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带我一个。”寇驰丽反应还是快,“我知道蹲蹲长什么样,不会抓错了。” “总管回来前,你们最好守在这里。”牧真拂袖截道,“再丢东西就真麻烦了。” 他也不听寇驰丽说了什么,关好殿门,在门隙上拍了张黄符。尚未回头,便闻一声长哨响彻天际。 一痕白羽招展而来,扑棱棱落在苍厘臂膀上。苍厘低声吩咐几句,送走鹘鹰,转而解惑:“知道你的咒为何失灵么。因为垂丝那端‘沉’了。” “什么叫沉了。” “说来话长。要么是牧尔蓉耍诈,要么是你们天雍落了连环套。”苍厘话锋一转,“你家老虎呢,方便叫过来么?” “不方便。”牧真顿了顿,“我托朱招跟着齐修筠,以免他真遭不测。” “不错,这回真成虎伥了。”苍厘看了眼月亮,拐向一条林中小道。 “别闹。”牧真紧随其后,“到底怎么回事?”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草猴子。状狨青毫,无耳无趾,是为千年绿洲的化身——甘地仙。”苍厘轻声解释,“玄英果之于甘地仙,基本等同人的丹田。你们摘的这颗,如果恰好是它身上长出来的,也不怪人家吞了就跑。” “……竟有此事?”牧真听得呆了,“闻所未闻!” “很久之前的故事,你没听过正常。”苍厘轻描淡写,“不过你得做好准备,果子不一定拿得回来。” “一定得拿回来。”牧真很坚定,“无论任何代价。” 苍厘闻声笑了笑,“那我努努力。如果真能拿回来,今夜你起码要再和我走五道棋谱。” “那就全走完,反正也用不了多久。”牧真炬眼赤心,态度不赖。 “你这么说,我就信了。” 牧真轻哼一声,“为何不信,本来都是要做的事。” “哦,那算我吃亏了?”苍厘略一思忖,不由点头,“仔细想想,你还欠我一大笔债,准备怎么还。” “不会缺了你的。”牧真蹙眉,“你总算这些做什么。” “好让你心里有数,知道我待你多好。”苍厘着意将人之前的抱怨拎出来说。他也不知是不是牧真快要重新化壶的缘故,连带着那副高华颜色瞧着都比之前顺眼许多。 牧真听他语调曲折,意有所指,自然想起自己先前说出这番话时的厌恶与排斥。 “你……” “如果你是烟烟,我会待你更好。”苍厘无视他的窘迫,淡淡道出所想。 牧真就挺委屈地瞪他,“你什么意思。” “可惜的意思。”苍厘想,道不同终不相为谋。 他们循着月亮的指引,行至一处山坳。此刻听见一声鹰啸,苍厘便道:“大概在这附近,你再放咒试试看。” 牧真凝神探察一番,“有反应!” 两人顺着垂丝摸过去,听见一块开花岩后隐隐传来苦痛的呻吟。绕到近前再看,那甘地仙抱着肚子滚在一片小绣球花里吱吱乱叫,玄英果正从它肚脐处浮出一个尖来。 【果子不是它的。】苍厘传音,【一只甘地仙生平只育一颗玄英果。它吞了之后不能相容,果子才会再次浮现。】 他一把挡住欲上前的牧真,示意人收了神通。牧真稍作犹豫,还是如他所示,将垂丝咒解了。 甘地仙却不甘心,抱着肚皮上的玄英果哭得厉害。哭着哭着整只灵精融作一摊,依傍着开花岩,化出一片十丈宽的绿洲。 绿洲中心是一汪不见底的湖,几息之间湖水开始打旋儿,玄英果的须叶在涡流间载浮载沉。 牧真蹙眉,先看苍厘一眼。见人毫无动静,他手腕一掀,一道灵力凝就的锁钩正当甩出,袖子旋即给人扯住。 【别动,噬灵潮会将你吸进去,骨头渣子都不吐。】苍厘点了点湖面方向,【这种潮口味刁钻,专逮有灵力的人吃。】 【它这是在做什么。】 【维持不住原型,化了。估计吞果子的时候与护灵封冲撞,真的去了一层皮。】 苍厘目不斜移。一见玄英果转出漩涡眼,当即对着一旁山岩打了个响指。 守候多时的鹘鹰振翅,一道迅雷掠过湖面,抓起果子扶摇而上直奔月亮去了。那漩涡稍一迟疑,顷刻涨作滔天巨浪,如一扇巨灵之掌追着鹘鹰狠狠拍去。 “圣灵子。”苍厘忽然出声,“你杀过人么。”
第33章 又不是没看过 牧真呆了一瞬。苍厘见状,了然道:“手给我。” “嗯?” 不等人反应,苍厘直接执起他手腕,端平,对准天际那道杀意盎然的巨掌,淡声吩咐:“聚灵成刺,能一击毙命那种。” 又将牧真的手指头单独握出两根,眯着一眼做校准,“灵气全部凝在指尖,我说放…” 话音未落,一道重气猝然泵出,直直蹭过巨掌,将斜后方一座小山头削平。 “别激动。听我的。”苍厘靠得近了些,脑袋几乎偎在人肩上。他感觉到牧真的胳臂遏制不住地微颤,撇眼道,“这就怕了?” “你快点!”牧真半眼都没法往旁瞥,只昂着脑袋,紧巴巴瞪着远处翻飞的巨掌。 “总得有第一次。不要慌。”苍厘笑了笑,“何况这都不算人。” 他很轻易地瞄正了不断翻转并试图攻击鹘鹰的掌心。水浪凝就的指根下,生着一粒微不可见的青芽。 那便是甘地仙的心脏。 苍厘一面随着细若针尖的芽子移动,一面问,“你好了么。” 迎接他的是一声冷哼。 “一会儿我说放,你就放,力求一刺穿心。”苍厘比了数下,毫不犹疑,“放!” 牧真灵气果然充足。那一刺跨过百余丈的距离直透掌心,破开洪波诡流,直将青芽烧作一缕虚烟。