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味道可以唤起人们的记忆,记忆里肉包的香味唤醒了他不敢打开的回忆,以及,他答应过老爷子,他一定会好好活着,怎能因为这种小困难就丢了性命! 陆霜白用力咬破舌尖换来一丝清醒,这是他如今唯一可动弹的地方,许是咬得太狠,血充斥了整个口腔,溢出的血液顺着嘴角滴落在胸前的玉佩上,在陆霜白看不见的地方,一道暗金色的纹路亮起,不完整的符文登时金光乍现,这一瞬间陆霜白禁锢的四肢得以松解,他立即咬破自己的指尖,在手臂上以血画出提神醒脑符,同一时刻,他立马醒悟其中的怪异,一切都与他被拉入记忆后有关。 他只存在于阿箐的回忆里,连一扇门都触碰不到,这对于他来说都不是真实的场景,可对于雨水,对于火的热度,他却能一一感知,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先入为主的感受在支配着他的感官。 他从小便知雨的温度,也知火的热度,看到雨会觉得冷,看到火会觉得热,而他没有摸过一扇百年前的门,也不知满是深刻刮痕的木门摸着是什么触觉,他未曾有过这种感官体验,所以没有先入为主的感受。 简而言之,这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和阿箐建立的一个微妙链接,进而一步步将自己代入了阿箐的立场产生了情感共鸣,不仅如此,在阿箐的异域中,情感是双向箭头,他也因此切身体会到了阿箐的所有感受,若他沉浸于此,失去意识后他就会被阿箐吞噬殆尽。 这也许就是阿箐的异域能力。 那么,反向操作,摒除一切感官杂念,他也能从此逃脱。 想清楚解决方法,陆霜白刚一静下心来,熟悉的冷冽声线在耳边响起,近得似乎只差一指距离。 “找到了。” 话音刚落,一根白皙的手指凭空出现,轻轻点在陆霜白的额头上,下一秒,所有场景全部消失,胸口的痛意也无影无踪,除了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在提醒着他刚才不是幻觉外,一切宛若一场梦。 脑中传来的清凉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让他瞬间回想起小时候的six god花露水,夏日必备神器。 耳边传来热切的呼吸,意识到这是什么,陆霜白立马向旁边一跳,离宿淮远远的。 “里甘码!” 宿淮带着女服务员出现在眼前,试图听明白糊了一嘴血的陆霜白在说什么鬼话,想来实在难分辨,宿淮解释道:“她的异域能力你应该已经了解了。” “陆霜白,你太心软了。”
第24章 干他们这一行的, 心软意味着容易死。 厉鬼满口谎言,阴险狡诈,万一信错, 厉鬼不但不会感激你, 反而会试图杀了你, 以除威胁,以绝因果。 邪妖虽然不是厉鬼,但本性的最恶处大同小异。 他怎么能不知道? 陆霜白撇开视线, 不想再看到宿淮那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可头顶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无处可逃。 他从来没有对阿箐心软过。 他是人, 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惨烈的遭遇, 难免会对她生出一丝同情,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但也仅此而已。 女服务员好心地上前将陆霜白扶起来,两人一言不发地跟上宿淮。 她运气好, 当场被宿先生拉住,一直跟在宿先生身后找陆霜白, 并没有像陆霜白一样被囚禁在那个女人的身体里被一遍遍的折磨——他们两人早就找到了陆霜白, 可不知为何宿先生并没有立即靠近,她急得在一旁跺脚, 又不敢出声催促。 这位宿先生虽然看起来很有本事很可靠,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瘆得慌, 一路上也不敢主动说话, 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动静让对方心烦。 这会找到了青年, 她心里也踏实许多。 两人跟着宿淮一路无言,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又走进了一片大火蔓延之地。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火焰和黑暗的界线模糊交融,不知不觉中一下从黑暗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陆霜白面上不显,心中惊异不已,他的视线顿时从暗转明,鼻尖弥漫着柴木烧焦的臭味,院中的一切清晰可见,是熟悉的那一幕。 “阿箐”面容扭曲,两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在与自己在做斗争。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三人,“阿箐”眼球艰难地转动着,眼中的求救信号明晃可见。 不用猜,里面的十有八九是傲因。 这一次作为旁观者,没有了情感的束缚,陆霜白更能清醒地去看这一幕。 似乎争夺身体主导权失败,“阿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放下掐脖的双手,转而聚起风刃将两人斩杀于门口,死寂般的绝望随着眼泪溢出眼眶。 女服务生心生不忍:“她明明这么难过,为什么还要执意杀了他们?” 