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熹点点头:“嗯。” “哈,真是稀罕事啊。”长孙策有了底气,煎饼一放,盛气凌人道:“事先说明,你们如果想和我说话,必须先每人各饮一杯话多多辣椒水,否则我是不会理你们的。” 不久前,长孙策在无情道院待了一天一夜,也静了一天一夜。在茫茫冰原中,他突然顿悟了,原来沉默寡言的心是如此平静,如此祥和。他以往整日忙忙碌碌,力争上游,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然后,他怀着平静祥和的心态回到了混天道院。再然后,他被道友们驱了一波邪,又被自家院长痛骂了一顿,这才恢复了正常。 和无情道院走得太近很危险,非常容易被他们同化,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贺兰熹和祝如霜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我们已经饮过了。” 长孙策满意地一挑眉:“算你们有自知之明。说吧,你们想问什么?” 祝如霜看了眼长孙策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道友。长孙策心领神会,对道友道:“你可以滚了。” “你小子见色忘友,我定要将此事大肆宣扬,广而告之!”道友骂归骂,还是骂骂咧咧地端着午膳走了。 贺兰熹和祝如霜分别在长孙策的旁边和对面坐下。贺兰熹设下结界,确保他们的对话不会被人看见听见。 祝如霜拿出事先临摹好的彼岸印,问:“长孙经略,你认识这个印记吗?” 长孙策接过印记仔细端详,脸上渐渐露出了正在动脑子的表情,虽然看起来仍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贺兰熹觉得他们找对人了。 长孙经略非常热衷于探索太华宗各类隐秘之地。不夸张地说,他十次违反宗规戒律,其中至少有六次是因为他去了不该去的禁地。 西洲小霸王在入宗的第一日,就起了为太华宗绘制一版详细又绝密的地图的念头。一年过去了,地图的轮廓已经有了个大概,上回的无情道院之旅更让他粗略地补充了一大片区域。 良晌,长孙策拧成团的剑眉一松,开口道:“你们别说,你们还真别说,我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这个印记,有点眼熟啊——这朵花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你们为什么要打听?” 贺兰熹强忍激动,道:“你先告诉我们你在哪里见过它。” 长孙策又皱起了眉:“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了。” 贺兰熹一阵无语,恨不得立即配制一枚补脑丸给长孙经略补补脑。 “似乎,隐约,好像是我哪次被关禁闭……”长孙策的声音逐渐飘远,随即正色道:“你们给我一日时间,我要先自己确定一下。” 贺兰熹没想到长孙策还有这么谨慎的一面,颔首道:“好,麻烦你了。” 长孙策看看贺兰熹,又看看祝如霜,问:“话说,你们介意违反宗规吗?” 两人毫不犹豫:“不介意。” “痛快。”长孙策打了个响指,“若无意外,明日宵禁后半个时辰,迷津渡后门见。” 和长孙策约定好后,贺兰熹即刻将这个消息传音告知了宋玄机。 宋玄机“嗯”了一声,道:“配制【请君留】的药材已取回,你们可来炼丹房取之。” 直至今日,无情道三人的双修之术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明日深夜行动的话,他们至少还有时间完成绯月真君布置的功课。 贺兰熹问祝如霜:“祝云,你有去【风月宝匣】里和你自己双修吗?双修是什么感觉呢?” 祝如霜似有几分羞赧:“还没有。” 贺兰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祝如霜:“先看看长孙策能给我们提供什么线索吧。” 两人回到无情道院,先去了趟炼丹房,大老远就看见黑烟弥漫,散发出令人咯噔的气息。 贺兰熹还以为炼丹房走水了,惊呼“不好”,和祝如霜一路狂奔,砰地一下推开炼丹房的门:“宋浔?宋浔你在吗,你还好吗!” 宋玄机的身影在黑烟之中若隐若现:“我在。” 祝如霜被呛得连咳三声,贺兰熹捂着口鼻闻声寻去,看见宋玄机站在一口点燃的炉灶前,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滚滚黑烟的影响,依旧是面如冷玉,不染烟尘。 贺兰熹松了口气,问:“你在干嘛?” 宋玄机:“做功课。” “嗯?”贺兰熹探身看了眼锅里的东西,登时没了表情:“那是何物,我问你那是何物。” 宋玄机:“……【请君留】。” 贺兰熹望着那团黑不溜秋,如雨后泥土般泥泞的“双修香膏”,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这这这这……这哪是【请君留】,这分明是【请君死】吧!我请问你到底想给谁用啊,宋同学!
