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无奈摇头,他没做过多解释。 洛凡拿起手机,把这两个名字一个一个输入搜索框,忽然就觉得这事情还是不卷进去的好。 哈市是省会城市,青云山所属地也离帝都很近,这两个人……都是能在百科里搜到且还在任的大人物。 洛凡平时不关心时事,有些人的名字他没听过并不奇怪,而阳间那些他不懂的事儿,程宇当然也不知道。 但他早该清楚,协会不过也就是上面的一把枪,一只手而已。 “死的人叫李承风对吧?”张庆面如死灰,声浪低得快听不见,“灵识太少了,能提取的信息不多,但我看见李承风被这些人找出谈话过,谈话内容……和北玄碎片有关。” “陆先生,我是不是可以只说给你一个人听,这件事把普通人牵扯进来,不太好吧?” “不用不用,我们没啥不能听的。”不等鬼王开口,夏潮赶紧拒绝。 他这份沉重的好奇心看得洛凡目瞪口呆,他更无法看懂夏潮和林皓二人在得知了那两个大人物之后,相视点头是个什么操作。 洛凡不想听,他觉得再听下去自己会有被灭口的危险。 连林皓这个普通人都满脸期待地看着张庆,这屋里……真的没人比洛凡更怂。 “是上面的人在找北玄碎片,他们希望能拼凑出完整的北玄剑,据说,这把剑可以斩断一个人和地府的关联。”张庆无奈地继续说。 “什么叫,斩断关联?”林皓不禁问。 “任何一个活着的人,在地府都有备案,如果这人阳寿尽了,就有一股你们普通人看不见的力量激活地府备案录中将死之人的名字。”夏潮回答他说,“只有名字被激活,魂魄才能完全离身,鬼差才可以把人带走。” “这股力量,就是一个活人与地府之间的所谓关联。” “说得通俗点儿,以前的志怪小说你们看过没?生死簿知道不?跟那玩意差不多一个意思,不过地府备案打开看都是空的,你们想想,全世界那么多人,好几千年,怎么可能把名字都写上呢?所以备案上只会显示当天要死的人。” “我说得没错吧?鬼王大人?”话毕,夏潮还笑嘻嘻地看着鬼王。 鬼王机械式地点点头。 “还真对上了……”夏潮忽然说。 撞上众人困惑的目光,夏潮却好似备受鼓舞,不仅絮絮叨叨讲起了世间阴阳轮回那套方法论,还把他和林皓不久前的猜想,七桩借命的“意外死亡”案件全盘脱出。洛凡没完全消化,但他至少听懂了一点。 有人想长生不死。 借了的命总不能长久,但“斩断关联”,就能永生。 也许这世界上活着的人,权力越大,欲壑就越深。 可死亡是这个世界上对活人来说……最公平的存在。 古代很多帝王追求长生没少给自己乱配药,不但不能长生,反而死得更快,然而现在,夏潮所谓的“斩断关联”实在有理有据,长生不死也忽然变得科学起来。 洛凡惊异于自己如此离谱的胡思乱想,却见程宇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满是厌弃地说:“活太久有什么好……” “哎呦,你是命长,可有的是人想多活几年呢,不信你问问洛凡。”夏潮不禁说。 洛凡曾经确实以为活着没意思,又穷又孤单,时间只会加深他的不安和恐惧,可现在不同,只要想想家里还有大半袋子生死钱,身边还有个高帅老攻,洛凡就无比赞同夏潮。 但他理解程宇。 这条小银龙不知在孤独的弱水河里生活了多久,时间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洛凡开始好奇最初他们来到云溪楼,程宇踩着鬼王身体接触的那几分钟里,程宇究竟看见了什么。 云溪楼里灯火不明,冷风瑟瑟,夏潮对着那油灯点了几次也不亮。洛凡不经意转头望一眼院子,有那么一瞬,他疑心自己眼花。 院子里几分钟前死了八个人,都破碎地散落满地,张庆进来时,还被这场景吓个半死。 可此刻……光溜溜的石板上只映着明暗交叠的月光。 尸块、血迹,什么都不剩。 ??第四十八章 王侃觉得陈元白一定是疯了。 他呆呆地对着苟安看了半晌,这孩子困惑的眼眸里带着一点潮湿,在昏黄的灯影里实在可怜极了。 他不清楚陈元白到底是怎么和这孩子说的,王侃不曾想到,有人会作贱自己这么多年。 约好和香云私奔那晚,他被陈元白捆在杂物间,他曾以为那是他无法挣脱的宿命,现在看来,二十九年来从未挣脱的是陈元白自己。 “师父,我怎么会有父亲呢?你不是说……我,我家里人都……” “你母亲生了你不久就死了,你父亲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个儿子,他离了全真教回了老家,我只能把你收留在身边养大。”陈元白垂头不看他,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 “可,可是……”苟安颤抖着后退了几步,声音变了调。 可王侃却出奇的平静。 他应该感谢陈元白的术法,他嗅觉从没这么灵敏过。 连空气里的潮湿都透着悲伤的味道,王侃面对苟安这孩子,嗅不出一丝活人味儿。 “孩子,你过来,让师叔看看。”王侃莫名恼火,他说不清楚是对陈元白,还是对自己。 苟安站着没动,见陈元白对着他点头,才缓缓走过去,茫然地蹲在王侃身前。 “在山上长大的?” 苟安机械地点头。 “以前在哪儿上的学?” “师父教的,没上过学。” 他并不意外,眉间卷着愠色却快要压不住,“也没什么朋友吧?” “是……” 怎么会有朋友呢?