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杉柏愣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是失态了,可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失态一下,巫山就摆出这种阵势,不由得有些结巴:「我……」 「你先走。」巫山低声对后面的巫缄说。 巫缄没听他的,自己从后头走出来。 「你……」巫山气结。 「干什么干什么?」巫缄大摇大摆地走到前头,伸指在巫山拿着武器的手臂上轻轻一按,低声道,「先收起来。」 「多大的事,用得着这么针锋相对吗?阿柏啊,我给你道个歉,巫山这家伙出身好,所以有点公子哥的臭毛病,脾气阴晴不定,你可别放在心上啊!」巫缄笑眯眯地道,伸手在背后对巫山摇了摇指头。 梁杉柏本来就有些莫名其妙,这时候巴不得就此揭过说:「没有,是我失态了,对不起。呃,你刚刚问映台是吗,他之前在路上似乎看到什么人,追上去了,我没能跟上。」 「是什么人?」 「我也没看到。」梁杉柏想了想,突然忆起一点来,「不对,那时他前头好像有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 「罗刹女!」巫缄大惊。 「罗刹女?」梁杉柏顿时愣住了。 「小祝一定是发现了她!不行,得快点找到他!」巫缄说着,伸手自怀里抓出一把蓍草就要占卜祝映台的所在。 「我来。」 巫山说,广袖一挥,顿时自他袖里飞出无数活物,绕着他螺旋形盘旋不去,细细看去,那竟是许许多多只有成人指甲盖大小的飞鸟,显然是巫山灵力所化。他口中吟唱:「南东北西,天上地下,追踪索影,概莫能避,速去!」 铺天盖地的飞鸟顿时如同箭雨一般,振翅朝着四面八方射出,速度极快,其势也猛,如同将临淄城上空瞬间遮蔽一般。然而,除了梁杉柏几人,竟然没人能够看到这一奇景。 梁杉柏也没空去感叹巫山的能耐了,此刻他焦虑万分。他原本只以为自己跟丢了祝映台,却没想到令祝映台不惜一切追踪而去的竟然就是罗刹女,一时间急得一身大汗,在原地团团乱转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放心,巫山很快能找到他的。」巫缄安慰梁杉柏,为他对祝映台的紧张不由得起了些羡慕的心思。如果有一天他消失的话,巫山也会这么着急吗?随即巫缄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怎么会生出这般柔弱矫情的心思来了。 「在此地西南方向,人暂时应该没事。」 巫山很快收到了一只小鸟的回复,更多的也跟着这只回来,排成了黑鸦鸦的鸟群,「啾啾」叫着传递消息。 「打起来了?」 「什么?」 巫山一挥手,大部分鸟群呼啸着卷起狂风统统收入巫山袖底消失不见,只余下了一只还停留在三人跟前。 「祝映台正在和某个人对峙,跟着这只寻鸟走。」巫山话才落地,那只小鸟便再次射出,而梁杉柏几人也跟着猛然冲出。 ◇◆◇ 此时顾府的后花园内气氛如同凝固,一团红光将祝映台紧紧包裹其中,他面容冷肃,眼神冷酷,找不到半丝理智冷静。 阴冷的气息在他身周往复盘旋,以他为中心,寒霜铺向四面八方,好好一个精心打理的花园,此时花凋草枯树僵,顾玉英与那个苏先生已经吓得彼此抱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苏月容,今天便是你的死期!」祝映台步步逼近,两个女子脸露惶恐,虽然都很想逃走,此时却连迈开步伐都已做不到。恐惧剥夺了她们一切行动能力,这一刻,她们甚至连喊救命都忘了。 祝映台冷冷一笑,举起剑来,罗睺之上阴气太盛,竟然在剑身上爆出如同电火花般的璀璨光芒。 祝映台眼神一凛,口叱:「去!」用力挥下罗睺。就在他剑身即将切入二女身体之际,忽地斜刺里有一团挟裹着热量的金色光芒急速撞来,祝映台反手一挥,将那东西打落在地,一枝金色的羽箭发出轻微声响落在银白色的霜地上,渐渐熄灭了光芒,是吕子烈。 「你在干什么!」吕子烈既惊且怒,他身旁跟着一个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看到眼前这一幕,飞快将他手中一支造型诡异的长杖往地上一点,原本板结了白霜的冻土之下,竟忽地顶出许多黑色的嫩芽来,那些芽看似柔软,却力大无穷,破开泥土,撞开霜冻,很快将冻土统统翻到了底下,竟是从那人至祝映台站立的地方,顷刻铺出了一整片的黑色芽毯,而在祝映台周围,芽苗迅速生长抽出藤蔓,升上空中,如同活物一般,交织融汇,不久就形成了一座天然牢笼,将祝映台关在其中。 祝映台脸色微变,罗睺横向划出一道曲线,瞬间破开了一道口子,然而那些藤蔓却行动迅速,一被破开,立刻有别的补上,而原先被斩断的那部分也从缺口处分泌出黑色的胶质物质来,胶质物质遇风凝固,竟是滴滴答答地铺了一整片墙出来。 祝映台眉头一皱,左三剑右三剑,盯着面前的缺口再度砍起来,然而那些藤蔓仿佛无穷无尽,他砍掉多少就长出多少,于是祝映台加快了速度,此刻的他什么也不在意,只要能快些出去解决了苏月容便是! 罗睺红光又再一跳,逼人的阴气透墙而出,藤蔓开始枯萎,那头拿着法杖的男子也是一惊,眼中露出了一丝慌乱。 随着轻微的一声「嘶啦」声响,在祝映台的剑下,藤蔓牢笼从中间被硬生生撕开了一圈,那些藤蔓向着四面八方倒下,却在落地之前就已经枯萎碎裂,祝映台面无表情地从牢中跨出。 「祝映台!」吕子烈一头冷汗,金泥乾伏弓张满,对着祝映台。