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兰亦在此时赶到了刑场,见此情景便连忙唤道:「老章,用你的剑助我布阵!快!」 章长老闻言,二话不说便将金剑插入地面,安元兰则强忍不适,乘着玉尺火速绕圣渊飞了一圈,将灵石与阵旗布置到相应位置,以调度人界的天地之力镇压,阵法一成,冰层般的凝实灵力便盖住了圣渊,圣渊带来的压迫感随即削弱了一半。 然而章长老却面色惨白地闭上了眼,维持剑诀的手指微微发颤。安元兰布阵归来后更是险些摔下玉尺,只得立即坐定调息,并未多说一个字,显然此阵已耗费了两人大量精力,一时之间,竟无人顾得上向薛千韶解释。 这时林契也赶到了。他被圣渊影响不小,只得难受地按着心口道:「掌门,恕我失礼了,这里实在是……」 薛千韶蹙起眉,连忙问道:「你们为何也进来了,外头情况如何?」 林契缓了一会,方答道:「天琼宇上空聚起劫云,已惊动了九霄门的三位化神真君,他们将金碧河山封了起来,一旦魔尊成功渡劫,三位真君便要联手剿杀之,为此不惜将金碧河山彻底毁去……所以外头也已不安全了,不如先进来避一避天雷。」 薛千韶听见「劫云」便心头一颤,自语道:「九霄门当真打算舍弃此地?但金碧河山中修士众多,肯定还来不及悉数撤离,怎会这般轻率行事?」 安元兰已调息完毕,闻言便插话道:「我同样想不明白。但老章的说法是,三位真君担忧魔尊晋升后,若有朝一日问鼎魔皇之位,将会对九霄门不利,此番是为了扼杀未来的魔皇,才不惜将我等一起封在里头。但我不解,魔尊能否渡劫成功都是两说,为何三位真君这回那么快就达成了共识?」 林契喃喃道:「倒也不是凭空臆测,另两位魔尊也都还是魔婴境,隳星魔尊的修为要是再突破,便真要成为魔尊之首了。」 安元兰脸色一变,道:「元婴与魔婴是相对应的境界,他再往上便是……相当于化神期修者了?」 一旁的章长老也终于稍微缓了过来,道:「所以无论如何,绝不能让魔尊晋升,要是他成了,金碧河山中尚未撤离的修者全都得陪葬。不如先阻止他晋升,待他渡劫失败后劫云消散,三位真君便会撤手了。」语毕,他转向薛千韶道:「兹事体大,薛掌门不会还想助他逃脱罢?」 章长老并不十分信任薛千韶,然而眼下情况危急,友军多一个是一个,再说薛千韶也已起誓过,不会伤害到他与安元兰,暂且不算敌人,章长老这才试着与薛千韶讲道理。 薛千韶却闭目思索片刻,平和地答道:「要让劫云散去还有一种方法。只要魔尊放弃渡劫离开此地,劫云自然就散了。」 章长老见他如此顽冥不灵,勃然大怒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还不如现在杀过去,与他同归于尽算了!」 安元兰忙按住老友的肩,劝道:「唉老章,你还没恢复过来呢,别动气。」 薛千韶又道:「魔尊已掌握了破界之力,要脱出此地并不成问题,我自会去劝服他离开。二位道友已因圣渊损耗不少,恐怕也无法再做什么阻其晋升了,不如让在下尽力一试,或许还有生路可走。」 章长老怒道:「你这个小辈,难道是在说我不行了吗?!」 安元兰忙又劝道:「老章……」 林契却在此时插话道:「掌门,您不会又要──这可是圣渊啊?无论用什么方式过去,每一步都得耗费修为、考验道心,就算您真能劝服魔尊,也要过得去才行啊?」 薛千韶只道:「总得试试看。」 林契欲言又止,半晌方道:「晋升的时候,往往也是魔修心神最不稳定之时,您这是真不要命了。」 几人正僵持着,却忽有一阵轰鸣大作,地面与墙壁随之剧烈震动,原来是天劫已经开始了。 那雷声简直打在了薛千韶心头。金碧河山固然是件法宝,又能够挡下几重劫雷? 此时,圣渊受到了天雷挑衅,也不甘示弱地增强了力量,章长老和安元兰的脸色再次难看起来。在渊中翻腾的魔气里,隐隐可见无数妖魔一涌而上,他们像是嗅到腥味的饿死鬼,个个面露贪婪之色,却仍被铁网般的阵法压制,尚且无法将灾劫带至人界。 林契神魂中深藏的魔气亦受圣渊牵动,不得不分神抑制心潮,待他稍微稳定些之后,却见薛千韶已携琴到了裂口边缘,正准备踏着阵法凝成的封盖,徒步跨越圣渊。 林契喃喃道:「真是不要命。」他一面叹息,却一面用手指在空中勾勒出一枚咒印,随后行云流水地将之一掌拍送过去,没入了薛千韶后心处。 薛千韶察觉异样正要转头,林契便道:「踏上圣渊之后便不要回头了。方才那是封住心魔的咒印,用来以防万一,希望掌门不会用上。」接着他又道:「魔尊身上尚有残存的天人咒印阻他晋升,若他能够恢复神智,我便替他解开此印。」 章长老和安元兰闻言,都诧异地望向了这名「筑基期随侍弟子」,然而他们此刻自身难保,根本无力劝阻二人。 林契做太鲲山弟子后低调久了,不习惯被人这般打量,只得收敛神色,装出一点深不可测的高人风范,勉强按下心中逃之夭夭的冲动,留在原地静待。 他心道:自家掌门不要命,他则是为了收集天人咒印被迫玩命。虽然有些抱歉,但薛千韶愿意身先士卒,他心里还是很庆幸的,否则这会得要跨越圣渊的人就是他了。 林契只得暗自祈求天道庇祐,千万要让掌门马到成功。 -待续-感谢阅读,欢迎收藏留言
