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那男人说过甚么多久好像是两个时辰。 这风吹的真舒服,像穿过树丛里的风,隐隐透着香气。 娘说的对,这张脸太引人注目,只会惹来灾祸。 “你先出去,我喝杯茶。” 花语在走出房门之际又回头,背对在门口等候的侍女端起桌上冷去的茶盏仰头喝干,轻轻放下后,擡眼又看了眼房间,才转过身轻巧离开。 不会再回来。 垂首走进桃花厅,一张挂帘挂在房间中央,另外一侧是一张桌子和软榻,可以坐下六七个人不是问题,侍女手脚俐落放好琴,斟好茶后退到门边候着,另外一边门站着窑内的守卫。 真是慎重,深怕会生钱的人被吃了卖不出好价钱。 一个音落下,花语擡头看着竹帘后的身影,看起来高挑,穿着富贵,果真如嬷嬷说的是个公子哥,垂下眼不再观察,响音一个接一个滑泄出来,充斥整个房间。 他带着一张面纱遮住引人注意的脸,曾经活力十足的眼变得漠然,只在进门时擡一眼就垂下,那面纱在初夜之后就会被摘下,正式成为楼里的挂牌接客小倌,气得重重放下杯盏,声音大得门口的守卫擡头看了眼,帘后的人显然没有被影响,依旧自顾自的弹琴,等到一曲毕才停下手。 放了几张银票在桌上,侍女瞧见了,走上前把隔在中间的帘子往上拉起,比预想还要纤瘦的人坐在琴后,一手轻轻压在琴弦上止住颤动的琴弦,随即就要直接再继续。 “等等,能指定曲吗” 花语垂着头,这人的声音还蛮好听的,不过里面好像带着怒意。 “听说有一曲听得人会心神难以收回,一会温柔一会激昂,你可会” 嬷嬷不怕让他拿着银锭,以往有人吞过但死不了,那银在体内会慢慢腐蚀,最后只能躺在床上扭曲着苟活,太可怕,就再没人这样做,想死死不成还拖着,不如好好接客活着。 他不怕死,只怕没死成。 那个男人一见到他就抖,说着他对不起我,想了很久还是没能想到他是谁,不是寨里的人,这人感觉就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老将,一身凛然气势,他没见过,只能猜到是他亲爹那儿的人,看见自己容貌联想在一起。 这容貌,真是麻烦。 他来了几次,问着自己能逃吗 逃他不想逃,他只想死。 后来他问着自己能帮上甚么,他笑了,总算有一个是有点帮助的,他让他帮着准备毒药渗在银锭内,银锭不能太大,太大他就取不到,药最好是剧毒,绝对救不回那种。 那男人后面好久都没出现,他以为他走了,没关系,他总是能找到方式寻到死法。 前些日子他又回来了,把做好的银锭给了自己,真好,真是个好人。 流畅的音顿了一下,花语抿住唇稳稳控制开始不稳的手,他的感官有点缓慢,过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要两个时辰了 好不容易,激昂的音调骤然止在最热烈的时候,他缓缓压住琴弦,凭着记忆伸手拿了茶盏,混着茶水把口中冒出的血咽下。 对面男人倏然起身,门边的守卫动了,但之后和侍女都没了动静,男人冲过来抓着自己的手拉开,没力气反抗,连最后一刻也挡不住早知道,就该再早点吞下。 罢了,不过只是一具漂亮的躯体。 模糊的视野中,他好像看见他的小狐狸,真漂亮,娘曾经给他说过几个故事,故事里的狐狸会化成人勾引,但他的小狐狸肯定勾引不了人,爱吃又爱撒娇,没关系,他的小狐狸会是他的小媳妇,没人要刚好给他收着。 “花安语!” 褚华郁一嗅到血味就察觉不对劲,就说这狼崽子的性子怎么可能放任自己被开标。 “花安语!花安语!” 疯狂打进灵力封住体内的毒药,匆匆从储物戒中取出陈玉竹给的疗伤药,这药对修真的人很有效,对凡人应该是仙药,他能救回来,一定能。 怀中人的面纱被扯下,露出漂亮白皙的一张脸,眼神已经迷茫了,人也软绵绵的,是花安语,长大后的花安语。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别想死。” 花安语感觉自己腾空飞起,原来死去是这种感觉,真好,他娘死前应该会开心点,若能再笑一笑或许更好,他好像没跟娘说过,她笑起来真的美。 他等着自己所有感官消失沉入黑暗中,等了又等,应该要伸出来的黑暗怎么都不见踪影不过他又遇上了他的小狐狸。 那人绝对是他的小狐狸,那一双上翘的眼亮晶晶,看见食物就发光,懒散的姿态完全一样,变成人了还是一样撒娇,他伸出手摸着柔顺的发,抓着纤长的手指,很温暖,太好了,他的小狐狸过得很好。 “花安语。” 花安语皱眉,撇开头抗议,我不是花安语,没有安,没有。 “为什么没有安” 那是他的姓,我不要,我的爹姓花,语是我娘的小名,我就只是花语,不是他的。 “你说过那不是你爹。” 花安语抿了抿唇,这小狐狸忽然有点讨厌。 他是爹,就是。花安语眉头更紧了,他很凶还无理,但最后一刻他挡在我面前让我逃,他是爹。 “甚么最后一刻发生甚么事” 你真讨厌,小狐狸。 泪开始落下,一颗变成一串,接着变成一道蜿蜒的河。 都死了,大家都死了,我看见他杀了娘也杀了爹,爹曾说过他最崇敬的人就是他,他最崇敬的人最后却杀了他,好多人、好多官兵,我们都死了,全死了。 “你没死,花安语,你没有。” 对……好疼、真的好疼,好冷,喘不上气,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 “不疼了,你不疼了,以后我护着你。” 来不及,他到底吃了甚么毒! 『妖狐的血也是疗伤的圣药,师兄,要不你装几瓶给我,让我炼炼』 『滚!』 妖狐、他的血! 没有多考虑,直接拿刀划开手腕,抵在唇上,发白的唇染上鲜艳的红,同时抓着手腕一边输着灵力。 外边传来脚步声,轻敲几声,褚华郁发红的眼盯着门看,这地方真烦人,抱着怀中瘫软的人瞬移到自己暂居的旅店房间内,封起门,禁止任何人打扰,这才专心替着人疗伤制毒。
第15章 心、怎么会疼 『晚辈想问,若那人还有气运,他该会过上甚么样的人生』 『那人的气运很高,日后是个将才,跟他爹一样。』 『他爹是谁』他记得他说过花千山不是真的亲爹,但没听到亲爹是谁。 『守着边城的安大将军。』 『你拿走了足以动摇一个朝廷未来的将才命,这样的气运才能从雷劫中救回你这条小狐狸命,偏偏拿走气运后他本身的气也强,死不了却活得很辛苦。』 『您说这话是甚么意思』 『你在他身边看不到白长了你一双狐狸眼。』 不是没看见,他清楚得很,那一双双投在他身上腻着的眼神,带着钦羡、猥亵、意淫和别有心思的眼神,都在等着他长大,再大一点、再大一点。 他的身边没人护着,至少没有真心想护住他的人。 『前辈,他在哪里』 『哼。』老人哼了几声,不吭声,褚华郁急了,一急灵力就窜出来,一下就被老人打散,『控制点,狐狸崽。』 『往西北去吧,老夫也只能算到这里。』老人叹了气,『对他而言,没了气运还活着,不是一件好事。』 『不久了,也不久了,他的气也开始在散去,那星已经在摇晃不定。』 西北方,往西北走。 ****** 他遇上了那个魁梧的男人,他说的名字太像了,他不可能变成小倌,他那狼崽子的性子怎么可能,他只会一刀割了对方的喉咙。 褚华郁心想着,往西北走,忽然想到了狐狸一家,听了故事后,以往不想在意的细节开始浮出来,他得确认,得去确认。 他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狐狸,但若是这恩被他当成仇……不会的、不对的,他被绑着想吐时,花安语还对着那人甜笑着喊哥哥,是他蠢,蠢着去找他,没错、没错。 他笑嘻嘻喊着,哥哥。 笑得如此美丽,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哥哥。 狐狸让他明白自己是真蠢,老人说的,冤孽,那男人低语的,不是个人,他真不是狐,亏他修到了六条尾巴,蠢! 小安语喂食着狐狸,对于养狐狸他已经很熟练,别人靠近都会被咬上几口,但花安语不会,小狐狸崽还会主动爬进他肩上,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圈着他的脖颈保暖。 他会偷放着小狐狸出来透透气,再悄悄放回去,最后干脆在后面藏了一个小暗门,小狐狸刚好能过的小开口。 冬天时寨里的食物不太够,花安语就分出自己的食物给狐狸吃,让他即使过了一年也还是没吃胖多少。 小狐狸能看见那些人总对着花安语借着训练动手动脚,还有那个抓着自己的人类一直纠缠不放。 有人让着说要把狐狸卖了,花安语偷偷溜出寨,改了卖狐狸的价钱,寨里懂得文字的人不多,花千山不疑有他,看见这便宜的价钱连伙食都不够气得不卖了,再养养,生了小狐狸崽更好卖。 狐狸一家被养了几年都没能被拆散,还被花安语养得毛皮滑顺光亮,直到那天寨被铲了,狐狸一家终于能被放出来,小狐狸想找着花安语,这里充斥着血腥味,让他本能的往后山跑去,这一跑就看见了。 那个每天都喂食自己,帮着自己刷着毛皮的人类被射中了两箭,血液喷溅出来,他嗷嗷叫的想跑过去,小狐狸腿短,连衣裳都没咬着,看着那人浑身是血地摔下山,接着自己就被随后而到的褚华郁一手捞起来,抱着其他的狐狸往深山里去。 小狐狸难过的嗷嗷叫被褚华郁当成是被混乱场景吓坏了,扔给狐狸父母哄着就离开。 还有那次,被扔向少年的小狐狸看见了,那个人类趁乱割断了绳子,让被绑着的另外一只狐狸跑了,他原本讨厌那个绑着自己的人类,但后来他对着自己很好,连被自己咬伤了也只摸摸他的头,不像其他人类会打他。 很疼的。 很疼、他的心也疼着…… 心、怎么会疼 ****** 怎么就忘了,这可是一个狼崽子。 “你……嗯…嗯哈……哈、哈、哈……浑…混帐…..嗯——!” “师尊,我好热,你也很烫…师尊……” “滚…滚下去!” 一个施力把压在身上的男人翻下去,一屁股坐在身上,压着褚明语不能动,一双眼红通通的看着自己,像极了被抛弃的可怜小狗崽。 “师尊……” “你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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