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苔心道真能算是我给你买的吗?他心里叹了口气,道:“你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一只,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我放进乾坤袋里了。” “那可不行。”文无腾地蹿过来摁住荆苔的手,又扭头再问江逾白,很温柔地问“江师弟你还要么?” 这哪里像问句了,江逾白腹诽,连连摆手:“哈,不要了不要了,我只是随便说起的,随便,随便。” “那好吧。”荆苔把文无的手弹开,道,“你这位掌柜——” 江逾白道:“姓周,好像这布庄就是她一人的生意。” 荆苔道:“似乎年岁并不大。” 他若有所思,周掌柜已经托着布匹袅袅婷婷地走过来了。 江逾白又蹭地退后几步,周掌柜狐疑地看他一眼,把布放到文无面前,道:“公子瞧瞧,都是您说的花样,这十里八乡的,怕不会有比我家更好的了。” “是么。”文无摸着下巴低头细细地看,满意道,“果真很好,她——肯定很喜欢,小舅,就这些了,付钱吧。” 又是这种非做不可理所应当的语气,荆苔无语,心里觉得绿蜡那小丫头应当不会在钱袋里装这么多。 眼睛一抬,文无正抱臂趾高气扬地瞧着他,颇有种恃宠而骄的驾驶,荆苔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对周掌柜道:“出来没带这么多,掌柜你看能不能交个伙计送来,到时候一并给了。” 周掌柜道:“可以是可以,不知道公子府上是——?” 文无很高兴地答道:“白家,掌柜知道吧。” “知道知道。” 江逾白正自己个儿琢磨为什么师兄要叫前辈小舅,难道就在这没见面的时间里,这俩人已经奇迹地发现二人竟是亲戚还完成了认亲?真能有这么巧吗?嗯——台前辈来路成谜,师兄也神秘得很,江逾白一想,竟还真的想不起来师兄是何来历。 若这两人真有什么血缘关系,也不是不可能吧……这世间之大,就如徐师叔夜枫君所说,必然无奇不有了。 他十分笃定,脑补了一场认亲大戏,正兀自钻研着,一抬头发现三个人都看着自己,不由一头雾水。周掌柜见他呆呆的,恨铁不成钢地斥道:“快跟着去啊搁着装什么木头人,还要不要工钱了。” “哦哦哦哦!好!”江逾白这才明白过来是叫他去跟着送货。 说话间,荆苔和文无两人已经走到门前,文无替他挑了帘,又主动地支开伞耐心地等着荆苔出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荆苔也受得心安理得,还扭头嘱咐了江逾白一句:“外头下雨了。” 江逾白傻了一会回过神,忙不迭地把布包好,又在周掌柜审视的目光下裹好一层油纸,这才跟了上去。 一出门,江逾白发现荆苔文无在不远处说话,两人在一把伞下,师兄撑着伞,眉飞色舞地讲,台前辈神色并没有什么不虞,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句。师兄把草蚱蜢塞到台前辈手里,仿佛是叫他帮忙拿着,台前辈似乎叹了口气,还是拿着了。 雨滴绵密如线,源源不断,嘈杂得要紧,师兄前辈二人的伞下却有种不可言喻的宁静感。 江逾白原本兴冲冲的,这时见这幅场面,却莫名放慢了脚步,一时不太确定自己就这么冒失地冲上去是不是不太好。 荆苔注意到他,冲他勾勾手指,江逾白见文无也点了点头,才放宽心走上去。 三人回到白家门前,江逾白仰头看白家恢弘的大门,张着嘴,苦涩得有点想流泪,文无道:“怎么样,羡慕吧,小师叔一来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江逾白赞同地点点头,道:“师兄你呢?” 荆苔不咸不淡地说:“你师兄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公子。” 文无笑道:“谁说不是呢,小舅。” 荆苔哼了一声,支使江逾白去敲门。 江逾白胆战心惊地去了,开门的仆役打着哈欠,看清楚了来人连忙对里头大喊:“公子和小公子回来啦!去叫绿蜡姑娘!”又觑着江逾白道:“这是?” 荆苔道:“不急,我们买了点儿东西,这是伙计。” 江逾白连道“是”,仆役便要接东西:“诶,东西给我吧。” 荆苔道:“没事,让他送进去吧,我还有点事叮嘱。” 仆役从他们手里接了伞,三人沿着廊亭一路进府,江逾白低声问文无:“公子是谁,小公子是谁,绿蜡——又是谁?” 文无仿佛一直盯着荆苔的背影,听见江逾白的声音,才道:“如今小师叔的身份是这白府的大公子,那绿蜡是他丫鬟。” 江逾白“哦”一声,又问:“那小公子是?” 文无灿烂地一笑:“正是在下。” 荆苔回头,古怪地看他们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他是我……我这个身份的姐姐的孩子。” 江逾白恍然大悟:“这么说来——” “没错!”文无一撩袍子,用一种宣布自己即将飞升的骄傲语气说出了“我是他外甥”这句话。 荆苔:“……………………” 江逾白:“……?” 不是,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做外甥难道是一件这么荣耀的事情吗? 他寻找知音般看向荆苔,见前辈是习惯了、但是依旧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这才放心下来——等等,所以那声“小舅”是这么一回事吗? 