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循环 “安息吧。”他轻声说了句,接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将里头的白色粉末撒到了尸体上。 跛子汲拉着草鞋朝外走,身后跟着流出一摊血水。 第二日,东市街头出现个老妇人,右腿有些跛,她瘫坐在地上,一边抹着泪一边给来来往往的人哭诉她儿子死得冤。 “昨日谢必将她的儿子杀了。”赵乾坤伸手将窗户关上,扰人的哭声逐渐听不见,“他们都疯了。” “他们看来赵长老是查到些什么了?”阴怀江识趣地顺着赵乾坤的话问。 赵乾坤点点头:“我的确查到了些东西,是关于……林凛。” 赵乾坤说出这个名字时极隐晦的看了眼阴怀江旁边坐着的戴起狐狸面具的男子。 “林凛”阴怀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他是李莫萧的大徒弟,一年前失踪了。”赵乾坤一边解释,一边时不时朝那张狐狸面具上看上一眼。 阴怀江这时候也终于想了起来,之前山月同他说过,有个师兄待他很好,而那个人就叫林凛。 “他现在在哪儿?”阴怀江问。 赵乾坤也没卖关子,直接回道∶“碎星阁,镇妖塔。” “镇妖塔”狐狸面具下的声音带上抹不易察觉的轻颤,涂山月几乎咬着牙又问了遍:“消息属实吗?” 赵乾坤“嗯”了声,脸上露出几分沉痛。 阴怀江却偏偏起了疑心,不是觉得赵乾坤在骗他们,而是真会有那么巧一个消失了一年的人突然之间就让赵乾坤发现了踪迹? 若说是巧合,阴怀江到反而更相信这是一个圈套,专等着他们去跳。他不信赵乾坤没看出来。 果然赵乾坤马上又开口了,和阴怀江想的一样,赵乾坤发现的那些线索都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诱他们去镇妖塔。 “我要去镇妖塔。”狐狸面具下的声音异常坚定。 阴怀江不期然又撞进了那双血红的眸子,冰冷却又悲伤。 “好,我陪你去。”阴怀江温柔极了,放在桌子下的手轻轻捏着涂山月的掌心。 “我也和你们去。”赵乾坤急匆匆表态,他的脸上意外地露出了点平常难得的狠戾,“林凛是我旧友之子,他的事我一定要弄清楚。况且镇妖塔里有李莫萧最大的罪证,我们要把它公之于众。” 入夜,杀人放火时。 阴怀江蹲在树丛里看天,天上黑得不见一点光,他记得上一次他和涂山月蹲在这里时天上也没有星星。 耳朵边立起的枯草发出轻微响动,阴怀江眼神挪过去,赵乾坤姗姗来迟。 “来的时候耽搁了下,对不住。”赵乾坤讪讪一笑,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 阴怀江颇为新奇地看着他,赵乾坤为了今夜显然花了心思,他穿着平常绝不会穿的武士盔甲,左脸上突兀的画了几道诡异妖纹。 赵乾坤被阴怀江看的不自在,从怀里掏出个鬼面具戴在脸上,面具只有一半,刚好露出他左脸上的图案。 “伪装,伪装。”鬼脸下传出的声音嘶哑低沉,赵乾坤还不太习惯他的新嗓子,清咳了声,看了眼红衣狐面的人,又看着还是丰神俊朗耀目明朗的阴怀江。 “你也打扮打扮?”赵乾坤提议。 还是头一次进去的那个偏僻口子,阴怀江脚下避开一根碎骨头,阴风凉飕飕的吹进他领子里,这片林子里的血腥气又重了不少。 “这是造了多少杀孽啊。”赵乾坤喑哑的声音在此景下听着有些瘆人。 他从没想过,这片从前也能生出向阳花的地方如今竟成为坟场,他一心爱护着的碎星阁到底还藏着多少罪恶。 赵乾坤每走一步,心中就更痛一分,等终于到了那座九层石塔时,他竟然松了口气,这短短的一截路是他走过最难的一程。 这是阴怀江第三次驻足瞭望这塔,第一次他看到了这塔的诡谲妖异,第二次他看到了尸山血海人间炼狱,第三次他又会看见什么? 阴怀江有些不忍去想,涂山月虽然面上不说,但他知道,“林凛”这个人之于涂山月或许也是如兄如父的存在,是涂山月幼时的黑暗里出现的唯一的温暖。 只希望这座塔里不会有林凛的尸体吧。 阴怀江心中叹息,看着那一身红的人满眼疼惜。 “走吧。”涂山月背对着两人,在黑暗里他宽阔的肩背挺得更直,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倒下的战士。 三个人的身影消失,没有人知道,在他们背后有一只从戗脊上活过来的石鹤也跟着飞进了塔中。 “这座九层塔是历来碎星阁关押囚禁妖邪魔头的地方,塔底有开山祖师用神魂绘制的往生阵,这里本来应该是超度罪恶的地方,可现在.....” 赵乾坤心头涌起巨大的愤怒,血池上吊起的密密麻麻的尸体刺痛了他的眼。 现在却比地狱还不如,这是要让他们神魂俱灭,不得超生啊! 赵乾坤信奉了大半辈子的信仰似乎一瞬崩塌,他的师父告诉他修道者要心中慈悲,以世间正义为执,除妖卫道、护卫苍生。 他将这些话奉为真圭,之后他也是这么告诫徒弟,可现在,看看这眼前的一切,到底谁才是祸乱苍生? “林凛不在这里,我们往上走。”红狐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丝不近人情的冰冷。 赵乾坤这才发现,那张狐狸面具下的人似乎过于平静了些,可这明明与他认识的涂山月迥然不同,赵乾坤从一开始就清楚狐面下的人到底是谁。 其实他一直都不相信涂山月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当初李莫萧向世人宣判了涂山月的罪恶,赵乾坤也是不信的,所以他默许了赵思尧偷偷去找他。 