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半跪,墨发叨扰棉云。 太白金星捻两指,一甩拂尘。 这时,斐守岁才察觉,那位自始至终慈悲的月老。 月上君? 等等! 斐守岁再用余光去看孟章与解君。 那孟章拱手,那解君不跪,而谢义山也跪在了地上?? 陆观道呢? 石头早早地同他一起半跪,什么声音都未发出。 不对劲。 这一切很诡异。 刹然而止的对话,莫名其妙开口的神仙。且以陆观道的脾性,谢义山的执拗,怎么会……除非,除非早早串通好了!是话本?话本不止这些神明?除了斐守岁没有料到的西王母,还能有谁? 谁? 到底…… 太白金星??? 可…… 不能的。 斐守岁唇瓣发白,恐惧牵扯冷汗冒出,他看到在大殿中央的太白金星,术法已成。 是一朵盛开的莲花,缓缓飘荡,飘到了斐守岁面前。 落在斐守岁眉心。 眉心痣。 太白金星说道:“这是补天石料所作的解咒之术,自今日起,你槐妖斐径缘不再是我天庭名下妖仙。还不快快拿此凭证,前往昆仑寻求庇佑!” 昆仑? 莲花……和尚…… 和尚? 那补天石料不是早用完了? 斐守岁看着莲花的花瓣,散开来,一瓣一瓣包裹他的四肢。浅粉的莲花就像故人的脸,总觉得似曾相识…… 旁边孟章咳了声。 孟章? 与他有关……乐安和尚? 是那在镇妖塔记忆里,笑着拿走蟠桃,说要找孟章的乐安? 斐守岁的思绪拧紧又松开,他被一股丝线仙力牵着伸出手,接住花瓣散落后徒留的一只莲蓬。 他岂会忘了死人窟教他术法的和尚。 而此刻,传音从高台来,不知是月上君还是陛下。 声音伴随着模糊与混沌,滋滋的摩擦略过,不愿让斐守岁看清真容。 说着:“你受苦了,槐树。” “什么?” “苦了你,让你做守牢之人,还让你去人间吃一个冷掉的肉包子。” “包子……包子?”斐守岁心里的回忆乱序,他颤抖着心魂,挤出一字,“……不。” 那包子是烛九阴捏造的噩梦,他本没有看到过什么肉包,什么肉包铺子。反倒是他自己扒开了坟茔,取走了白骨……是他,他才是那个做肉包子的罪魁。 罪魁祸首。 斐守岁的心开始刺痛,他咬牙承受着太白金星的术法,弓背抱住了莲蓬。眉心痣在术法之下开始溶解,于他的脸上,肆意成一口污糟的黑血。 守岁死死揽着漂浮的花,就像拦下早就离开的香魂,他低了头,说道:“陛下,可苦的不是我。” 陛下:“……” “陆澹在人间这么久,苦的应当是他,而不是我……他没了娘亲,他没了家,一场大火,他什么都没有了。苦的……苦的是他才对,从来不会是我……怎会苦了我?比我苦的多了去了,怎会……怎会……这人间,苦的,哭的,数不胜数。小妖岂敢甩开他们就走……小妖还是个刨人坟,让人不得安生的祸害,所以小妖想让陛下放走陆澹,他才是无辜,而我……我……我不能……” 陆观道听到了斐守岁在术法里的喃喃自语,一滴清泪毫无知觉地从眼眶划下。 “径缘,我……” 莲花将风里的秘密带来。 一片花瓣向上扬起,堵住了斐守岁的唇瓣。 守岁歪过头,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说不出口,一张嘴,涩了喉咙。 “陆澹,我是不会抛你而去的,陆澹……你听到了吗?” 陆观道:“我……我听到了,我一直都听得到……” 看着陆观道落泪,斐守岁心中悬浮的石头,欲落又起。
第247章 散局 不远处,又有传言,好似越过从前,一个怀抱般,保住了斐守岁。 莲花术法融化着高台陛下的身影,有人在术法中说道:“守牢槐妖罪不可恕,遂将槐妖押去昆仑地牢,永生永世受地牢折磨!” “不可!”站出红衣单马尾的赤龙女子,“陛下如此,可有看在王母之面?” “王母?” 虎头的王母,从一方而来,说了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话:“陛下这是强行将人塞给我昆仑,强买强卖,有何用意!” “那我看你也乐在其中,不是吗?” 言毕。 解君融化成玉阶上的一摊虚幻净水。 是幻术。 而虎头王母,刹地坐在高台的软凳上,轻笑:“你想演这样一出,我看那聪敏的孩子早晚会察觉。” 演? 他们这些神明,究竟在演什么? 这不是现在,莫非是宝殿之前发生的…… “那你说如此,你有什么好法子,既能不丢我颜面,又可以将他送到你身后庇佑?” 庇佑? 庇佑谁? 西王母笑着抿一口茶:“谁说定要我去庇佑?” “不去你那儿,你又何必叫烛九阴布了这棋局的棋子?” “……” 王母沉默。 陛下指了指案桌上,一封不知何人来信:“他哪儿去不了,才来我找你。本是惩罚过了,再收也总归膈应。你既然有这想法,也算承人美意,人多总不吃亏。” “惩罚的是补天石,不是他槐树。” “好啦,”陛下将信递出,“你先看看,再撂下面子与我说话。” “面子?”