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垂下眼,似是不安极了,眼睫颤得厉害,却恰好遮盖住了眸中的阴暗。他听着李承誉一派冠冕堂皇的话,心底恶意满满。 感谢?好啊,那你不如去死好了。 嘴上却乖顺道:“草民不敢。” 他此刻隐隐有些后悔起来,没能早一点猜出李承誉的身份,若是能早些猜出,他就能...... 不,少安看了眼离他很近的皇长孙殿下,心道,此刻也不晚。 他缩在袖中的手轻轻动了动,一个冰凉的东西便顺着手臂滑落到了掌心。 在少安没注意到的地方,姒荼不着痕迹地戳了戳身旁楼岸的腰,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 他就说,自己这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不对劲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但......刚知道小皇孙身份在大庭广众下就选择动手,是不是太有些不把他们和那群大内高手放在眼里了呢? 一旁的侍卫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早早地便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动向,此时见势头不对,便准备出手制止。 但却有人比他们更快。 一抹黑影突然出现在了两人中间,以迅疾之势一把扣住了少安的手腕翻转按在后摆,并迫使其跪下。 李承誉先是一愣,后又一喜,脆生生喊道:“阿泫!” “你终于肯出来见孤了!” 那名被唤作阿泫的蒙面黑衣人却是不为所动,只沉默地按着手下的人,不发一言。 李承誉见他不理自己,眼神终于顺着移到了半跪在地上的少安身上,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一旁的侍从连忙上前解释:“回殿下,此人袖中似乎藏了一坚硬物件,想要趁您不备暗算于您。” “是吗?”李承誉皱眉看向少安。 底下跪着的少安对此未置一言,只苍白着脸抿唇沉默。 侍从便趁机上前一步,翻起了他的袖子。 嗯? 物件很快被拿出,姒荼愣了愣,随即更饶有兴味地勾起了唇角。 有趣有趣,看来他还是小看了这位少年。 他和楼岸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对接下来的戏码也更加期待了。 袖子里藏匿的物件被丢到了泥土上,让在场的人都静了一静。 不是什么危险的刀剑匕首,甚至没有丝毫尖锐的地方,此刻明明白白展示在众人眼下的,是一块圆滚滚的玉佩。 玉质并不怎么好,却胜在雕工出色,给其增添了不少价值。 少安仍旧敛着眉,却挣脱了侍从的束缚,三步并两步跑上前小心翼翼捧起了那枚玉佩,吹了吹其上沾染的灰。 李承誉看着眼前这一幕,疑惑地缓缓蹙起眉:“只是块玉佩的话,你藏它做什么?” 大大方方拿出来不好吗?白白惹人生疑。 少安闻言却浅浅笑了起来,摇头道: “草民原以为这几日的相处能让殿下对草民有几分信任,原来还是心存妄想了。” “这枚玉佩原是我自己雕刻,想要在临别时送给殿下做礼物的。却没想昨日的誉公子摇身一变竟成了殿下,草民的这些粗俗之物自然便有些拿不出手了。” “殿下见惯了好东西,自然是看不上此等货色的,草民将其藏于袖中,也是在纠结是否要拿出来污了殿下的眼。” 他轻笑一声:“没曾想,竟让殿下误以为草民有行刺之心,倒是草民考量不周了。” 李承誉面上闪过几分尴尬:“孤,我不是那个意思。” “抱歉,少安,底下的人误会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啊,”他连忙笑着拿过了那枚玉佩,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夸赞道:“好刀工,好技艺,我很喜欢,真的真的,特别漂亮。” 少安才终于抬眼看向他,犹豫着抿唇点了点头。 像是和好如初了那般。 姒荼却发现,此时两人的中间终究是隔了不少距离,李承誉嘴上说着信了少安的话,身子却实诚地没像先前那般再往他身旁靠半步。 也对,到底是皇家出来的小子,哪能就真的那么天真无邪。 ...... 姒荼这边八卦看了个够本,伸伸懒腰便准备拉着楼岸潇洒离去,却在转身时又被李承誉叫住了。 李承誉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几句,又仰头跟那个叫阿泫的暗卫说了些什么,便从侍卫手中拿到了被追回的荷包,兴冲冲跑了过来。 姒荼一扬眉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这位像是跑的太快没刹住的小皇孙撞得朝后踉跄了一下。 还是楼岸皱眉伸手拦了拦,两人才没一起摔到地上。 与此同时,两人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李承誉轻的几不可察的声音: “古墓中机关复杂,四方齐聚,前辈多加小心。” 姒荼眸光一闪,稳住了脚步看向他。 李承誉却像是回过神来,连忙不好意思地后退几步,满含歉意道:“抱歉前辈,方才跑太急了,您没事吧?” 姒荼笑着摇摇头说没事。 他便从那荷包里掏了掏,拿出了枚扳指递给了姒荼:“上次墨青峰一事,还没来得及跟前辈道声谢,这个您拿着吧。” “这是代表了皇家身份的扳指,”李承誉一眨不眨地看着姒荼:“龙纹扳指。” “若是将来前辈在江湖中有难,可拿着它到附近的皇室酒楼寻求帮助,永久有效,算是对您上次的感谢。” 他冲两人摆摆手:“就这些,江湖路远,便不打扰两位前辈了,承誉告辞。” 姒荼将那枚扳指在掌心里缓缓握紧,心中那根因为触及核心机密的弦逐渐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和楼岸一起冲他点头一笑: “心领了,后会有期。”