石塔一共有九层,从一数到九,越往上走关押的妖邪就越凶残厉害,阴怀江三人并没有试图一层层去挑那些妖物的巢穴,赵乾坤手里的银丝浮尘能替他们先进去探探底。 浮尘是活物,撒出去的银丝能甄别出属于“人”的魂魄,阴怀江他们只需要在被甄别出的地方去探查林凛的下落,这样可以很大程度的减少许多麻烦。 “只剩下第九层了。”阴怀江说话声轻,眼睛盯着面前盘旋蜿蜒的石梯往上看。 石梯曲曲折折看不到底,粘腻的黑暗吞没了所有。 他们一路从一层到八层都被迫听着各式各样的鬼嚎,可现在到了这儿,反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赵乾坤银丝浮尘轻甩,一条银光倏忽跃入黑暗,很快,一点亮金出现在朦胧雾色中。 “找到了,就在那儿。”赵乾坤眉间攀上喜色,哑得不成样的嗓子硬凹出来几分雀跃,“我们快上去!”。 “走吧。”阴怀江跨出一步,刚好挡住涂山月半边身子,他伸手去拉涂山月垂在衣袖里的手,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涂山月看清了那两个字。 “别怕。”他说。 石梯蜿蜒曲折一直盘旋向上,仿佛没有尽头。 涂山月踏上一阶后,步子停下。 “怎么了?”阴怀江转头看他。 赵乾坤也停了脚。 涂山月没说话,手中凝出一颗火球甩出去。火球滚进黑暗里只照出往上十阶的路就被黑色吞噬。 “这个石梯有问题,”涂山月的声音冷冷的,他又甩出个火球,只是这次是往后丢的,“我们在往下走。” 赵乾坤惊愕:“什么?” 涂山月再次丢出一个火球,这次他的手指指了一个地方。 阴怀江顺着指尖看过去,发现那是一枚小小的圆形印记,中央有一个“丨”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淡淡红色。 “那是我在第九个石阶留下的。”涂山月解释道,“这样的印记我留了八个。” 阴怀江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往上的石阶挥出一丛紫焰,一枚同样的圆形印记闪烁紫光。 “贰。”阴怀江沉声低语,只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谁都能听清他的话。 赵乾坤猛然明悟:“我们一直在转圈,从第一个石阶到第七十二个石阶是一个圆,我们被困在了这个圆里。” “对,应该和第一层挂在墙上的那些青铜鹤灯是一个说法,利用时间和空间将人困住。”阴怀江摩挲着下巴,仔细回忆一路走过来的细节。 “第八个印记应该是关键。”涂山月猜测,他往下走一阶,手中火球扔出去,照出了第三个圆形印记。 “贰?!”赵乾坤惊愕,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阴怀江也皱起了眉头,不确定地问:“你应该只标记过一个'贰'吧?” “嗯。”涂山月点点头,思索一番后说道:“这应该是两个不同的空间。从'丨’到‘玐’是一个循环,一共七十二阶,当我们踏上第七十三阶时就开始另一个循环,从'玐'到'丨’的循环。以此往复。” 赵乾坤听懂了,可新的问题又来了:“既然每七十二阶为一个循环,那我们现在走了几个循环了?” 到刚才赵乾坤才发现,这个石梯似乎能吞掉人的一部分感知,就像现在,赵乾坤居然一点都估算不出他们走了多长时间,更不用说走了多少阶石阶了。除非有人能从一开始就一阶一阶的数着。 “一百四十一阶。”涂山月冷冰冰的声音此刻听来却尤为暖人。
第七十章 阵破 赵乾坤默默想着,原来真有人数着呢。 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那我们要如何出去?”赵乾坤不耻下问,他向来不擅长解谜。 阴怀江能回答这个问题:“回到第一个'玐',找出第七十三阶。” 赵乾坤明白了:“那我们往下走?” 阴怀江、涂山月:“往下走。” “……三十六、三十七……四十九……” 黑沉的空间里飘荡着微弱沙哑的声音,赵乾坤留神数着数,靴子往下踏出一步,溅起几缕细尘。 “七十二,就是这里了。”他环视四周,黑黝黝一片,往下看得见第八层上来的暗门,往上仍旧是不见底的石梯,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秉着能不动脑就不动脑的理念,赵乾坤眼巴巴望向那张红狐面具,很自然地开口:“我们要如何出去?” “这条石梯显然是被人施了某种法阵,我们要么是找出阵眼将其强行捣毁,要么就是自凭本事解开这阵。”阴怀江一边说着废话,一边又往下走了几步,而后转头看向赵乾坤一脸的理所当然,“赵长老,就看您的了。” 赵乾坤:怎么就看他的了? “山月,”阴怀江朝红狐面具招招手,“到我这来,给赵长老挪挪位置。” 涂山月听话的走过去站好,和阴怀江一起抬头望向赵乾坤,那模样和等着母鹰喂食的雏鹰差婻諷不了多少。 赵乾坤:“……” “我试试。”赵乾坤无奈,手中的银丝浮尘被甩到左臂上绕着手肘缠起,垂下的一截足有三尺长的银柄如灯火一样在黑暗中闪烁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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