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竖瞳对峙,黑豹喉咙里发出怒吼,尾巴一甩,兽头竟然强行调转方向,两只前爪踏风贴着阴怀江肩膀扑去。 阴怀江倒退三步,银剑抵在尖爪上,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绕到了黑豹后方。 黑豹一下子扑空,鞭子一样的长尾巴甩出破风声,又将栽下去的豹子生生拉了回来。 阴怀江眼神闪了闪,倒是没想到尾巴还能那样使。 豹後化成了兽形,阴怀江此时却变回了人形,真龙的威压对豹後的影响已经折了大半。 豹後生出了一种错觉,浑浊的独眼盯着那张如玉脸上的红痕,他想从无败绩的他、强盛如斯的他怎么可能会输给半具虚窍? 豹子身上黑雾笼罩,雄壮的四肢膨胀变大,长着倒刺的红舌头将嘴角的涎水卷下,发绿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不正常的兴奋。 这边阴怀江脚底刚沾地,黑色黏液便蜂拥而上,顺着腿骨疯狂往上爬。 阴怀江一时失察,竟叫那些黑胶样的黏状体裹住了腿一时竟也动弹不得。 豹後寻到时机,四爪登天化为一道残影猛地朝阴怀江冲来。 阴怀江眼角五瓣花炸开,周身覆于黑寂,只有剑尖凝聚的灼红发出暗光。 豹後的眼睛里那身银甲几乎瞬间被铺天盖地的丝状肉条裹成一只茧,他兴奋地发狂,尖利的爪子带起电流在极速的空气中留下一串焦痕。 “龙胆……”脑子里突兀的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念头。 传说中曾有妖杀龙取胆,食之脱胎换骨立地登仙。 浊黄的眼珠里迸发出极致的疯狂和扭曲。 龙胆……龙胆……龙胆!!! 豹後的神经被烈火烧断,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浊黄眼珠被炽焰覆盖,豹後伸出的前爪停在龙胆外一寸的距离,豹後和之前无数次一样甩动尾鞭。 但出乎意料的,他的爪子半点未动,短短一寸在此刻变成千丈鸿沟,他抓不住。 怎么回事? 脑子里的火似乎将他的脑浆烧糊了,尾巴根的灼痛迟钝的传递到神经,接着是全身每一根皮毛的疼痛。 豹後的眼睛里终于看见了那团火光,那是他爪子上的火,烧焦了他的皮毛,烧遍了他的全身。 我身上怎么会着火? 诡诞的念头在焦臭火焰里升腾,然后忽地断开,和豹後一起,化成一捧粉末落进尘埃。 赤红发金的火焰仿佛一滴蜡油入了水,噼里啪啦炸开满地火光。 阴怀江撕开裹在身上的黑胶,眼尾的五色花火一样的艳。 “山月……”薄唇开合,无声唤出一句暧昧的眷恋。 风里仿佛都粘着火星子,闷沉潮湿的黑色黏液被火龙一样的烈焰烧成灰烬。 在一片火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有一抹白,涂山月立在银龙脊背上,白衣如雪,有如仙人姿。 “破!” 低沉的声音宛如利剑,将天地间的桎梏斩断。 二十四根金丝化为粉末,猎魂阵,破! 带着血腥味的灼热空气从烈焰中升腾,又被风吹到了每个角落。 今夜注定无眠,清风寨的火一直燃到东方既白才熄,而整个妖界的火却刚刚开始。 豹後已经成了一堆黑灰,今夜的两个敌人去二存一,如今就只剩下对面一人了。 “到了如今,你还不肯露出真容吗?”阴怀江突兀的对着那人说。 涂山月轻轻皱了下眉头,有些诧异的看向阴怀江,接着,他从阴怀江嘴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王池均,王长老,你的掌门师兄见过你这身黑泥皮吗?”阴怀江似乎是好奇随口一问,却又仿佛充满恶意存心戳人脊梁。 王池均不意外自己会被认出来,他清楚早晚有一日他的罪恶会被翻出来,只是他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早就不是我的师兄,我王池均做事何须他人指摘?”没有再刻意压低嗓音,王池均的声音听起来狠戾得刺耳,但依旧能从里头听出几分之前的洒脱与逍遥。 这是阴怀江第三次见到这个人,或许是他的错觉,原本拴在那人腰上的那只金灿灿的葫芦今日看来却黯淡了许多,昔日爽朗豪放的落拓公子如今却阴郁沉闷,两颊凹瘦形似骷髅。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涂山月忍不住开口,语气里藏着沉痛。 王池均听到这话,愣了愣,眼底似乎是不可思议。 “你问我?”王池均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那你又在做什么?”他反问。 涂山月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阴怀江却觉得王池均好像是个傻的,他们现在在做的不就是要杀了他吗? “王池均,你背后的人是谁?”阴怀江不想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 王池均甩甩袖子,几滩黑泥被抖落到地上,他扯扯嘴皮:“没人,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你把我们当傻子吗?”阴怀江嗤笑,上下打量他一番,眼里嘲弄,“就凭你的二调子修为能成什么大事?” 这话仿佛戳到了王池均的痛处,将将烧没的黑色粘液又开始从他身上往外涌,腰上拴着的金葫芦被黏上一层厚厚的黑浆。 “你该……”死字还没出口,王池均的脚下突然窜起一丛赤金火焰。 