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微与反手关上门,走到木楼西侧的台子上,“你说。” 【呐,不是我坑你,你要去的那村子,这几年也不知道犯了哪路太岁,一直在死人喔。老的少的黑的白的,谁进去谁死。早几个月还有人进去拿货,结果十来号人,全折林子里了,骨头都没留下。】 【陈老五,就是我派过去的那个,是村子里出来打工的,正好要回去。除了他,我找不到别人带你们了,都不愿意去。】 见惯了生死的人说起死亡来总是特别轻易,十几条人命在老赵嘴里跟报昨晚的菜名似的。 徐微与眸光微凝,“为什么会死人?这片雨林里有地区武装?” 【没有没有,不是人干的。用你们的话讲,这片雨林其实是原始森林喔。里头什么虫子都有,被咬几口人就倒下了,晴天还会起瘴气。命不好的进去就死了呗。】 【但是你放心喔,他们村子里的人进出都是没问题的。这个陈老五今年回家两次了,还全胳膊全腿的。】 徐微与的手按在栏杆上,无意识握紧潮湿的木头。 按照郭大河的说法,从小木楼出发到村子,即使算上徒步的时间也不过半天,这点路真能困死那么多人? 见他沉默,老赵啧了一声,【徐老板你相信我,我这个人办事很细的,我特意打听了,那些死路上的人找的都是外地向导。陈老五不一样,他从小就钻这片林子喔,熟得很。】 【你要不进这片林子,我手底下有好多向导愿意带你,但你非要进那你说,只有陈老五哦。】 徐微与略作思忖,上了一份保险,“这样,你派两辆车来木楼这边,万一有什么意外,让你的人随时接应我。” 老赵:【好嘢好嘢。但是徐老板,这个路费……】 徐微与答应得很痛快,“你报价,回去以后我付给你。” 钱的问题只要解决了那就是没有问题。老赵连声答应,还祝徐微与一路顺风。说回来请他和郭大河喝酒,让徐微与千万赏脸。 见徐微与挂断电话回来,屋子里的四个人都看向了他。 陈老五站起来,两只手抓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老板……” 徐微与面上不显,“我姓徐,未来几天就麻烦陈师傅了。” “好。”陈老五满脸堆笑,讨好地点头,又转头跟郭大河他们打招呼,“郭哥,小杨。” 郭大河欲言又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娘老子是开天窗走的,所以他看到这些毒虫就生理性厌恶。陈老五想必也看出了几人对他的不待见,抠手尴尬地笑了笑。 过了会,他闷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老板现儿走不走?嘅个盲蛇捉上你们了,夜里还来。” 他口音太重了,徐微与没听清他的意思,“嗯?”了一声。 陈老五蹲到两条怪蛇面前,拿起其中一条给徐微与看,“嘅个盲蛇,捉到血腥气箍人不放嗨,白天藏木叶嗐吇里头塞塞,夜西头来,一道来,几十条哦。” 这次郭大河听懂了,他拉了下徐微与,沉声说道,“他讲这玩意叫盲蛇,是成群结队活动的,闻到血腥味以后就会盯上人,每天晚上都来。问我们现在走不走。” 徐微与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血腥味?” 杨朵和杨长明就站在旁边,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听到这儿,杨朵怔了下,杨长明拧眉,神情怀疑。 “我姐手上的伤就流了两滴血,这蛇能闻到?” 陈老五摇头,蹲着腾了两步,指杨朵的肚子,“胯股子流血,味道大……” “行了行了,懂了。” 杨朵没好气掸开他的手,转头看向徐微与,“我来月经了,量还挺大的。之前没想到血腥味会引来蛇,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徐微与也有点意外,但这种事当然不能怪杨朵,他略作思索,“那我们先开车送你出去,不然蛇一直跟着你,不安全。” 杨朵再不情愿走,此时也只得答应,她不情愿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拿包。 谁成想陈老五一下子蹦起来,挡到杨朵面前摆手,对徐微与说道,“不着走,村子头撒了草粉,么蛇过来。” 村子里不进蛇? 杨朵伸出去的脚停在半空,轻轻挑眉,从善如流地收了回来,转头对着徐微与眨巴眼睛。 徐微与:“……” 半小时后—— 徐微与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另一边的杨长明抬头看他,“徐老板,还有什么要带的?” “没了,上车吧。” “好。”杨长明动作利落地将一包净水片塞进包里,一边拉拉链一边往后备箱走,最后一遍清点完物资,他抬手咚一声按下后备箱盖。 这辆七座越野虽然比他们原先的车破,但空间很大,即使将所有的东西都搬了上来,后备箱也还有空荡。 杨长明往后退了两步,看小木楼里,突然,他“嗯?”了一声。 “徐老板,那两条蛇身上的布是你盖的吗?” 两条原本被扔在空地上的怪蛇此时被人用防火布盖了一层,边缘还压了几块石头,跟什么衣冠冢似的。 徐微与点头,“过两天有个爬行动物学的教授过来,这两具尸体他要带回去做解剖。” 盖一下防止其他动物吃。 杨长明看那都没扯平的布,猜到徐微与是觉得恶心了,想笑又不太敢,走上前蹲下拽平,又抓了几块泥按在边缘,“您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自己动手干嘛。” 杨长明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事实上,他语气中那一点调侃的意思还是被徐微与捕捉到了。徐微与轻轻抿唇,扔了包纸巾给他,而后便看向窗外懒得理人了。杨长明就憋着笑,低头系安全带。 杨朵和郭大河昨晚都没睡好,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杨长明趁回身的功夫给徐微与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这路上他盯着陈老五。 越野车启动,缓缓加速驶上雨林小径。 ——谁都没有看到,在他们驶出十几米以后,那块防火布缓慢地被顶了起来。底下盖着的两条明明已经被杨朵开膛破肚泄愤的怪蛇蠕动着,漆黑的躯体在边缘一晃而过。 不多时,防火布塌了下来。 它们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带着它们才收集到的气味一起。