文无觑他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江逾白嗫嚅半天:“我方才还以为……” 荆苔疑道:“以为什么?” 江逾白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以为师兄和前辈真有什么血缘关系就在我没见着你们的时候相认了对不起是我胡思乱想玷污了师兄和前辈的纯洁关系。” 荆苔一直小心着自己有点儿长的衣摆,听了这话——尤其是“纯洁关系”这四个字,撕拉一声踩破了衣角,他缓慢地扭过头,满眼不敢置信。 江逾白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文无饶有兴味地左看右看,欣赏了一番两人的表情,扶着江逾白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身:“哈哈哈哈哈江师弟你可真能想,若是有一天你不追求修道了转而去做什么文坛大家,那可才是岐路知返啊!” 荆苔冷笑,糟心地看着破损的衣裳下摆。 文无收了笑,殷勤地走过来帮他拎衣服,道:“小师叔别生气,江师弟他啊,只是天赋点到另外一条道上无法发挥罢了,来来来,我来替小师叔拎着——诶小师叔,我听说民间嫁娶,新妇得要跨火盆,你说她们跨火盆的时候,需不需要这样拎着嫁衣啊——小师叔你别生气啊我随便乱说的,乱说的。” 文无拉住往前冲的荆苔的手腕,盯着荆苔的眼睛恳切地认错:“我的错,我的错。” 江逾白见没人理他,自己扭扭捏捏地蹭上去,抬眸看到一抹绿影子沿着曲廊急步走过来,下意识出声提醒:“师兄,前辈,有人来了。” 荆苔一看,正是绿蜡那丫头。 绿蜡第一眼就看见了荆苔破损的衣服,叫了一声“我的亲娘”,就匆匆地推着他就要走:“我的公子,怎么还弄破了衣服,快回去换!这样多不体面,怎么能这样呢?小公子你还好吧。” 文无忍笑道:“还好还好,一切都好。” 眼看着荆苔被推到自己院子里去了,文无才睨了一眼江逾白:“还不跟上?”江逾白忙跟上了,盯着文无慢条斯理的步伐,腹诽道,师兄你这也不快啊。 待师兄弟慢悠悠地晃到荆苔院子里,绿蜡已经快手快脚地给荆苔换了一声衣裳——还是猩红色的,荆苔一脸不情不愿,看见这俩师兄弟,才想起来江逾白,于是对绿蜡说:“买了几匹好布,你去拿些灵铢来。” “啊?好布?”绿蜡一愣,终于注意到江逾白,问,“多少?” 江逾白出门时根本没用心听周掌柜在说什么,这会儿才觉后悔,只好硬着头破胡乱报了个数,绿蜡咕哝了一句“也不贵啊”,就跑去包了一叠灵铢递给江逾白。 文无给荆苔使眼色,荆苔便咳了声,道:“绿蜡你先出去吧,我还有点儿事跟他说。” 绿蜡疑道:“能有什么事儿啊?” 文无计上心头,道:“我有个心上人,想咨询些事,姑娘你还是——” “我我我,我这就出去。”绿蜡再怎么着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闻言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攥着衣角跑出去了,还很贴心地带上了门。 绿蜡出去后,文无看着荆苔用关怀残障的眼神看江逾白,而被看的人全无自觉,还觉得一切正常,只好轻呼了口气,微笑关怀道:“师弟,你刚刚要的数,只有那老板娘报的一半儿,你这——可怎么回去交差?” 江逾白登时只觉一道天雷劈下:“…………啊????”
第9章 失昼夜(六) 江逾白尬笑着,直跺脚等绿蜡把灵铢送来,又抓耳挠腮地看她体贴地沏好一壶茶,她一走,江逾白立马就炸了:“不够我怎么回去见掌柜啊!” 文无招人骂地“嘁”一声,江逾白不理他,央求荆苔把这个屋子翻箱倒柜地找一遍,企图翻一些散碎的灵铢来,荆苔拗不过他,勉强一块儿翻了。 文无赞叹他:“不错,很有伙计的天赋,若是在禹域混不下去,找个布庄酒庄钱庄的,也能混得很好。” 江逾白“乓”地合上一扇小柜门,惨叫:“啊啊啊师兄你可别说了!” 他手上把书桌的几个柜子翻了个干干净净,愣是一点儿看上去值钱的都没看到,崩溃道:“前辈!你这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家底儿在哪了都。” 荆苔还在好心地敷衍着翻书柜,闻言冷冷道:“我哪知道。” 文无自己动手,倒了一口茶端坐在圆桌边小口小口地啜,微笑着看江逾白他们劳作,悠闲道:“江师弟,看你这眼力,没见着这房里都是绿蜡那丫头在管吗?公子哥能知道什么,他今天这套唱戏似的的衣裳,也是那丫头弄的吧。” 荆苔哼一声,不理他,又抽出一本书翻了两下,边塞回去边奇道:“都没有名字,奇了。” 文无懒洋洋道:“必然姓白就是了。” 荆苔“啪”地放下书,不耐烦起来,懒得翻了,转身的时候,腰间的玉玦与红木柜相撞,一声轻响,荆苔下意识地拢手护住,这玉触手温润,他想了想,叫了声江逾白的名字。 江逾白“哎”地回头,眼神亮亮的,以为前辈找到了什么。 却见台前辈一手把头上的玉簪抽下来了,递到自己面前——他头上除了灯簪,竟还有一根玉簪——蹙眉道:“一根玉簪一块玉玦,够了吧。” 他把簪子往前送了送,江逾白愣愣接好,又见前辈低头开始解玉玦来。 不知那丫头怎么系上去的,荆苔低头纠缠了半天,无功而返,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忽然视线里出现一双黑靴子,一双手从他手里接过玉玦代替他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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