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炳青食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很快,闷沉的咚咚声消失,莫炳青抬头,他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决断。 “涂大人救我儿于水火,我雪狼族感激涕零,此大恩不得不报。”莫炳青说得大义凛然,可此番冠冕堂皇的话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信。 涂山清朗在心里冷哼了声,真不知道莫炳青和他到底谁才是老狐狸。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选择,自那封“催命信”落笔的瞬间,他们的结局已经由不得自己掌握了。 不过应该庆幸,涂山月还是涂山月,而姜殷却只是阴怀江。 “我与涂贤侄同宗同源,本是一家,如今他有心领权与我们共同御敌,我又有何理不助之一力?”涂山清朗一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该说不说他不愧是一只千年狐狸。 杨琦打心眼里佩服这两个人,他就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不过好在他很识时务。 识时务者为俊杰,柳栢稚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本就不喜争权,如今的位置也都是为了小垣不得已抢来的,若今后他能带着小垣如年少时一般活得恣意潇洒也是不错。 “既是如此……”柳栢稚抬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将一条丑陋的疤遮住,“我当然也愿意效忠王上。” 至此,妖族七王分治的局面结束,一夜之间就有半数之妖众归顺于新王。 “一半喃。”阴怀江对这个结果还挺意外。 他虽然在信上写得凶,但实际心里头还是有些打鼓,毕竟隐盾了那么久,不论是妖族还是人世,都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样子了。 他还以为那封信撒出去,最多钓几条小鱼儿,可没想到竟意外地勾上了几头海中狼。 “岐山,如今是个什么局面?”阴怀江喝着茶,若有所指的问。 岐山是今晨来的清风寨,彼时阴怀江和涂山月两人将将洒出最后一封饵,把赵思尧安顿好,岐山就踩着鼓点子恰逢其时地赶了来。 岐山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阴怀江身边坐着的人,相隔仅仅半月,那个一脸决绝地在水浪中推开他的人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若说之前的涂山月是挂在天上的朗月,那现在则成了染血的妖月。 “与山月有关?”岐山自认瞧得隐秘,但阴怀江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的迟疑。 “无妨,岐山大人尽管说。”涂山月自知李莫萧不会轻易放过他,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倒是想看看李莫萧在他身上下的最后一步棋是如何落的了。 岐山先是对着涂山月拱手一揖,而后又恭敬地对阴怀江叩首:“禀王上,自……” “以后别叫我王上了。”阴怀江打断岐山,随意说道。 岐山横着眉,面上满是不情愿。 阴怀江叹气,眼里似是无奈:“岐山,你明白的,我不是什么王上了。” 岐山不想明白,可事实如此,况且……岐山望着阴怀江,浓黑的眼瞳里染上一滴血色,那血色逐渐扩大,蔓延到岐山心底。 他怕是再也不想做那劳什子王上了吧。 岐山心头钝痛,头一次不费心思地猜出了阴怀江的想法。 “是,主上。”岐山垂首,换了个称呼。 阴怀江:“……”罢了,总归比王上好。 阴怀江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涂大人将我推离水潮后,我与凃璃两人汇合顺利逃脱上岸,我们本想偷袭李莫萧为主上挡些阻力,可不知为何,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李莫萧却突然疯魔一样,他将黄泉水全翻搅了出来。” 岐山眼神灰暗,当日的场景他现在想来依然心惊肉跳。 那黄泉水本身就是剧毒,一上岸,浊水卷着狂涛就将两边原本贫瘠的土地啃噬成烂泥。 更可怕的是,不光是黄泉水,河里的鱼兽骷妖也都跟着扑上了岸,借着奔涌的水浪冲入了天堑界。 那个黑夜,无数小妖、凡人甚至是修士都在酣睡中丢了性命。 等第二日天明,他们再去看时,半个天堑界都成了水国,残尸断肢浮在水上,腥臭漫天、哀鸿遍野。 阴怀江心头震动,他没想到李莫萧如此疯魔,将黄泉河抽干怕也是因为他和涂山月的突然消失让李莫萧失了智,才做出如此的癫狂行径吧。 但......或许这是一个契机。 阴怀江有些压不住心头的恶念,轻握住的指尖不断摩擦着掌心。 岐山还在说,涂山月从听到李莫萧的疯狂举动后就有些心不在焉。 阴怀江默默坐直了些,指头松开,重新看向岐山。 “李莫萧回了碎星阁后开始大肆散播涂大人的谣言。”岐山说到这,停顿了下,脑子里又重新组织遍言语。 “李莫萧声称,涂大人早在一年前就被狐妖夺舍,扮成涂山月的模样……”岐山又停下,眉头皱起,说得变扭,“潜藏在碎星阁里就是为了伺机探寻碎星阁秘术,并借助此身份在各宗族门派中行走,暗中勾结妖祸制造无数起杀孽业障。” “在身份暴露后,重伤碎星阁内门弟子萧乐风,伙同魔将岐山遁逃至天堑界,其罪天不容诛,李莫萧昭告修真百家,诛杀妖祸涂山月。” 岐山一口气说完,厅堂里静可闻针。