第10章 参天大树的枝叶密密匝匝地挡住天空,像一张绿色的网般织在人头顶上。越野车车轮碾过小径,才长出来没多久的草花被尽数压折,发出一阵嚓嚓声响。 听久了,这声音就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催眠音。 徐微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意识到在做梦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医院科室的金属椅上。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软底地板拖鞋。 …… 徐微与顺着对面人的双腿抬高目光,不多时,他对上了一双属于李忌的眼睛。 这人还穿着生日宴上的黑衬衫,胸前多了几滴不明显的血印子,双腿交叠,扎着针的那只手放松地搁在扶手上。如果不是他头上缠了一块染血的纱布,他这样子,和之前在天台酒吧时没任何区别。 “看我干什么?”李忌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笑着问道。 徐微与无声转过头,看向窗外。 社区有宵禁制度,此时医院外的草坪和马路安安静静的,不知名的蛾子在路灯下转圈,不远处独栋住宅的窗户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屋主似乎已经睡了。 李忌顺着他往外看,没看出外头景色的吸引人之处,又慢悠悠地重新将目光落回到他身上。 徐微与可比那些不会动的砖头草枝子有意思多了。 他坐在灯下,微乱的黑发被照得纤毫毕现,脸色有些苍白,更衬得五官俊秀,左眼下方擦了一片血痂——是扶李忌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又艳又可怜,惑人得很,李忌就没提醒他。 这么好看的小孩,家里怎么就给扔了呢? 李忌在心里琢磨,越琢磨就越心痒,跟狗吃不到桌上的肉似的,痒的抓心挠肝的。 “——哎。” 徐微与厌烦到了极点,动都没动。李忌向前倾身,伸手捏住徐微与的下巴,作势要将人扳过来。 “你有完没完?!”徐微与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人都这样了还能继续招惹自己。 李忌收回手,自己给自己揉手背。 彼时徐微与刚刚二十一岁,受惊大过生气的样子跟什么蓬着毛叫的小鸟一样,根本不会让人觉得害怕。 真不错,李忌想道。刚刚毕业,没有父母亲戚,吃住工作全挂在他的公司底下。听起来,徐微与很像是他的私人专属的…… 小秘书。 李忌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也不清楚“小秘书”这三个字用在徐微与身上合不合适。这种过于狎昵,说出来就带着明显暗示意味的名词只能在心里想一想,真要喊出来,肯定得换一个。 他碰了下徐微与的腿,像是大型犬科伸出爪子扒拉人,发出求和的信号。 “你都把我打成这样了,怎么还生气啊。” 徐微与看着李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没见过比李忌更厚脸皮更荒唐的人。 李忌看懂了他的表情,哑然失笑,“不就是误会你和我小叔的关系了嘛,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吧。” 他说误会,说抱歉,但语气里却没有一点真诚的意思,轻飘飘的,自己都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完全是基于目的做出的暂时妥协。 他不觉得自己虚伪吗。 徐微与唇线抿成平直的一条,修长的手指攥进掌心。李忌笑意不变,像是在等着他发作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两人坐救护车过来的一路上,李忌就跟个疯子一样,丝毫不在意车上还有医护人员,把他对徐微与和李旭昌之间的猜测问了个遍。问到最后几乎和羞辱无异。如果徐微与不说话,他就用英语问,暧昧的言辞引得原本听不懂中文的医护人员频频侧目,逼徐微与回答他。 徐微与看着他,一字一顿,“李忌,你脑子有病吧。” 听到徐微与叫他的名字,李忌脸上的笑意滞了下,古怪的滋味漫上心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像是有人用极为柔软的成团绒毛去蹭他脑后接近脊骨的那块凹陷下去的皮肤,柔软的痒意顺着血管蔓延至指尖,在神经上激起一点酥酥麻麻的刺激感,陌生又让人舒服。 他几乎没有眨眼,好像突然间想通了什么,就这么凝视着徐微与,那目光让徐微与……极其不舒服。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在空气中,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收紧,将他和空旷安宁的外界隔开。直觉疯狂报警,徐微与蹙眉站起身。 这个动作快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李忌没有拦他,只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朝后靠向了座椅靠背。输液管随之摇晃,又很快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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