第90章 决战 “你说, 小皇孙刚刚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姒荼皱眉:“‘古墓中机关复杂,四方齐聚’,哪四方?” “江湖、北狄, 若是朝廷对柳北如之动向早有所察的话, 顶多再加上个容王, 那还有一方呢?” “况且, 他为何要先强调机关复杂?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用意?” 当年武梦将军为防盗墓之人拿走了他留给族中后人的财宝, 可是特意拜托了前朝赫赫有名的机关大师为其陵墓把关, 此事不是秘密,只要调查过便可知晓。他认为李承誉在临别前突然强调这么一句,定然不会单纯是在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一定还有别的意思。 楼岸思索片刻,道:“江湖、北狄、容王、还有皇家。” 他抬眼看着姒荼:“四方齐聚, 在于一个齐字, 若是以这个推测来看, 的确是齐了。” “皇家深知此次秘宝的重要性, 绝不会置之不理,他们顶多是不露面罢了。” 楼岸眼底藏着一抹冷意:“此事我也早有猜测, 此去古墓一战无非就两种结果, 要么是我们成功拦下了北狄拿到古籍, 要么便是北狄计谋得逞抢得了舆地图。” “但你信不信,无论是这其中的哪一种, 那批古籍最终都会回到皇室手里。” 这是对上位者心中极盛的掌控欲最直接也最敏锐的洞察。 姒荼一阵沉默,知晓他所说的极有可能。 他摩挲着手中那枚龙纹扳指,忽地一顿,口中喃喃道:“四方齐聚, 机关复杂,龙纹扳指?” “你记得吗?李承誉在将此物递给我时, 特意在话尾着重提到了龙纹扳指,”姒荼在脑子抓住了线头,有什么似乎在逐渐被理清:“扳指,龙纹......” 他抿唇:“莫非此物,是在特指皇家?” 楼岸摇头:“不止,准确来说应该是在代指今上。” “按理说,带有龙纹之物是不能如此随便赠与他人的,但这位小皇孙虽在太子府内不受待见,却似乎因其伶俐活泼的性子颇得今上青眼,手中赏赐数不胜数,是以出手很是阔绰,平日里也经常厚赏下人。” “你上次在墨青峰相救在上头看来也是过了明路的事,他如此大手笔以此物相报,以其惯常的性子勉强也能说的过去,就算此事被圣上知道了,也无非是觉得恩赏过重,责备几句便罢了。” 楼岸说到这里却是一顿:“但,以他特意避开那些侍从嘱咐的话来看,我相信他特意从那荷包中挑出这枚扳指,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更别说,他还特意提到了四方齐聚。” 他看向姒荼,眸光沉沉:“茶茶,我有一个猜测。” 极其大胆的猜测。 姒荼呼吸一滞,目光交接间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 楼岸点点头,拉住了他的手继续朝前走:“或许,我们各方势力之所以这么久都查不到当初覆灭叶家的真凶,也是因为如此。” 姒荼再一次被这背后残酷赤/裸的真相弄得怔了怔,好半晌才摇头嗤了声:“果然,我一直不愿意掺和这些东西是明智的,真是.......” 一箭数雕,够绝的。 只能说,上位者之所以是上位者,在于杀伐果断,在于冷静权衡。 这群角逐者中还真是没有谁是单纯的,包括那个看似总是处于弱势位置的小皇孙。 姒荼叹了口气:“罢了,尽管事实的真相很残酷,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都走到这儿了,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北狄该打还是得打。 他晃了晃与楼岸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感慨道:“等此间事了,我就离这群弄权的人远远的,去游山玩水,去闯荡江湖,过自己的开心日子。” 楼岸浅浅勾起唇角,柔声应道:“好,我陪你一起。” ...... 有了江湖各门派的联手阻拦追捕,北狄人将信物运出中原的路上也受了不少阻挠,也帮前往古墓作最后一道防线的一行人多拖延了些时间。 但姒荼和楼岸由于突然的落崖,到底是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再加上后来的停留和救人耽搁的时间,哪怕他们快马加鞭抄近路赶去也没能在原定计划的时刻到达。 当他们赶到三十三离境天时,古墓已经被开启,黑洞洞的墓口外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尸体,有北狄人的,也有其它门派精锐弟子的。 血衣残破,尸骸零落,空气中挥之不散的腥气与浸染了泥土的暗色血泊无一不昭示着不久前刚发生过的惨烈混战。秋风刮过,带起几只黑鸟,嚎叫着飞向远处寂寥的群山。 姒荼望着眼前的景象,垂在身侧的指尖忍不住颤了起来。 此时,墓里隐隐传来新一轮的打斗声,他眸光一闪,和楼岸抬脚便准备进入墓里,却在路过那些尸身时突然被什么拉住了衣摆。 姒荼低头,对上了一双空洞的眼。 他认得这个弟子,是清风派的。 对方曾在灭魔大会上高声为自己的弟兄讨伐过魔教,是当时叫嚣得最凶的数人之一。 但此时,对方已经奄奄一息,胸膛出被贯穿的血洞和出气多进气少的现状都昭示着此人即将不久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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