他在心里直骂,梁杉柏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祝映台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径自往两女走去,此时顾玉英和那苏姓女子都已是陷入绝望,两人反而不再哆嗦,只是木然地望着死神一般的祝映台一步步向她们走近。 「咚——咚咚——」 不知何处有人打起了鼓,那充满原始意味的苍凉的鼓点从远处传来,奇异地令在场的人们同时精神一振。 祝映台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个人戴着狰狞的面具,手中挥舞着一支造型奇特的手杖,腰上挂着鼓,正边击鼓舞蹈边靠近这里。来人的左脚踝上扣着一只金色的铃铛,在他舞动的时候,铃铛也跟着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音色清脆,无声无息地渗透入这片为阴气所控制的空间,轻柔地与之拉扯交锋,缓和下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先头的中年男子看到来人却是一愣,跟着眉头皱了起来:「巫觋。」 吕子烈就在这人身旁,自然也是听到了,并且也立刻认出来人正是昨晚才到他府中的巫缄。 他这边才这么一想,耳旁又是一阵风过,一道辨识不清的模糊人影从他们身旁掠过,堪堪擦着祝映台身边而过,将顾玉英和苏姓女子一同圈在当中,跟着又是一阵风起,便要将两人带离交战中心。 「想走!」祝映台冷喝一声,挽起剑花,行云流水般的姿势中,阴气又再度高涨、波动,须臾竟渐渐实体化,在空中交织成了一只血肉分明、面目狰狞的巨兽的头颅,张着大嘴,猛扑那道风和被风包围的女子而去。 「映台!」 关键时刻,吕子烈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声音,梁杉柏猛然冲了过来,伸手一把拉住了祝映台。 祝映台顿时浑身一颤,看向梁杉柏。这一看,梁杉柏也是一惊,因为此刻祝映台的双目之中满是混沌,刚刚一瞬闪过的几分清明如今已经消失不见,纯然黑色的眼瞳使得他看起来比任何妖鬼都更像妖鬼,而他浑身散发出的阴气在瞬间就形成了白霜从梁杉柏的手掌一路攀爬到了肘部。 梁杉柏只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便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紧紧地搂住祝映台的肩膀。 「映台,停手!」梁杉柏喊,「听我的话停手,我是梁杉柏!」 「阿柏……」祝映台看着他,似乎终于认出了人来,说,「你等我替你报仇。」话说完,突然身体剧颤,「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扑通往前跪倒,就这么直直栽了下去,红色的罗睺剑也随之落在了地上,红光明灭闪烁了几下,变回了一柄普通的桃木剑。
第14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吕子烈气冲冲地询问巫缄,「好端端地,祝映台怎么会到顾宗喜府中喊打喊杀?」 巫缄身旁站着巫山君,一声不吭地蹙着眉思考。 「阿柏说小祝在路上见到了罗刹女,所以追了上去,他跟丢了,然后遇到了我们。」 「罗刹女?」吕子烈面色一变,「刚刚顾玉英和那个教琴的苏芷,她们俩谁是罗刹女?」 巫缄也觉得疑惑,因为这两人中任何一个都不像是他之前从秦国一路追踪的罗刹女,而且除了顾玉英身上有微弱的灵力,那个教琴的苏芷根本就是个普通人,他也很疑惑为什么祝映台会盯着这两人动手。 吕子烈烦躁地挥了挥手:「算了,等祝映台醒来再说!」这个烂摊子少不得还是要由他收拾,虽然以他的地位,顾宗喜恐怕不会对他多说什么,但刚刚祝映台毕竟是当着人家当爹的面想要杀了人家的闺女,吕子烈也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去赔礼道歉。 吕子烈出去了,巫缄看向巫山:「你怎么看?」 巫山回过头来,说了句:「走。」 「走?」 巫山突然伸手拉住巫缄:「我们走,这件事不能管。」 巫缄用力挣脱巫山的手:「说什么呢,你想中途逃跑?」 巫山的脸色变了一下,以他的自尊心当然不会允许逃跑之类的字眼扣在自己头上,但以他的能力,却要比巫缄更能清楚感受到祝映台和那柄剑的古怪,那是……即便以昔日神祇之名的他看来都吊诡而强大的力量,而且似乎那力量并未完全释放出来,目前只是突破了封印的一角,露出了一点端倪而已。 更何况不止是祝映台,就连梁杉柏也有古怪。他原本就是借尸还魂,身体与灵魂契合至此已经令人觉得惊异,更不用说刚刚在街上那一瞬他身周散发的一股杀气和若有若无的灵气,这些都令巫山觉得不可思议。 高手的自尊心很重要,但是不是所有高手明知面对的是莫测难判的危险局势还是会为了自尊心一头栽下去的,对巫山而言,他们的任务是抓到秦国出逃的罗刹女,梁祝两人和齐国内的事本就与他们无关,如今局势有变,不如离开这公子府,继续双人行动就是了。 巫缄却不肯了,说:「要走你自己走,这事没弄清楚我是不会走的。」话还没说完,巫山的身形突然如同飞沙散去,又迅速拧成一团风,将巫缄裹在其中,竟将他稳稳托了起来。 「混蛋,你要干什么!」巫缄在风中叫骂,却无奈身不由己,任是他如何拳打脚踢都没办法挣脱开巫山的控制,就这么被挟持着带离了公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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