第六十五章 只要你去 “呵,”阴怀江眼中淬火,嘴角的笑温柔得瘆人:“李莫萧颠倒黑白、祸水东引的本事到比他的修为更炉火纯青呐。” 岐山头越埋约低,不敢搭话,他知道主上这是气急了,他可不想在这时候找不痛快。 “阿江。”涂山月冷凌凌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愤怒,就像他早就知道了一样,知道李莫萧决不会顾念丁点情谊。 或许,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深仇血海、不死不休。 阴怀江又毫无预兆地陷入了一股晦涩情绪,他心疼涂山月,心疼的不得了。 “阿江。”涂山月又唤了声,眼神柔柔的。 阴怀江看懂了他,心里的怒气消散些许,又转而将疼惜化成了更多的爱意。 不管过去如何,现在、将来,涂山月都会知道,这世上永远有一个阴怀江会给予他最热烈、最诚挚的爱。 涂山月不知道阴怀江现在在想什么,但阴怀江难看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他也就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涂山月:“李莫萧此举一是撇清他自己、碎星阁与我之间的关系,以不至于因我的名声从而诋毁了他的声名威望,二来他能名正言顺号召其他门派来杀我,再者,他想必已笃定了我手中无证据,就算我想为自己辩白,也只能是一簧两舌,无人信服。” 涂山月说得句句都是不利,李莫萧现在是占据了高位从上俯视他们,已经造起大势为他的行为合理化、必要化。涂山月现在就是天地不容的妖孽祸端,杀他是大道所至,是人心所向。 “既然李莫萧那么喜欢写戏本子,那我们不妨也来给他导一出,看看最后到底谁赢得了满堂彩。”阴怀江脸上露出一丝兴味,眼底却闪着残忍的光,“他想要名声鹤立、千秋百世,我偏要他遗臭万年。” “主上的意思是?”岐山有些没明白。 涂山月:“阿江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阴怀江笑笑,承认了:“他有一百张嘴,我就有一千张嘴,流言蜚语,也不是他区区李莫萧能掌控得了的。” “岐山,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岐山看了看涂山月,没说话。 涂山月眉心突地一跳,他恍然意识到,或许对于岐山他们而言,他只是一个不被认可的外人。 一股难言的情绪如杂草在心头狂长,然后……被猛地掐死。 “有什么就说,山月是我极重要之人,对他不需要有任何隐瞒。”阴怀江说得理所应当,更甚至他似乎还嫌不够,又补了句,“他是我心仪之人,告诉其他人,见他如见我。” 岐山眼睛瞪得像铜铃,心头剧震,他只知道主上与涂大人相好,可没想到两个人真的是相好。 好在岐山见过不少大场面,很快敛了心神,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可靠模样。 “那日主上与涂大人救起的女子名王敏月,原是水西谷王家的小女儿。”岐山正色起来,开始说起他探得的消息。 “三月前,王敏月被水镜派掌门收为关门弟子。水镜派被灭门时,她藏在密室里避过杀劫,可还是在后山被鬼爪摩多追上,但她事先服用了偷生丹,保得一命。” 王敏月……偷生丹……心仪之人……我是他的心仪之人……心仪之人…… 涂山月嘴角翘起-拉平-又翘起,心头炸开了烟火,仿佛满天星辰都被他拥在怀里。 “王敏月看到了凶手,”阴怀江笃定,“水镜派不是一般的小门派,掌门张洪涛的修为在半年前进入地阶二品,他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蝼蚁,可他却那么悄无声息的死了,连带着整个门派一起覆灭。” 阴怀江手指头不自觉敲在椅子把手上, 哒、 哒、 哒, 声音倏然静止,阴怀江眼神晦暗不清:“他或许知道了什么秘密,一个李莫萧不得不杀了他的秘密。” 岐山圆瞳微怔:“主上的意思是,李莫萧才是水镜派灭门案的真凶?” “摩多只是一个幌子,真凶必然是李莫萧,或许就连真正动手的也都是他。”涂山月终于缓过劲来,接上了两人的话。 阴怀江点点头,接着道:“这个秘密……是血丹……” “岐山,”阴怀江抬头吩咐:“你顺着线索再去查,重点查查这半年来所有与水镜派灭门案相似的案子。” 岐山:“是。” “另外,你安排人去街巷、茶肆,任何一个可以开口说话的地方,给大家找找茶余饭后的舌根子嚼嚼,我要在三日后从街头小娃娃嘴里听到李莫萧藏起来的恶事。” 阴怀江顿了顿,看着岐山的眼神意味深长,“或许,黄泉水淹天堑界你可以好好利用利用。” “属下明白。” “王上、涂大人、外头有两个人求见。”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是跟着岐山今晨一起赶到的旧部。现在整个清风寨里里外外已经全部换成了自己人。 “谁?”岐山转过身,眼中擒着谨慎。 “来人自称凃璃、莫离愁。” 阴怀江与涂山月对视一眼,默契地笑。 ———— “你让我们去雪狼族?”阴怀江瞅着莫离愁那张冷冰冰的脸,心里有些不快。 莫离愁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只看着涂山月重复了遍:“族长和其他几位首领恭请妖王去雪狼族。” “不让阿江去吗?”涂山月抓住了重点。 岐山恶狠狠瞪着莫离愁,阴怀江抄起手,老神神在等着要个说法。 莫离愁深吸口气,在心里破口大骂,这种破事儿为什么偏偏要他来? 凃璃看不过眼,跟着帮腔:“王上,莫族长和其他几个首领已经决定归顺,这次过去,也是因为想要共同商讨下如何说服其他族群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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