第20章 在贺兰熹和祝如霜的帮助下,无情道院的炼丹房恢复了常态,炉灶上那坨看似会要人命的“香膏”也被处理得一干二净。 随后,贺兰熹搬了个小凳子在宋玄机身旁坐下,抱起双臂,冷冷道:“现在,你再来配制一次【请君留】。” 宋玄机:“。” 经过贺兰熹的五次指点和六次纠错后,宋玄机的【请君留】终于由乌漆嘛黑的颜色变成了漂亮的暗红色,虽然离浅粉色带清香的完美状态还有一定的距离,但至少不会毒死人了。 次日,绯月真君依言检查学生的【请君留】。贺兰熹不出意外地拿到了全场最佳的成绩,宋玄机也拿了一个乙等。 下课后,无情道三人一同回到道院,不想竟在道院门口瞧见了上官知谨。 想到自己今晚违反宗规的夜行计划,贺兰熹看到监察师兄不免有些心虚,心道长孙策不会走漏了消息吧。 他虽然不介意为了调查真相做一些优等生不该做的“坏事”,但他真的不想做“坏事”被发现啊! 好在上官慎并不是来过问夜行一事。他对宋玄机道:“玄机,你昨日可是和合欢道院的白帷白观宁一同去了一趟【槛花笼】?” 宋玄机:“嗯。” 上官慎:“之后呢?” 宋玄机:“?” 上官慎:“你和白观宁在【槛花笼】拿完药材之后,你去了哪里。” 宋玄机:“。” 宋玄机能回答两个问题已经算很有耐心了,贺兰熹隐约能感觉到宋玄机快要开始不爽了。他对上官慎的观感尚可,不想和对方闹出龃龉,便在宋玄机发动毒舌嘲讽之前道:“上官师兄为何有此数问?” 上官慎语气凝重:“白观宁失踪了。” 贺兰熹有些诧异:“失踪?” 上官慎点了点头:“合欢道院的弟子最后一次见白观宁就是他和宋玄机一起去【槛花笼】取药的时候,之后他便彻夜未归,一直到现在仍不见踪影。” 祝如霜问:“此事绯月真君可知晓?” 上官慎:“知晓,绯月真君现下也在寻找白观宁的下落。” 难怪刚刚上课时绯月真君不似往常那般慵懒惬意,下课后也没有对他们三人进行惯例的逗趣捉弄。 此前太华宗不是没有发生过弟子失踪的事情。太华宗群山环绕,大如城池,时常有弟子不慎迷路或走失。所以太华宗的弟子一般会随身携带旗花,万一迷路了,只要朝天空发出信号,自然会有人前来相救。 上官慎既然说白观宁是“失踪”,想必是没有收到白观宁的求救信号,事情确实有些蹊跷。 贺兰熹看向宋玄机,放轻声音:“和上官师兄多说几句,好不好?” 宋玄机静了一静,道:“我不曾和白观宁有过交流。” 上官慎:“你真的一句话都没和他说?” 宋玄机:“嗯。” “那他呢?他没和你主动说什么?” “没仔细听,不记得。” 上官慎看了宋玄机一会儿,也知道自己问不出更多的线索了,无奈道:“好吧。若你们三人有相关的线索,烦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贺兰熹刚要应声“好”,宋玄机又道:“失踪者唯有白观宁一人?” 上官慎怔愣一息,道:“是的。你为何这么问?” 宋玄机不再言语。 白观宁失踪一事蹊跷归蹊跷,此刻的贺兰熹也没有管闲事的心事。虽说白观宁曾经为了他们三人特意警告过张悟言,但白观宁的行事作风他实在欣赏不来。 眼下彼岸印一事才是重中之重,白观宁的事情自有绯月真君操心。 贺兰熹回到仙舍,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三套大小不一的纯黑夜行服,应该是长孙策托雪雪肚送来的。 夜行服内夹着一张长孙策潦草的手写信:【有点担心你们三个为了无情道的风度大晚上穿白衣和我夜游】 贺兰熹:“。” 他们才不会那么笨好吗。 * 宵禁时间一到,十二道院的大门准时关闭,除了每天值日巡游的弟子及监察生,其余弟子都应老老实实待在自己仙舍里。 然而,宗规只对守规矩的弟子有用,对长孙策而言则和几百张废纸没有区别。 毫不夸张地说,他对深夜的太华宗比对白天的太华宗还要熟悉,混天道的院门拦不住他,无情道的院门自然也拦不住贺兰熹等人。 此刻的迷津渡早已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一座座空无一人的讲堂紧紧包裹在寂寥和黑暗中。 短发黑衣的少年背靠树干,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哼着小曲,劲瘦的腰间挂着一把短刀。 虽说什么武器在他手中的效果都大差不差,可今夜他就是对这把短刀感觉良好。 晚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短发少年终于等来了和他一起违反宗规的小伙伴。 长孙策“呸”地一声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刚想按照惯例对无情道三美来几句阴阳怪气,可一看清三人的模样后,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脱下无情道校服的贺兰熹气质突变,双眼璀璨明亮,身姿轻盈灵动,仿若一只可以在夜间肆意妄为却不会被人发现的漂亮小灵兽; 再看一身玄色的宋浔,月色一般的清冷感消退了几分,平添了些许深沉与深邃;发间的金簪终于被取下,这让他脸部的轮廓越发清晰俊美,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高高在上的禁欲把控感。 至于祝云,很遗憾,他因为要避嫌所以没有细看,总归也不差。 穿纯黑还这么惊艳养眼,你们不觉得很过分吗? 贺兰熹见长孙策愣在原地半天不吭声,大概也猜到了他为何而愣。 实不相瞒,他刚刚看到限时黑衣的宋玄机也愣了一下。倒是宋玄机,第一次瞧见他穿黑色和第一次看他穿红色喜服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没有给出任何评价。还好有祝如霜安慰他,夸他夸了好几次,说他穿黑色也很好看。 祝如霜:“长孙经略?” 长孙策回过神,轻咳一声,提醒三人:“规矩你们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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