陆霜白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这份情感太沉重太复杂,更何况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在做什么连自身也不明白,而在场唯一可能知晓的人闭口不言。 陆霜白上前几步,与宿淮并肩而立:“你和她以前认识,所以你知道她的异域能力,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出去?” “邪妖在启动异域时除了自保,也可以消灭棘手的敌人。” 大火倒映在宿淮的黑眸中肆意燃烧,宿淮面如沉水,“异域的本质是他们执念的化形,若想出去,要么让他们放了你,要么破了他们的执念。” 这听起来容易,实操性极低。 执念说白了就是人的心结。 人的心结何其难解,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要是这结打得过死,或者这系铃人也死了呢? 这世界有解得开的结,就有解不开的结,无论哪种都需要一个机缘,而机缘,更难遇。 破执念这个说法像是一个笑话,若执念那么简单就能被化解,这异域也不会牢不可破了。再者,要是像宿淮说的那么轻松,也不会有第三外交部存在的理由了。 他们连阿箐的执念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破解执念了。 “还有别的方法吗?” “杀了她。” 杀了她? 陆霜白沉默下来,半晌,他才开口问道:“我看过阿箐的记忆,是你当年帮她成为邪妖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当年宿淮没有出手,阿箐也许早就归顺命运,寿终正寝,也不用在泥潭中挣扎百年之久。 宿淮侧过头对上陆霜白的视线,持续的对视下,宿淮语气冷淡又生硬,掩盖不住对邪妖的嫌恶:“不必试探我,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确认了心中的猜测,陆霜白全然没有被揭穿的局促,回想片段,阿箐在寺庙里杀人的时候蛇尾与如今的不同,他确定那时的阿箐的确是妖。 陆霜白:“你之前说过邪妖是由人转化的。” “是。”宿淮解释道,“最初邪妖的确是由人转化,因有违天理,数量稀少,闻所未闻,所以在一开始并没有引起注意。后来一夕之间,邪妖数量猛长,为祸四方,害人性命无数,两方大战下,这才发现邪妖也可由妖转化。” “区别在哪?” “前者顺应天地,后者……”宿淮眼睛微眯,“得人相助。” 宿淮短短几个字,说来却话长。 “气”是万物生存的根本,有气才有生命。生命千万种,形态不一,鬼妖神魔皆可化为人形,而区分他们的一种手段是他们身上携带的气息,一闻见分晓。 妖生来带有妖气,鬼带着鬼气,而人身上则是元气。这些气都是生来具有的,除此之外,像是煞气和怨气,则是可以通过后天产生的。 邪妖作为横空出世的异种,体内混杂着三气:元气、煞气和怨气。 煞气和怨气听着普通又耳熟,前者是由发泄情绪伤害了人或物后产生的,一般来说只有作恶的人身上存在;后者则是由人类心中的不满怨恨堆积造成的。 《庄子·知北游》中曾记载“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 元气只在活人身上有,人因元气而生,人死则气散,但事实没有人类记载中的那么简单。 “元”通“原”,元气是万事万物的根源,人是万物本源。 人类早已在千年中探索出这一点,可他们并不知道女娲造人时,是土地赋予了人类元气,并与人类的三魂七魄紧密相关,随着魂魄离体投胎,元气被归还于这片大地。 换句话说,元气与人类同生同灭,无法被独立提取,人就是其本身。 煞气和怨气承载于“容器”中存在,即来源于人妖魔,世间生灵,邪妖以其两者为根本,夺取元气中的一线生机而生。 大地繁衍万物,万物起源有根有据,邪妖的出世打破平衡,有违天地守恒法则。若是纵容邪妖强取豪夺,元气失衡,大地失去生机,万物则湮灭。 除了失去因果轮回的代价,邪妖祭祀魂魄后留下的身躯其实是一具行尸走肉,它会腐烂,会慢慢变成一具白骨,而为了保持肉/身的新鲜,他们唯有不断吃食人肉,披上一件名为“人”的衣服苟且偷生。 宿淮说得晦涩,女服务员听得一脸迷茫,陆霜白倒是了然,通俗易懂点说,若将冷气比喻成元气,人则是猪肉,冷气是用来给猪肉保鲜的,而冷气的来源是冰箱,也就是一个元气满满的人类。 要是冰箱没电了,冷气没了,肉也就烂了。 那么究竟是谁帮了阿箐,连宿淮都认为是个威胁? …… 傲因死死盯着两人的方向,心中刚刚燃起的获救的希望瞬间被身边的大火扑得死死的。 两人并肩而立,无动于衷,甚至还在一起悠闲地聊天,怎么着,不想救他是吧? 他难道没有被救的价值?!是他傲因大人不配吗?最起码……起码他有被关在大牢里的价值吧! 你们这两个可恶的狗贼,什么锅配什么盖! 我呸! 都不是什么好鸟! * 那天在阿箐的封印地前,黑红的血迹洒满一地,十来具被放干了血的干瘪尸体蜷缩在地,放置太久,蝇虫环绕,腐烂溶解后面目全非。 要破除封印,要么是比施法者法力更加强大,要么动用禁术,封印松动后趁机破除。 他当年的法力正是鼎盛时期,对阿箐施加的封印这天地间难有人破,现今却有人敢以人类魂魄为祭,并且完美地躲过了天道的法眼…… 注意到干净洁白的袖口上一抹不知哪儿沾染上的灰,宿淮伸手拍了拍却拍不掉,耐心似乎到达了极限,留下一句“护好她”,眨眼间便闪现到“阿箐”面前。 这三个字刚进耳朵,陆霜白只见宿淮倾身上前,一改刚才防守的姿势,每每动手都直击要害,而“阿箐”也从傀儡般的状态抽身,行动轻盈,一一躲过宿淮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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