炽热的火星在黑色粘液里翻涌跃动,仿佛从灵台里燃起的火瞬间在他全身留下焦痕,王池均死死咬住牙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痛苦的声响。 “是李莫萧吧。”涂山月声音冰冷,火红的眼瞳不带一丝情感。 王池均愤恨地瞪着涂山月,呼出的口气里冒着热浪:“涂贤侄你这不是清楚得很吗?何必再多问一句废话?” 王池均语调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凹陷的眼窝黑洞洞的,看得人心麻。 他突然极夸张地笑了一声,脖颈僵硬地转过几度,站直身体,像具烧化的黑蜡人。 “既然今日被你二人撞破了我的这点小秘密,那我这个做叔叔的就只好送你们一程了,哦,对了。”王池均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黏糊的手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看我这记性,”他盯着涂山月,语气轻快,脸上的笑裂到耳根,“你与思尧贤侄向来亲密,这次正好送你们师兄弟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儿,也免得他孤单单一个怪可怜的。” “是吧,涂贤侄。” 王池均一甩手,咕噜噜的声音从地底冒出,无数黑黏液如水泡一样膨胀爆开,一根根焦黑手骨从地底下钻出。 “这又是在哪儿学的阴诡邪计。”阴怀江小声嘀咕,嫌弃地默默退了几步。 “思尧也是你害成这幅模样的?”涂山月眼眸萃着冰,沉声质问,“他哪里得罪了你,你竟要剜了他的眼睛?” “谁让他一不小心认出我了呢?我怕他回去报信,还毒哑了他。”王池均说得满不在乎。 “我刺穿他的琵琶骨,废了他的修为,将他和那些人丢到一起,本想着等到了清风寨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可没想到……没想到你们俩来坏了我的事。” 王池均的声音越来越厉,脸上的肉全被黏液腐蚀,只剩下一具巨大的骨头架子在夜风里吹得呼呼作响。 咔嚓咔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黑色黏泡里伸出的骷髅已经爬出了半具枯骨,竟然和王池均一个模样,明明脑袋上只有两个空荡荡的黑洞,可仍旧让人从心底生出被邪恶凝视的幽惧。 王池均的牙齿架子开始上下磕碰起来,喉咙里模糊地吟唱出一句咒语,两只手臂杵在空气里上下扒拉,就好像他手里攥着线,控制着每一具骷髅的举动。 “小心,那骷髅没那么简单。”五瓣花落下一片,阴怀江的眼尾殷红,眸光一闪,手中的剑刺穿骷髅的喉咙。 阴怀江将剑挑到眼前,涂山月的脸色又冷了三分。 那把泛着银光的剑尖上赫然挂着一只毒蛛的尸体,掺着绿汁的黑血流过剑身,淌起一条诡诞的艳色。 涂山月收眼再看那些骷髅,突然发现或许可以对它们换一种称呼。 那些“骷髅”竟然都是一只只黑色的毒蛛,它们一个一个步足叠着步足,蹩肢挨着蹩肢,硬生生叠起一具半人高的“骷髅”。 王池均不会也成了这个鬼样子吧? 阴怀江看着那些黑蜘蛛突然好奇心作祟,抬头朝黑呼呼的那处看过去。 “还是人吗?” 涂山月听到耳朵边上的声音带了点若有似无的怀疑,他以为阴怀江或许不知道。 “还算是人,他还有人的思想。”涂山月解释,左手掐诀,口中轻喃一句秘语。 “这些蜘蛛从他的血肉里诞生,可以看做是他的一部分。” 涂山月的声音冷冷地拨动阴怀江耳垂,阴怀江颇为新奇地看着脚底下浮出的一朵赤金阿芙蓉。 金色的地狱花? 阴怀江眼尾跳了跳。 一朵,两朵,三朵……遍地黑暗中开出无数朵赤金花瓣,淡淡的檀木香将天地染上一层薄薄的圣洁。
第六十二章 他是我的 圣洁,多么可笑啊。 王池均的眼睛被赤金光芒占领,从地狱里长出的死亡之花居然也能开出金色的蕊心。 这就是涂山月吗?这就是天道的宠儿吗? 天生的修者,从出生就注定不凡,即使坠入泥潭也只会是株圣洁高傲的莲。 而他……他满身黑污,是下水道里最肮脏的老鼠。 可王池均不甘喃。 他开始是羡慕,羡慕涂山月、羡慕温念玉,他们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人的瞩目,他们天资卓著,他们轻易就能到达他倾尽所有也不能及的高度,所以后来羡慕变成了嫉妒,变成了不择手段,变成了心狠手辣,变成了王池均甘愿与怪物融合也要获取力量的疯狂。 王池均黑洞洞的眼窝里爬出两只巨大的黑蜘蛛,蛛丝从不断煽动的厚唇中吐出来,因为数量太多又全都黏在一起,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一摊又一摊的黏稠液体。 蜘蛛网? 阴怀江奇道,脚跟抬高了点,果然鞋底与地面拉开了几缕黏糊糊的黑丝。 王池均的身体又开始发生变化,黑蜘蛛脱离过后,变成骷髅的四肢开始重新长出血肉,只是那开在关节上的几朵盛大赤金阿芙蓉却变得越来越红艳。 王池均又变回了阴怀江记忆里的样子,只是那张俊朗的脸此时却遍布虬髯青筋,纯黑的眼珠不透光,全身上下透着死人一样的沉钝。 两只从眼窝里爬出的黑蜘蛛扑爬到地上,膨胀得犹如两座小山。 说是迟那时快,风中吹过一缕腥臭,八条分节的蜘蛛腿在风中甩出残影,迅速逼近阴怀江二人,密雨一样的蛛丝从头顶喷下,带着呛人的香味像是要把人溺死在白色细网中一样。 涂山月眉眼冷淡,手指翻飞,赤金色法咒变成一串符阵从掌心飞出,脚下的阿芙蓉绽开妖冶的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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