从这孩子走近的那一刻开始,王侃就全明白了。 他本也不是个人。 如今,这世上恐怕没人比王侃更了解陈元白,各种意义上。 可他不理解某人内心到底是扭曲到何种程度,抑或是带着愧疚、不甘、自责,这种损耗自身寿命将一抹灵识养大成人的邪术,王侃只在书上见过。 至于样貌,按王侃所想,这孩子长期接触过的人只有陈元白,他的精神,他的肉体,也都只可能向着这个人生长。 “但我前段时间真的交到了朋友。”苟安思索着,忽然笑起来,“他叫洛凡,他说……如果有机会,我也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眼前干净而纯粹的笑脸像根针似地扎进心里,王侃恍然失神,胸口抑不住地疼。 对于这个少年,他这二十九年又算什么呢? “论辈份啊,你们还是师兄弟呢……”王侃声浪沙哑,眸光暗下去。 “你,真是我……” “不,不是。”趁苟安说出称谓之前,王侃坚决打断他。 他不能再听下去了。 “孩子啊,你听我说,”王侃声音颤抖,却无比诚恳地望着苟安,“其实你现在只是做梦,梦醒了,你会发现你的生活完全不是这样。” “你会有你的亲人,有朋友,你上过学,受过高等教育,或许你可能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在一个安静又美好的城里、也可能是乡下过着惬意的生活……” “师叔,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梦,只是梦……”王侃声音哽咽,年轻人闪亮的眸子越发暗淡,像冬日里破碎又堕入尘埃的冰晶,此刻,王侃只想伸手按住苟安颤抖的肩膀,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别再说了!” 黑暗里,陈元白红着眼冲出来,一把拉住苟安,“苟安,你先出去吧。” “可是,师父,我……”苟安已经站不起来了。 王侃垂头,整个人硬朗的轮廓如刀子般在灯影里变得冰冷,陈元白纤瘦的身子微颤,那抓住苟安的手里,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虚无。 “师父,好奇怪啊,”苟安眼眸潮湿,抬眼看着陈元白,“我好像……是透明的,我……” “别怕,别怕,”声浪如洪钟般在地下室空间里回荡,王侃几乎一字一顿地说,“苟安,你的梦要醒了,你不属于这里,你……从来都不是真实的人。” 只那一瞬,陈元白好似枯槁般的身体倾颓而下,他扑向苟安,却怀抱着虚无,如坠深渊,跌在王侃身前。 王侃从没见过嚎啕大哭的陈元白。 他沉默地垂怜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仿佛有那恍然的一刻,王侃觉得做梦的应该是自己。 他明白,这邪法一旦被重要干系人说破,也就完了。 恰巧,那人偏偏是他,但也只能是他。 “师兄……”王侃轻轻唤着陈元白。 可陈元白好似没听见,竟猛然起身,奔到不远处架子边,也顾不得周遭杂物,径直夺下那雕花红漆的首饰盒。 他扑到王侃身前,在眼前人错愕的注视下,硬生生扯下一把王侃的头发。 “你要干嘛?”王侃惊呼,虽然他感受不到痛。 一点灵光跳跃着钻进首饰盒的锁孔,陈元白没回话,盒子打开的瞬间,王侃完全懵了。 就算只有片刻,他也看清了。 那盒子里放的,是一缕黑色头发……女人的头发。 他早该猜到。 香云死后,全真的道人去做过法事,陈元白很可能是在那时带回了香云的头发。 然而太久了,实在太久了。 人的毛发就算施以灵法,也不过只能保存数年,陈元白打开了这个盒子,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那缕头发便连灰也不剩。 “师兄,你放手吧,损阳寿的事儿不能干,别祸害自己了,你有几个二十九年啊?”王侃看着陈元白失神地瘫坐在原地,宛如雕塑,难抑的酸涩爬满了胸腔。 陈元白仍是不回答,默默盖好首饰盒,把那物件小心翼翼地放在角落,摇晃着站起来,垂眸撞上王侃通红的眼睛。 “我陪你在山上待一段时间吧,你把我松开。” 陈元白站着不动,因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渐渐安静。 “要不你让我打个电话,手机给我,我总得和洛凡说一声,挺长时间没联系了,他该……” 王侃敏锐地发现,在他提及洛凡的时候,陈元白淡漠的脸色倏忽掠过一丝局促。 “跟洛凡有关?” 陈元白沉默不语。 “该不会是洛凡有什么事儿吧?” “你放开我,有什么事儿冲我来,别动洛凡。”王侃挣扎着提高了声浪。 “呵。”陈元白轻哼一声,“苟安是你和香云二人的头发缠在一起养起来的孩子,他没了,你不关心,倒是提到洛凡,你忽然就来劲了?师弟啊,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 “既然对他那么好,为何又什么都不教他?” “干我们这行的,学的越多,才越危险,孩子平平安安比啥都重要。”王侃低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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