王母接下信,“我的面子可没你的值钱。” 便低下头,将信打开。 还未读几行,西王母就放下了薄薄纸张。 默然。 久久的寂静。 久到陛下都快睡着了,王母才开口:“她……” “嗯?” “她未免太狠心了。” 陛下笑道:“既然知道她的意思,你又当如何?” “可怜了……” “可怜什么?”陛下的话开始发泡,“这世上可怜的人儿多了去了,你又要去可怜谁?” “但这无异于……” “无异于石压地狱里的恶鬼。” 听到陛下所言,西王母垂眼。 又是长久的沉默,安静到宝殿外的踱步声都无比刺耳。 可终于,西王母应下了,说的是:“那我便收了槐妖,做他的庇佑神明,但你与月老编的话本我不喜欢,得照我的来。” 斐守岁本混沌的心识,被后半句话强行砸醒。 谁与谁编的话本? “哼,挑三拣四,这样一出不够精彩吗?” 是陛下。 是他插手了所有? 斐守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开始怀疑烛九阴的眼睛。烛九阴知道吗?陆观道知道吗?那日他借着烛九阴看到的一切,难不成已经在话本之中,他被所有人瞒着,被所有人欺骗? 解君,孟章。 谢义山,江千念? 他们都知道吗? 快速的思考带来的是抽痛,斐守岁本就虚弱的意识,摇摇欲坠,但他还想再听什么。 就在这莲花术法带来的风里,有他不知道的谜语。 幻术中的陛下又说:“现在首要的,是叫你座下的狐妖去请赤龙一族。” 王母笑道:“你老糊涂了。” “我不糊涂,”陛下还是那副乐呵的表情,“他们想翻旧案,我为何不推一把?” “什?!”西王母放下茶盏,不可置信后,是看疯子的表情。 “怎么了?那桩案子你难道不知?” “赤龙……” “有利可图,方会入局,” 陛下看了眼桌上,跟随信件一起送来的,一枚小小补天石,“就算解竹元能被赤狐撼动内心,来宝殿见我,但孟章不来也没什么用,他可比解竹元犟多了。” 指腹贴在小补天石上。 陛下眯着眼:“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好戏才会上场,有劳。” 西王母:“……你。” “我?”陛下抬起头,笑道,“怎么,想留下同我下棋吗?” “不了,”王母甩袖,连口茶都没喝,只落一句,“你最好能控制住戏台上的主角,不然一切白搭。” “哼。” …… 莲花术法降落,眉心痣被完全洗净。 斐守岁来不及消化那风中粉莲的低语,就对上了陛下的眼睛。 凤眼。 与陆观道一样,可比陆观道深邃,看不到边际。 这样的眼睛,斐守岁不敢细看,不敢凝望。 那方才何意? 是故意叫他知道,还是为了什么? 陛下不回答斐守岁的问题,究竟是想带走陆观道,还是别有用途? 太难猜了。 看不穿的神,让斐守岁无法预料下一步的分岔口,该如何抬步。 他咽了咽。 一句传音再一次落入他的耳中:“把你扯进旧案,你可厌我?” 斐守岁抬起头。 陛下:“这本与你无关,你可怨我?” 斐守岁张开嘴,却无法说话。 “若没有这一切,你该在人间继续潇洒,你定然恨死我了,”神的面容并无波澜,但传音说得动人,“可眼下进退两难,你就要前去昆仑,成为王母座下妖仙,你会开心吗?” 斐守岁:“……” “你想来是不开心的。” 陛下撇过了头,懒散地开口:“谢义山听命。” 声音拖长,不像是要宣判什么。 而那谢伯茶跪在地上,也不作应答,仿佛是解君叫他这么赌气,好让高台神明皱眉。 陛下显然是中了解君圈套,眉毛微拧,说:“你身上流了赤龙的血,也算是半个罪孽,我罚你去赎罪可好?” 解君挡在谢义山身前,如陆观道一般。 石头站起身,护住了身后再无力气起身的槐树。 解君笑道:“赤龙的血怎么了?是有毒吗,陛下。” 陛下被呛,挥挥手:“罢了罢了,见着你们就烦,通通打发去人间吧,别来我面前晃悠。” 人间? 斐守岁抱着干枯的莲蓬,想问什么,但因在宝鉴中被烛九阴附身耗尽体力,无法抬嗓。 陆观道的长袍披在他的身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又在了陆观道怀里。 听陛下道:“人间那么苦,就罚你去人间吃遍轮回苦头,历经九世无法修成正果,如何?” 谢义山:“……”什么果? “哦对了,你还要顺便帮帮见素,他一个人可搞不定那桩案子。” 谢义山:“我……” “我什么?” 明眼人都知道,这不是罚。 随即。 陛下转头与陆观道:“你也滚下去吧!一天到晚就知道顶嘴,真不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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