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实在太多了,就像是铺天盖地的蚂蚁一样充斥在魔界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的魔界中人都出动迎敌了, 神力与魔气的碰撞间迸发出刺耳的响声。 不断有人倒下去,骸骨铺陈在血泊里,合着已经被染得猩红的梨花,一眼都望不到头。 江灼浑身血液冰冷, 握着拳站在原地。 一个神兵趁着这时候朝他身后袭来,江灼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反手扼住了那人的喉咙。 五指收紧,那人翻起了白眼,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恐怖呼吸声。 江灼漠然地回头, 手腕一扭,只听咔擦一声脆响,那人的脊椎被生生折断,江灼再一松手, 他整个人便软倒下去,脑袋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歪在一边。 江灼收回手, 将背后的易明放了下来,刚才那神仙的尸体就横陈在江灼的脚边,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随手在易明身边设了个结界。 神兵像洪水一样涌来,江灼手中不执任何法器,甚至连魔气都没有用,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往前走去,逢步杀一人,以至于最后尸体都摞成了山。 江灼一步一步地攀上去,立于尸山之巅,宽袖烈烈,永不停歇的花雨绕在他的身侧。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流云却戛然遏止,连风都不淌了。 厮杀声渐渐小了,下面的人终于注意到了江灼的到来。 “陛下!!”在看到江灼的那一刻,魔界中人都快哭出来了,“他们欺人太甚!!” 江灼微微抬起头,眸光中的冷漠和威严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他的目光扫到了哪里,哪里的神兵就不由自主打一个哆嗦,再看向他脚下的庞然大山,举着神器的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江灼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神君刚刚传信来说这魔头身有寒伤!”其中一个神兵咽了口口水,强定心神,扬声喝道,“他如今修为也就比我们高上一点,我们不用怕他!单打独斗固然是打不过,但如果我们联手而攻之,这魔头定也吃不消!” 血光之中,江灼的身影好像站不稳似的晃了晃。这一晃倒是给了神兵们莫大的信心,他们再次举起法器,列阵为一,随着一声令下,所有的神器都指向了高山之上那个高挑瘦削的身影。 人群中突然有谁高呼:“杀了这魔头,则我们万世流芳!!” 但这话吼出去后没什么人回应,唯独“芳”字空荡荡地回响着,好半天才落地。 江灼的眼底慢慢浮现出一丝蔑然。 他缓缓抬起满覆寒霜的手,猩红的血雾就从掌心冒了出来。 血雾在空中飘了两息,随后悄然销声匿影。 下面的人不知道他玩了什么花招,他们心中原本就从未消失的恐惧也被江灼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唤醒了。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复命吧?”有人弱弱地提议。 另一人很快附和:“神君倒也没说让我们和魔头当面对阵……我们充其量也就是上神修为,怎么可能打得过这魔头?” “反正我们抓了这小子,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吗?”那人像提鸡仔一样把被施了噤声术的容嘉往上提了提。 他们面面相觑,想给自己一个退缩的借口,因为他们需要这个借口来合理掩饰他们的恐惧,又不能让他们在神君和同僚面前丢了面子。 但是,为时已晚了。 随着江灼悠长的一声喟叹,此起彼伏的尖叫瞬间响彻魔界,更多的是连叫都叫不出的人,他们就在江灼的一念之间如草芥一般化为了尘埃,哀嚎和求饶都没能留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容嘉差点没吐出来。 ——他亲眼看着提溜着他的神兵就在距离他不到半步的距离炸成了灰烬,他吓坏了,叫又叫不出来,慌慌张张地去看江灼,可江灼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江灼就那么孤立在那里,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随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再过一瞬便又消失了。 这就是魔君吗——容嘉心里感叹,修为如此之高,杀人不留血,拂衣而去时还这么潇洒。 他看着江灼的背影,敬畏悄然跃上心头。 然而,江灼之所以没说话,是因为他得咬着牙关强行忍住溢到口中的腥甜。 他强动气血使出的法术加剧了寒伤的发作,寒霜已然漫到了锁骨,此时此刻江灼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先找地方休息一下,至少恢复一下灵力再说,但是楼烬还和公上胥在混渊海,那家伙一定招架不了公上胥。 得赶快赶过去才行…… 江灼拖着麻痹的双腿走了一段距离,召来云雾乘了上去。以他现在的灵力,连驾驭云雾都费劲,江灼几次险些跌下来,好在还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混渊海。 彼时楼烬和公上胥正打得如火如荼。 公上胥和分体合二为一,法力重回巅峰,江灼本以为楼烬应该没有什么一战之力的,却没想到他竟和公上胥打得有来有回。 但说到底,楼烬修为再高也无法真正和公上胥抗衡,他大多的法术都是以防御为主,并不能切切实实地伤到公上胥。 