第78章 焚身 # 压制圣渊的封盖如一层薄冰,虽然看似脆弱,却始终尽忠职守,并未让妖魔倾巢而出。然而此刻圣渊之力受到劫雷激发,其凶暴程度相较于冯项的大典时,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稍加靠近,就能感觉到神识被啮咬的痛感。 薛千韶踏上封盖之时,虽调度了灵力护住自己周身,然而他每走一步,身边便会漫开一阵浅青色的烟,有如将冰凌置于沸鼎般,未几,那青烟变得更加灿亮,让他仿佛身披青色焰火。 薛千韶看似不疾不徐,却只有他自己晓得,他其实是被压制得快不了。每走一步,他都感觉到灵力与修为飞速损耗,源源不绝地成为那青焰的柴禾,而这对修士而言,几乎与燃烧寿元无异了。 思及此,他心中又诡异地松懈下来。他早知自己寿限将至,其他修士这般燃烧修为,确实会伤及寿元,但对他这种将死之人而言,却是赚了。 只是他这般醒目地横越圣渊,终究还是引起了渊中魔物的注意,他们纷纷聚到薛千韶脚下张望,在渊中堆成一座摇晃的小山,似乎只要上头这个发光的饵食一有动摇,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将他吞噬。 薛千韶知道圣渊的厉害,只敢用眼角余光留意,一旦那些妖魔离自己过近,他便会拨动琴弦将之击退,直到他忽地心念一动,开始奏曲。自他指下流泄而出的琴音,织成了柔和哀婉的伤逝曲调,反而让魔物沉静下来。 选择如此的曲调,是由于他想起了,在魂梦中身处圣渊时的情景──这般暴烈严酷的地方,又何尝不是最需要安抚的呢? 隐藏在滔天仇恨之下的,唯有更深的虚无。薛千韶在梦中屠灭明山派的举动,就像在用仇恨之火自焚,焚尽了,感觉自己轻盈得一无所有,悲意才冉冉升起。 一面奏曲,薛千韶又一面情不自禁地想道:隳星明明有能力逃走,却反而选择在金碧河山引来天劫,并未做到先前向他保证的「全身而退」。如此偏激的抉择,不就正是在以焚身之举,来燃尽无可排遣的失望吗? 薛千韶光想到这点,心里便焦灼难忍,哪里还会惧怕圣渊的道心考验? 反正他的道心早就毁了。与隳星重逢后经历的种种,使他不由质疑:修者感应天机、顺应天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无论算卦与否,他似乎都还是被巨大的尘网拢住,做一尾池中鱼,一只笼中鸟。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在身死道消之前,他也得让隳星知道自己并未背弃他,方能不留憾恨。 圣渊却不甘心让他轻易通过。薛千韶刚走过一半,原先因琴音平静下来的诸多魔物,忽然又躁动起来,纷纷惊恐退避。 不过多时,一道人影自虚空中幻化而出,现于薛千韶眼前。那人是少年身型,悬在他平视高度的空中,一脚似要盘膝,另一脚却垂落下来,一只手肘撑在盘起的腿上,歪着身子、托着脸俯视于他。 少年以神识传音道:「你怎么好像不怕我啊。」 薛千韶不答,专注地继续向前。 那少年又锲而不舍道:「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见过你几回,有一回,你还做过我的『孩子』──只不过,那是在你等人族称之为『梦』的时空当中。」 薛千韶终于瞥了他一眼,道:「别用我弟子的脸说话。」 他身上有林契的咒印辅助,可见这少年并非他的心魔,再加上少年方才说过的话,已经足以证实少年正是圣渊的化身。 然而圣渊不知是如何决定的,竟然化作小十的模样,让他感觉十分怪异。 少年道:「他吗?我对他相当有兴趣,才不要换。」他咧起了一个得意而慵懒的笑,像是顽劣的孩童,却又从容得令人毛骨悚然。 少年随后又笑道:「刚才的琴声真好听,从没有人为我奏乐过。不过,你似乎也不是为我而来的──你是来救他的。」 薛千韶并未答话,可他身上的灵力却波动了下,使得青焰暴涨,这让少年更加得意。 少年又续道:「可惜,他是我的了。先前他差一点就能够完成了,但他竟然跑了出去,甚是不听话。但如今他的神魂这样衰弱,我很快就能将他收回来了。」 薛千韶心念电转,圣渊所提及的,应当是隳星多年前破出圣渊的事。当时隳星并未吞尽所有魔物,反而还将苏佐、苏佑一起带走,这或许便是少年所言的「未完成」。而他如今所说的「收回」…… 薛千韶动摇了片刻,却很快稳住了心绪,这回甚至并未让灵力失控。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一闪而逝的慌乱仍被少年察觉了,少年洋洋得意地笑道:「想要我不收走他也不是不行。但你要拿什么来换呢?」他顿了顿,随即故作惊喜地提议道:「不如,你拿你自己来换罢?」 薛千韶却心道:果然如此,上钩了。 少年感觉到他心中闪过的欢欣,皱眉问道:「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薛千韶反问道:「你吞噬魔修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既然你吞噬的都是魔修,我对你而言,又有何用处?为何要执著于我?」 少年愣了一下,却狡猾地笑道:「就像道修吸收天地灵气一样,我饿了便要吃,这还需要理由吗?」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6 首页 上一页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