甘地仙心破道消,巨灵之掌凌空碎裂,千尺怒浪若银川倒挂,轰然坠向大地;两人面前的绿洲亦逐渐枯萎,散去生气。 “结束了。”苍厘放开牧真的手,着意道,“你心跳好大声。” 牧真面晕怒意,牙咬了半晌刚蹦出一个“你”字来,一声鹰唳打断他思绪。 苍厘仰首接了半空抛落的玄英果,想也没想就递到牧真面前。牧真眉心一凝,隔着果子的须叶见不远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牧怀谷。他们给先前那巨掌引来,这下得知供品安然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问星坛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配殿灯火堂皇,烘得庭院中月见草的香气格外浓郁。苍厘与牧真合计,赤虎不在,往返耗时,与其回扶摇居,不如在殿里将就一夜。但这事悄悄的,只给牧怀谷说了。怕寇驰丽要和他们一并,那就当真睡不成。 牧怀谷命人清了一间库房出来,临时布置一番。又备了一大桶热汤,供两人简单洗漱,不随便凑合。 苍厘掩上房门,见牧真率先往里间走,自在原地站定,将这专门收藏祭器的场合打量一遍。堂顶上云石雕梁层层套着,高深莫测;四壁浇着各式晶角与珠粒,端得是沉芳凝秀,纳璧怀金。 此间看过,还要往别处长眼,就听几道幔子后牧真唤道:“别磨蹭了!” “你是叫我么?”苍厘过去,见牧真仅着薄薄一层中衣靠在桶里,蹙眉看自己。 “还能叫谁。”牧真垂眼示意,“这是闻星涧专洗祭器的泉水,于运气有益。就在这里吧。” 苍厘想起邛关的盐湖水,确实于此道存益良多。他二话不说,抬手剥了外衣,跟着浸进了浴桶。 桶够宽敞,底下架着火,烤出缕缕楠木香气,化作烟雾缭绕在眼前。 两人相对而坐,苍厘将右手递给牧真,闭眼回忆谱子,左手凭空行棋,一子一子落在烟水之间。 直至最后一子落下,苍厘才睁眼。他眼睫一动,细碎水珠纷纷抖落,就算与牧真相隔咫尺,也只得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形趺坐于前。 因着大量灵气循环,室内热雾氤氲,久久不散。桶里的水更是沸过几遍,已从初入的肩颈落至腰部。 苍厘整副脉络犹若水洗,从未如此舒畅。积攒经年的蹀躞之毒终于浮出心脉,被七七四十九道棋谱锁作一枚艳紫的印痕,在经络间幽祟般沉浮。 要彻底化去这至毒的痕迹,还需要三年时间。 苍厘轻舒一气,病态稍减,瞧着鲜活了许多。他抽回手,匀着腕子赞许:“果然是圣灵子,说到做到。” 牧真闻声开眼,隔着薄薄一层烟气看他,一时竟如雾里看花,错了神,晃了魂。 明明并不真切的容颜,却格外清晰地印在眼底。苍厘面上余晕未散,半抿的唇瓣尤其红,饱满如快涨破的樱果,只消咬上一口就会冒出甜津津的汁子。 牧真看了一眼就不能再看,紧阖眼帘心中暗道荒唐。 苍厘见人不吭声,当他还在调息,自个儿起身出桶,褪去湿衣,拿了块细绢布将身体擦干。又套上新衣,取案上的凉茶喝了一口,才觉牧真死死闭着眼,双颊绯红。 “你怎么了。” “你穿好了吗?” “讲究,也不是没看过。” “我没看过!” “好,我出去了,你自便。”苍厘都不和他争,拭干了头发先往榻上躺。 一躺又觉不对,道浴桶和床榻怎么都只一个,就算不考虑他,也得考虑他们圣灵子吧。 再转念,道或是这库房藏着什么秘宝,不叫他离了牧家人的眼睛才行。 苍厘双掌一错,尝试运气。鼻息间的酴釄腥甜此刻已淡不可感,他闻见了更为复杂生动的气息。 百味陈杂,百感交集。 好一会儿,牧真迟迟而来,拂灭烛火,放下帐子,束手束脚躺在一边。静默良久,兀然道:“明日仪式结束后化壶,我打算在师父那里闭关。最近天雍府不是很太平,我怕再出篓子,身体又丢了。” “……想得好,但没必要这么实诚。”苍厘反问,“这附近有什么常人不得进入的地方吗?” “问星坛下面就有一处,叫做怀星窟。”牧真坦陈,“老祭器都封存在里面,只有星见之力才能开启。” “或许你听过狡兔三窟。你在窟里闭这一关,大概更合适。” 牧真稍加思考,“嗯”了一声。 两人又陷入漫长的沉默。 苍厘此时状态极其饱满,直接进塔都不是问题。他不睡,在黑暗中沉思。他能感觉到牧真的视线,不知人一直盯着自己做什么。总之目前没妨碍,他也不吭声,直到旁边冷不丁来了句:“她为什么叫你小鸟?” 苍厘装没听到。 “我知道你没睡着。”牧真咳了一声,“再不说话我就点灯了。” 这种幼稚的威胁苍厘听了都懒得笑,嘴上却配合道:“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你一定想听,就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我的生辰在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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