不过,祝鸣并没有立刻回复。 毕竟不是真情侣,两人又都有各自的事业。席羡青准备着即将前往二区考核,祝鸣那边也有自己的直播工作。 除了每天席羡青睡前会固定给洗洁精拍几张图片发给祝鸣记录,祝鸣偶尔汇报一下自己的药物研发进度之外,两人并不会聊太多其他的东西。 如协议中所说的那样,相敬如宾,互不干涉。席羡青对此是满意的。 他不需要秒回,只是没想到祝鸣会回复得这么慢。 和工匠沟通完了蜡版倒模的细节,席羡青再次翻开手机,却发现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未接来电。 “是羡青吗?” 接通后,是祝盈盈的声音从听筒另一端传了过来,带着一丝难为情的踌躇:“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下?” 席羡青一顿:“您说。” “我希望你可以陪祝鸣复健一次。” 祝盈盈叹了口气:“一是因为在婚后,这将会成为你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二是因为他从来都不让我陪,所以我怀疑这小子根本就没有好好去。” “所以你先不要和他说,偷偷地帮我去侦查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好好听医生的话在治疗,好不好?” 如果这是祝鸣自己提出来的邀请,那么席羡青会斩钉截铁地拒绝,因为这并没有写在他们的协议里,他没有任何义务去履行。 但问题是,这是祝盈盈提出的要求——在这位太热情的小姨眼中,自己是正在和祝鸣热恋中的、并即将迈入婚姻殿堂的未婚夫。 哪怕席羡青想要推却,也没有办法在此刻直接冷硬地提出。 于是在当地时间的下午两点钟,席羡青出现在了七区一家私立医院的康复医学区域。 问诊台后的小护士正哼着歌,一本接一本地整理着架子上的轮椅使用手册,一扭过头,便看到问诊台前站着一个俊美的青年。 眉眼深邃、肩宽腿长,他穿着剪裁流畅的风衣,笔直地伫立在楼道中,不像来看病的人,倒像是刚出了片场误入到这里的艺人。 他问:“请问有没有一个坐轮椅的,叫做祝鸣的患者?” 声音低沉,带着矜贵的冷,语气礼貌而平淡。 小护士的心跳先是蓦然漏了一拍,但听完他问的话,却扑哧地笑了出来:“我是新来的,所以患者的名字还记得不太全。不过这位先生,我们康复中心这边的患者,可没有几个是不坐轮椅的哦。” 席羡青增加了更具体的描述:“是一个年轻的男性患者,他……总是在笑。” 小护士努力回想:“嗯,好像是有点印象,是不是秀气白净,尤其眼睛生得温柔又漂亮?” 对于她给出的形容词,席羡青感到片刻的微妙,但最后还是含糊地进行了认同:“嗯,他的精神体是一只白色狐狸。” “啊,我知道了!”另一个小护士从房间内探出了个脑袋,笑嘻嘻地接过话,“你是来找小祝哥哥的吧?” “他今天确实来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正在人工湖那边透气呢。” 小祝哥哥。 走向这家私立医院后方人工湖的这一小段路途中,席羡青在心底平静地将这四个字咀嚼了一遍。 七区有一半的地势被雪山占据,气候干冷,人工湖边的风也不小,因此室外并没有特别多的人。 加上大部分患者都有家属陪同,于是此时此刻,湖边那个落单的身影便显得尤为突出, 轮椅旁边是缩成一团的白狐,蓬松的尾巴包裹着身体,正在酣睡。 席羡青站在祝鸣的侧后方,叫他的名字:“祝鸣。” 他看到轮椅上的人身形先是一顿,而后扭头看了过来。 湖边的风不小,祝鸣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松松垮垮地露出白皙的脖颈。 他手中夹着一根细长的烟,发丝被湖边的风吹得柔软。 席羡青看到祝鸣吐出一口烟,雾气腾起,他餍足地微微眯起眼,湿润的眸子在雾气后方朦胧地看了过来。 “是你啊。” 祝鸣似乎没有特别惊讶,只是微微一笑,重新看向湖面,“还以为是小姨来抓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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