楼烬的灵力早晚有耗完的那一刻,但公上胥有龚宁的金丹在手,就算自己的灵力耗空也能继续用龚宁的,更何况那金丹里还有恶念,若公上胥真的心念一动,用那些恶念来对付楼烬,那灵力耗空的楼烬和案板上的鱼也没什么两样。 江灼眼神颤抖,唤了一声:“楼烬。” 楼烬于是分神看了过来,在看清来人的一瞬有一些惊讶:“你又回来做什么?” 江灼抚上了心口佛。 如果时间充足,他本想一步一步来的。 他本打算先利用龚宁的恶念慢慢侵蚀神界,待一切水到渠成再讨伐公上胥的。 但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以他现在的状况,压根没法从公上胥手上救下楼烬。 他的计划被全盘打乱,脑中有一个不明来处的声音告诉他,他救不了楼烬,就像千年前救不了如炼一样。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一段公上胥被楼烬拖住的时间里复活如炼,让如炼来了结这一切。 要想复活如炼,则天地智慧缺一不可。如今天地已经具备,差的就是智慧。 但江灼愿意献出自己的神智,用以给如炼重塑肉身,而且他手里也恰好有一缕如炼的神魂,虽然只有一缕,但也够了。 但江灼也知道,这样一来对他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死亡。 ——神魂俱灭的死亡。 唯有以命换命,楼烬才能活下去。 江灼一把将心口佛拽了下来,舒展的莲瓣依旧灵气十足。 ——这东西还是楼烬送给他的呢。 在这一瞬间,江灼想了很多东西。 他在想,今日之后他可能就再也看不到楼烬了,再看不到他那痞气十足的笑,再听不到那玩世不恭的语气,也触摸不到那令人安心的温度了。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比预料中的早了太多,江灼觉得有点不甘。 这一点不甘就变成了酿了很多年的醋,将一颗心浸在里面,除了酸涩以外,一点滋味都没有。 江灼吸了吸鼻子,眼睛酸胀得发疼。 但现在没有时间给他犹豫,玉戒还在神火里烧着,再过一会等玉戒被烧毁,一切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江灼紧紧攒着心口佛,终于下定了决心,翻身扑向了神火,就像一只视死如归的飞蛾一般。 于是楼烬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不怕死的直直往火坑里飞,登时大怒,躲过公上胥的一击后迅速飞了过去,把江灼一把拦住,死死握住他的肩膀。 “你干什么?”楼烬怒不可遏,“不是让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说话时疾喘不停,显然是在斗法中耗去了太多灵力,面上也带着不难察觉的疲惫。 “你撑不了多久的,你看我的寒伤,”江灼冷静地拉下衣襟,露出寒霜满覆的肩膀给楼烬看,“我也不可能打得过公上胥,我们总不能死在这里,对不对?” 楼烬一惊,下意识抚了上去,温热与冰凉相触,江灼小小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公上胥又攻了过来,楼烬便抱着江灼一躲,背后却不小心吃了半招,一声闷哼差点没忍住,漏了一半出来。 见状,江灼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没有查看楼烬的伤势,反而将他轻轻推开,还状似轻松地笑了一下:“再坚持一会就好了,你等等我。” “都说让你别惦记复活如炼那档子破事了,”楼烬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深吸一口气,“我就是如炼,我还活着,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就是你,楼烬,没必要为了让我好受一点而来骗我。”江灼把自己最后一点灵力渡给了楼烬,将他背后的伤一点一点抚平了。 楼烬一把拉下他的手,攒在掌心里:“没骗你,是真的。” 江灼看了他很久,突然一笑:“别装了,你一点都不像他。” 楼烬还想说什么,但阴魂不散的银蛇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过来,一口咬向江灼的脚踝,江灼收袖一挥拍开了银蛇,也借机把楼烬往远处一推,自己则重重跌进了火坑之中。 楼烬心口一跳,要捉江灼的衣角,公上胥却横空插来一剑,差点把楼烬的胳膊砍下来。 “江灼!”楼烬无暇顾及江灼,便背着身朝火坑里吼,“你先出来!” 他等了半天,火坑里没有动静,楼烬这下真的慌了:“江灼,听话,先出来,你放心,我不会死,不需要你做什么我也不会死!” 话音一落,只听火坑里一声闷响,寒冰雕铸的躯壳被祭了出来,楼烬抽空往回看去一眼,就看见火光里江灼跪坐在躯壳旁边,然后将手臂伸进了胸膛,咬牙掏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似乎是注意到楼烬的目光,江灼回过头来,也在同一时刻,楼烬的识海中响起了江灼的声音。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吗?” “我应该没有资格喜欢别人……我的存在是建立于另一个人的死亡之上的,他们期待的是那个人的复活,而不是我的诞生。我知道我该成为那个人,但我不管怎么学都学不会……” “我很开心,在你的面前我只是江灼。” 说完这句话后,江灼顿了顿,楼烬心跳得非常快,却见江灼缓缓一笑,灿若繁星。 “如果有来生就好了,我就只是江灼了。”他说。 随后,五指一收。 只听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火光陡然冲上云霄。 “江灼!!!” 楼烬双目猩红,瞬间魔气爆腾。 只见他身形一闪,随后出现在了半空,稳稳接住了从空中如断线风筝一样掉下来的江灼。 江灼的心口开了一个大洞,原本应该放着心脏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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